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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与夜]十二

    裴右冲进院子把车开出市局的大门。雨水一阵阵泼在挡风玻璃上,收音机里的节目停了,开始插播交通新闻,提示往浣江大桥的司机改道。靠近河岸的几条主要道路逐渐堵上了,天雨路滑之下,已经有几条路发生了小车的擦碰。前面红灯闪成一片,他猛打方向盘,把右侧车轮开上了路沿,车身呼啸着从追尾的两辆车旁边飞驰过去,扔下背后的车和陷入僵局的巷子。

    刚才在驿站看到的故障车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这些车都被刘小利拆过,如果车主没有及时发现,任凭电池不断漏电,不用等天黑车就会坏掉。销声匿迹了半个月,他突然冒了出来,而正好今天是台风和暴雨的恶劣天气。裴右拨通了周红月的电话,他低估了刘小利,这已经不只是偷电池了,这是无差别伤人!

    浣江大桥上蓝红色的灯闪成一片。周红月拿着裴右给的号码,联系上了驿站的站长。很快,配送平台和工作群里的消息数成倍地增加,都在提醒看到的配送员立即下车,检查电池和配件是否完好。一队大半的人马都在赶去大桥的路上,办公室空得只剩下一个谢阳,她拉扯着郭晋打开电脑,让他帮她把大桥南北两岸的路面监控都抽调出来:“这是老大让的!不是我!别睡了!是老大!”

    “让他睡!睡死拉倒!明天让他滚去太平间抬尸体!”隔着话筒传来裴右的叫骂。

    “不是我……”郭晋一只手拖住几乎被扯下来的头发,另一只徒劳地在键盘上摸索着,他对着电话的方向喊:“车牌号,裴右你没给我车牌号!”

    警车擦着收费口的电动栏杆开下桥,裴右狠狠挂断电话,翻出通讯录找着交警队的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想也不想地挂断,手机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又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号码,没见过,抬手打算掐掉,鬼使神差地按到了接通键。他骂了一声,另一端的人却抢先说话了:“他从南面下桥了,现在骑着车往东。”

    裴右手指停了下来。是颜文斐。

    “刘小利把手机抢了回去,他刚认出了我,把我电话砸了。”

    “那你现在这台电话哪来的?”

    对面没说话,他听见公交车拐弯的引擎声从很近的地方掠过,然后又是颜文斐的声音:“……我在跟着他,他离我两个路口。”

    “哪条路?”他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打开扬声器,把来电显示的号码发给郭晋。

    “南临江路,刚过高架桥底。他拐进了巷子里,现在在往南……又拐弯了,回到了南临江路。”

    “你把定位打开。”他甩下一句话。上次出队的无线耳麦还留在车上,裴右把它打开,接进了一队的频道。两公里外的市局办公室,郭晋已经开始用他给的号码追踪起手机的位置了。谢阳紧盯着电脑屏幕,双手不自觉掐着郭晋的肩膀,疼得他吱哇乱叫。屏幕上代码滚动了片刻,弹出了地图的画面,标志定位的光点在一片居民楼之间来回闪动。

    “你骑的这是什么路线?”裴右一边听着谢阳杂乱无章的报告一边朝扬声器里问。

    “他想甩掉我,所以不停拐。”另一端的嘈杂几乎堪比菜场,还传来婴儿哭闹的声音,“现在拐进了居民区里。这里有很多配送员……”

    “他躲进去了?”

    “没有,还是在一直往前。刚已经撞倒一个人了,他骑得很快。”

    “他车牌号是多少?”

    颜文斐尝试了一下:“太远了,我看不见。”

    “你不能跟得近一点?”

    “我骑的是自行车。”颜文斐有点没好气了,“但他没有在这里躲,他从南出口出去了,又回到大路上……”一阵喇叭声响起,裴右几乎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了,另一边谢阳尖叫:“我天他们这是在主干道上逆行吗?”

    “你在搞什么?”裴右对着话筒问。

    “他掉头了,正在往西。”

    “你不能换到对面方向吗?”

    “单行道,南临江路是单行道!”颜文斐加重了语气,听得出她不想解释,“浣江大桥现在封了,刘小利在继续往西,没有减速,他知道我还跟着他。”

    “废话,他还知道现在一堆人在追着堵他,现在大半个刑侦队都在往南赶,他没发现就怪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跑吗?”

    “不知道,”颜文斐语气已经相当不善了,“为什么?”

    “今天一个下午有五辆电动车坏掉,都是电池故障,全是他干的。他这个是无差别伤人,刑事犯罪,而且是现行犯,被抓到连证据链都不用做,直接就能定罪,他能不跑吗?”

    “无所谓了,他刚经过浣江大桥,现在桥封了,他没能上去。”

    “不封他也不敢上,他又不是傻子,上面现在全是警察。”裴右转弯拐进一条抄近路的小巷,他后面的三辆警车几乎同时调头,转而往西驶去,“现在市中心到处在堵车,他骑电动车,想甩掉我们很简单,往巷子里钻就行,偏偏要骑到大路上。他是脑子坏了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至少他骑得动车。”颜文斐没和他过多纠缠,“他应该想上桥,再往前就是人民桥了,他平时都在江北送餐,那里的路他很熟。”

    “你确定?”

    “我……”急刹车的声音响起,车流呼啸如泄洪,谢阳尖叫说光点怎么不动了,裴右喂了几声,颜文斐的声音终于从噪音里浮了出来:“他刚过高架桥底,现在是红灯,他直接闯了过去。”

    “他跑了?”

    “跟不上了,现在有车在轨道上。”呼啸的声音一直没停,裴右才反应过来是火车,刘小利刚才直接从轨道两边落下的栏杆之间闯了过去,“这趟车过去至少要两分钟,估计到时他已经在人民桥了。”她顿了顿,“但那辆车不太正常。”

    “什么不正常?”

    “他的车,或者他,不太对劲……他好像在找什么。”

    “他在找路?”

    “不像。” 颜文斐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叹了口气。火车声在这个时候弱了下去,对面没再发话,她沉默地看着缓慢升起的栏杆,前面的路上已经空了:“我要继续跟吗?”

    话筒里只有长久的雨声。

    “喂?裴警官?”

    “不用了。”

    瀑布一样的雨水从头顶泻下来。裴右放下了举着电话的手,南临江路上停满了警车,铅灰色的空气被车灯照透。雨幕下铁腥味若有若无,橙色的电动车横在路中央,四周是散落一地的玻璃和金属碎片,浓稠的液体在地面上蜿蜒着淌开。被刘小利抢回去的电话掉在一旁,屏幕已经摔碎,只剩下标记车辆位置的圆点还在动,一阵阵闪着荧荧的光。

    救护车从警戒线里开了出去。路边有人停下来打听发生了什么,颜文斐推着自行车走过,一边搜寻着上桥的入口,旁边喇叭声响了两下,她转头,裴右把车窗摇了下来。

    “送你一段?”

    颜文斐不答。她打量着裴右,后者的衣领到袖子也全湿了,看样子刚也一直在外面。他的视线落在了那辆自行车上,啧了一声:“你这车没人想偷的。”

    她还是把自行车锁在了路边。

    车门砰一声关上,然后慢悠悠地驶向了救护车离开的那条路。经过封锁线时颜文斐往外看,路面被清理过,只留下花基上一道黑色的辙痕,零星的血和油渍黏附在叶子上,在暴雨的洗刷下稀释成一滩奇怪的纹路。旁边的声音这时又令人厌烦地响起了:“别看了,人都拉走了,剩下的没什么看头。”

    “他怎么样?”问的是刘小利。

    “这话你问医生去。”裴右语气里带着嘲讽,“说不定路上就不行了。”

    “被车撞了?”

    “你看见车了吗?”

    颜文斐不出声了。车厢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外面雨刮刮过玻璃的闷响规律地传进来。门把手里有一个纸团,是某份报纸的一页,卡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折起或摊开的文件杂乱地堆在储物箱里和安全气囊盖板上,烟灰缸里塞着纸巾、票据、烟头和没喝完的矿泉水瓶。颜文斐的目光移动到了控制台上,上面有一沓卡片。

    “你在找这个?”旁边的人突然说话了。颜文斐回头,裴右看着前方,一只手在方向盘上,一只手举到她面前,拿着一台摔碎的手机,是她的。

    “不……”颜文斐想说她找的是刘小利的手机,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拿过了她的电话。

    刘小利推她的时候猝不及防,手机没拿稳被撞下了桥。桥下就是浣江,她本以为被冲走了,不知道是在哪里给找到的。但泡过水之后,已经不能开机了,找回来了也没用。

    “交警队的同志说有人抢了他的电话,是个女的,骑着自行车,抢完之后把卡包塞给了他就跑了,里面有身份证,问我能不能找到人。”裴右从杂物箱里捞出一个黑色的卡包,甩到控制台上,收回手推着方向盘向左,“他问我这算不算飞车抢劫,我说算。”

    颜文斐沉默,过了一阵,从口袋里拿出一台手机放在一旁,收起了卡包。

    “你猜飞车抢劫多久起判?”

    “随便。”

    颜文斐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窗外。高架上红色的车灯闪成一片,雨终于开始变薄了,夏季傍晚的闷热蒸着湿气升腾在将降的夜幕下,车流排成一条长长的河。座位上积了一滩水,都是从衣服和头发上滴下来的,颜文斐靠在椅背上,没有去擦。她确实累了,看着路灯很快睡了过去。

    收音机里滋滋的电流声溢出来。江边几条主要干道都塞住了,除了浣江大桥外,其他的过江大桥也车速缓慢。记者播报了南临江路人民高架路段的事故,一辆电动车撞断护栏从桥上掉落,伤者送院抢救,结束后回到了晚间新闻。里面提到了几次速亦达,财经栏目的嘉宾在讨论股价,然后到了生活版,再之后到国际新闻。在播送天气预报的时候颜文斐睁开了眼,刚才车身不大不小地摇晃了一下,前方一个亮灯的十字,她有点恍惚,再定睛一看,楼顶上的灯写着XX军区医院。看来车开得比想象中快。

    颜文斐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头的位置,这样看起来不像睡着过。裴右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边把车停到了路旁,熄火拔钥匙准备下车,发现有人盯着他时挑起了眉。颜文斐推开门下去,外面的雨已经几乎停了,一辆电动车从她旁边骑过去,溅起一小圈泥水。车尾箱拉链没拉好,里面的袋子露了出来。

    候诊厅里已经站了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裴右上去一问,很快就打听到了刘小利在哪。抢救之后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在监护病房里躺着。逆行闯了一路红灯,再从桥上摔下来,下面是硬地,这还救得回来,也不知能不能说是命大。裴右往窗户里瞥了一眼,刘小利被一堆设备围在中间,不时抽搐一下。这个境况,也没法探视了,他耸了耸肩。

    “他好像念叨着什么,一阵一阵的。”从旁边经过的护士对他说。

    “你说他?”裴右指向玻璃内。

    护士摇了摇头:“我也听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话。”很快离开了。裴右回过头,盯着刘小利若有所思。毫无动静地过了一会,他又抽搐了一下,裴右注意到他的右手前三只手指卷起来,做出了一个掏或抓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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