达里安像个工匠，用“猫牙”轻轻敲打帝都的铁墙。
    叮叮叮的声音让罗庇阿有些心烦。
    “达里安，好好坐下来，要不然就去和莉丝安琪正能量交流。”罗庇阿看向莉丝安琪。
    后者却正在和瑟奈克奥斯调情。
    被西塞罗夺魂一次的瑟奈克奥斯现在呆滞许多，就连莉丝安琪的身体都唤不起他双目的烈火，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揉拧的动作。
    “好好享受最后的欢愉吧。”罗庇阿曾试图把希望寄托于创世神，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为了他的目标而战。
    可没有丝毫回应。
    就连卫道者都没有出现半个身影，灭世之战来临之际，这群鼠辈却消失无踪。
    兰帕德爵士看出死灵法师内心的慌张不安，“领主大人，圣衣城都能挡住恶魔大军，帝都当然也没有问题。”
    然而罗庇阿却摇头，“之前莉丝安琪说圣衣城恶魔的攻击都不算总攻，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恶魔的主力已经集结起来在戴蒙平原和帝国军团作战，所以圣衣城的恶魔本就是小股骚扰部队。”
    “而我们即将面临的，才是恶魔真正的大军。”
    几乎就是在罗庇阿话音落下的瞬间，地平线上就出现几个黑点。狼烟从南边升起，一路向北，最后传到帝都。
    令人神经发颤的钟声终于响起。
    整个帝都先是陷入一片死寂，只留下钟声在这座钢铁丛林中回荡。但随即整个城市都立刻活过来，人群开始争先恐后想要登上空港离开。各个军团和守备军开始集结，奔赴指定地点。
    罗庇阿回头望去，地平线上的黑点已经变大，远处的建筑开始升腾黑烟。
    再过一会儿，便是大量帝都外的居民聚集在城墙下方，可那道他们每天进出的钢门紧闭，帝国已经放弃了这群难民。
    “你不会又要仁慈之心泛滥，想要把他们放进来吧？”西塞罗一脸坏笑地看着罗庇阿，“你要知道，这可不是放进来一只兔子。城门一开，没有几个小时，你根本关不上。”
    罗庇阿当然明白，下方乌压压的人群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放进城的。
    可是……
    罗庇阿皱起眉头，看着下方那些苦苦哀求的人，“这是大量的灵魂，如若被恶魔屠杀，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可怕的结果。”
    “无论如何，帝国是不会打开城门的。”罗德尔叹了口气，“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罗庇阿也知道无能为力。
    但他突然走向指挥塔。
    “塞伦公爵，指引这些人到那个广场上去。”罗庇阿指了指远方，“尽可能多的，去那儿。”
    “那儿？”塞伦公爵一脸疑惑，“虽然那儿很偏僻，可他们不可能躲开！”
    这是在白费力气。
    “可那儿是帝都最大的火炮能够射击的范围。”罗庇阿回答。
    塞伦公爵的脸差点抽搐，“你想让我拿这些无辜人的生命作诱饵？”
    “这样他们能够死得有价值。”罗庇阿说，“否则，在城墙下聚集如此多的亡魂，我不敢确定会引起什么变数。”
    “抱歉，死灵法师，帝国不会接受你这种无耻行径。”塞伦公爵最终是选择拒绝，“帝国可以灭亡，但帝国绝不会出卖它的子民而苟活。”
    罗庇阿只能无奈摇摇头，退出去后，看着下方哭喊声震天的人群，再看看远处已经有形状的黑点。
    “比圣母更可怕的是，伪装成圣母的野心家。”罗庇阿看着越来越多从南边逃难而来的人群，这些人待会都会成为喂养恶魔的饲料。
    而如此多的灵魂，必然会延长阿萨恶魔存在的时间。
    “曹操和刘备，总要选一个吧，要不然，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罗庇阿近乎绝望。
    已经能够看清远处最高大的恶魔。
    其中最大的是一头古岩魔，如一座缓缓移动的巨山，接近两百米的身高让罗庇阿觉得自己反倒像是即将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
    但“船”未动，是山在移来。
    与他相比，周围督魔之类的巨型恶魔都是小家伙。
    接着，一大片黑色乌云迅速移动，那是各种各样的飞行恶魔。
    恶魔大军摧枯拉朽，如黑色风暴吞没所经过的城市。
    罗庇阿看了看太阳位置，心中默默计算。
    飞行恶魔率先抵达，它们像是发现猎物的雄鹰，开始向城墙外拥挤的人群发动俯冲。
    “开火！”随着塞伦公爵一声令下，整个帝都的防御炮火系统都开始运作。
    罗庇阿只觉得脚下一阵颤动，整个城墙都变成了一个巨型防御炮阵，城墙上和城墙里面的炮火纷纷亮相。
    随着一声声巨响和白烟，大大小小的炮弹射向空中恶魔。爆炸声此起彼伏，半空中绽放起无数火光。
    密集的炮火，直接将大批恶魔炸得粉身碎骨。然而恶魔的数量过于庞大，仍有许多恶魔从硝烟中冲出，扎入下方慌张的人群。
    “劳伦斯呢？”有贵族质问，“那个该死的教皇在哪？”
    然而下方只有沦为待宰羔羊的人群。
    “他向陛下承诺在城外组建救世军就是个谎言，他肯定偷偷溜走了。”另外一名骑士咒骂，“这些披着圣光的家伙，实际上都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蠢货！”
    “在人群里多放一些小男孩，这些神棍就会出来了！”一个青年贵族嘲讽道。
    但劳伦斯教皇的确消失了，也许是死在了恶魔地烈焰之中，也许是逃掉了。
    只有罗庇阿知道，那个家伙如果是卡伦斯的傀儡，那肯定还活着，并且不会就此消停。
    然而没时间去管这些背后袭击的小人，罗庇阿的任务便是观察战场情况，及时向塞伦公爵提供建议。
    而战场不仅仅在城墙外，城墙内的一举一动也要随时注意。
    大量恶魔从天而降，但帝都密集的炮火也让它们也不能靠近，只能冒险去捉地面那些被拒之门外的百姓。
    罗庇阿注意力不在它们身上，他最为关注的是远处不断靠近的巨型恶魔。
    今日阳光明媚，恶魔所到之处却如阴影遮天蔽日。
    “停火！”也许是发现这些飞行恶魔并没有攻击城墙，塞伦公爵直接下令节约弹药。
    于是，恶魔的盛宴开始了。
    那些百姓或被恶魔捉上空中，然后从空中狠狠摔成一滩肉泥；或直接被飞入人群的恶魔肆意撕咬，血肉横飞。
    帝都外围转眼间变化成人间炼狱。
    城墙上的罗庇阿感觉自己像是沐浴在浓郁的死亡之息组成的海洋里。那些魔法能量从每一个毛孔中融入自己身体，汇入自己的血液。
    那感觉就像是十年未洗澡后引来温暖的泉水，身上所有的瘙痒、酸痛都在浸泡中消散。就像是疲倦的身躯，突然找到一个柔软的大床。
    地面上的尸骨、残肢断臂，震耳欲聋的绝望哀嚎，以及那些数以万计的亡魂，都让罗庇阿感觉的惬意。
    他理解了，为什么所有的死灵法师都喜欢杀戮，都喜欢沉溺于死亡带来的快感。
    但罗庇阿并没有被这股杀戮的欲望吞噬头脑，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这个使命注定了他不能成为印象中的死灵法师。
    古岩魔逐渐靠近，罗庇阿抬头看见，帝都最大的巨炮正在缓缓启动。
    锁链和齿轮摩擦的巨响以及蒸汽的轰鸣压过了人群的哀嚎。
    大山一般的古岩魔将所经之处的所有房屋和人类、恶魔全都碾压成粉末。
    “集中火力，我们争取一次击碎那怪物！”塞伦公爵在指挥塔上的声音如一个定心丸，在这怪物面前让守备军士兵稳住士气。
    “开火！”塞伦公爵一声令下。
    轰~
    一阵让罗庇阿头晕目眩的巨响之后，高大的古岩魔“山体”正中被炸出一个大洞。
    “这帮蠢货，他们甚至不知道古岩魔的心脏在哪！”莉丝安琪回头看向罗庇阿，“领主大人，我们应该去告诉他们，我了解这些恶魔的缺点，至少趁我大脑还没有完全死掉之前，我能告诉他们！”
    “相信帝国守备军，他们能赢的。”罗庇阿却拒绝。
    其余的炮火也开始发射，轰炸周围那些督魔和其他巨型恶魔。
    随着巨大恶魔兵临城下，下方的人群只能沦为铺天盖地的恶魔群的猎物。
    “还差一点？”罗庇阿皱起眉头，下方的人群已经被屠戮殆尽，然而阿萨恶魔仍然没有出现。
    也就在此时，所有人才意识到恶魔大军的可怕。
    各类恶魔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看不见尽头，无论从左还是从右都是数不胜数的恶魔。
    即使是身处高墙之上，罗庇阿都能闻到恶魔的恶臭。
    整个战场都充斥着硫磺的气息。
    天空中还有遮天蔽日的飞行恶魔，更有大量地狱火正从天而降。
    一些巨型恶魔站在队伍后方，双手一甩，几吨重的巨石就砸过来，将城墙上的火炮直接砸碎。
    但守军火力的确顽强。
    新时代的武器不停发出怒吼，火焰不停喷发，在恶魔群当中爆炸。
    大量的死伤让恶魔也没法前进半步。
    帝都巨炮再次发射，那头高大的古岩魔立刻地裂山崩，整个身体坍塌下来。
    罗庇阿皱起眉头。
    那几头高大的督魔也不好受，炮火不停倾泻在他们身上，炸得它们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炮火攻击的距离远胜于手抛石块的恶魔。
    渐渐地，真如罗庇阿所说，仅靠着守备军，似乎就能将敌人正面抵挡住。
    而恶魔的确从地面发动偷袭，甚至就如罗庇阿所设计，从指定的区域探出头。
    很快，早就准备好的帝国军队立刻将他们剿灭，杀死所有冒头的恶魔。
    “不对劲！”莉丝安琪却突然提醒，“有影魔登上城墙了！”
    她提醒的话音未落，罗庇阿就听见指挥塔传来枪响。
    随即，就看见几个黑雾状的恶魔将塞伦公爵他们从指挥塔上扔出来。
    兰帕德爵士正欲拔剑，罗庇阿却制止他，“还没有到时候。”
    然而，随着指挥塔地崩溃，整个城墙上的防御系统也陷入混乱。
    “恶魔登上城墙了！”有消息立刻开始传开。
    接着，罗庇阿看见空中的恶魔开始往城墙上扔东西。
    其中就有一些丢在了罗庇阿跟前。
    仔细一看是一些鸵鸟蛋一样的东西。
    然而这些蛋壳迅速裂开，几头手持武器的恶魔破壳而出。周围的守备军士立刻开枪击杀。
    耳边一阵尖啸，守备军士来不及填装子弹，鹰身狗头的恶魔滑翔而来，捉着守备军士飞上天空。
    狄安娜搭弓上箭，但漫天的恶魔实在太多，根本救不过来。
    和这位主动攻击的骷髅弓手不同，巫妖西塞罗惬意地坐在墙垛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战斗，只要死灵法师不下令，他就一直在这儿坐着。
    然而罗庇阿的确什么指令也没有下，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阿萨恶魔。”
    随着恶魔空军干扰城墙上的守卫，加上影魔成功袭击指挥塔，帝都的城防转眼间就岌岌可危。
    更让罗庇阿意料不到的是，恶魔并没有花太多精力从地底偷袭。除了一部分恶魔试图从地底突破，被顺利击杀以外，并没有太多恶魔从地底进攻。
    至高皇帝应该是看出来，死灵法师已经判断失误。
    罗庇阿已经能够看见帝国军团正在调动来城墙支援。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罗庇阿的安排，帝都城防力量过于薄弱，单单靠城卫队根本守不住恶魔大军铺天盖地地袭击。
    好几处城墙已经沦陷。
    恶魔登上城墙。
    没有指挥，各部分的城卫队战士都是各自为战。
    墙下面，一些拿着简陋云梯的地精恶魔冒着炮火，成功抵达城墙脚下。
    随着云梯勾上城墙，作为炮灰的堕落魔张牙舞爪地爬上云梯。整个城墙上都是火光和白烟，士兵们基本上只能开一枪，就不得不和敌人近身肉搏。
    “城墙沦陷了！”重新调动的帝国军团还来不及登上城墙，上方就传来噩耗。
    罗庇阿也带着仆从快速离开城墙。
    “还要等吗？”莉丝安琪问。
    “阿萨恶魔还没有出现。”罗庇阿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但是要是再不出现，就来不及了。必须要献祭更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