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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与夜]十七

    “也不知道他说更了解情况,指的具体是什么。”

    说完,他抽出牙签开始剔牙。裴右看着照片,这是张生活照,是从某次同乡聚会的合影里截出来的,里面的刘进平挨着旁边的人站着,背景是C市市郊一座山的山顶公园。所有人都没穿工作服。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很早了,忘了是今年一月还是去年十二月,”成春永挥挥手,“在刚的所有事之前。”

    裴右沉默。去年十二月,那就是在今年所有事故之前。在那时,刘进平已经掌握了相当的信息,足以让他主动找上记者。能让他这样做的不可能只是普通的纠纷,很可能是和电动车爆炸相关的事,或者再假设得更大胆些,刘小天的事故。而后面陆续出事的另两个人,刘小魏和刘小利,他们都很可能是从刘进平处得知了什么,才惹祸上身。

    他见成春永收拾得差不多了,抬手打算喊人,发现在吃饭之前对方已经结好了账。菜剩了一半,其中一道汤几乎还是满的,成春永坚持给他同事留一份让他带回去,裴右也懒得推辞,就都收下了。离开饭店时阳光已经黯淡了下去,裴右提着两大袋打包盒,从堵车的路面上走回去。市局离这里二十多分钟脚程,他顺着楼梯爬上二楼,迎面扑来一阵酱香。

    办公室的灯光在门边照出一个人影,颜文斐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十来米外。

    “你还真来送饭了?”

    “账我记着了,估计你现在也还不了。”

    “饭在哪?”

    颜文斐转头看向办公室内,桌面上铺天盖地的空饭盒好比海上波浪。

    他抓住周红月:“数!给我逐个数!看少没少送!”

    颜文斐转身靠墙,把自己和里面的鸡飞狗跳隔开。走廊不时有人经过,一个飘行而来的鸡窝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员。他经过她面前时看了她一会,居然走了过来:“你是昨天骑车那个人?”

    “没错。”颜文斐点头。

    “裴右说你这个骑法,撞死了活该,他还不用接着赔钱了。”

    颜文斐沉默了,半晌,她开口:“你可以不和我说这些的。”

    年轻警员显得有点困惑,他看了看颜文斐,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把夹在硬盘下面的一袋洋葱圈塞给了她,转身走进办公室。谢阳押送完张恪回来了,颜文斐正愁处理这袋零食,便送给了她。

    “颜老板真好!”谢阳一下就乐了,在颜文斐婉拒她后便一口一个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闲聊,很快越说越起劲,把下午审张恪的过程全描述了一遍。张富民坠楼的案子他们所知有限,但对于刘小利等人的一系列意外,张恪又像是毫不知情。谢阳舔掉嘴角粘的碎屑,说她还是觉得张恪有隐瞒。

    颜文斐一直听着,这时出声:“那个故事,他后来有继续编下去吗?”

    “没有,一家人幸福快乐生活下去之后就没了。”洋葱圈吃完了,谢阳把空了的包装塞进脚下的纸袋里,她知道颜文斐对案情略有所知,所以没介意她是个外人,“这个故事很怪,我总觉得他见过那几个人,说不定还认识他们。为了装作不知道,他故意反着来编,好人编成坏的,坏人编成好的。”

    铃声从桌面摊开的一堆杂物底下传出,谢阳回头。裴右跨过两排桌子,翻到扔在一旁正在响的手机前面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似乎是某个重要的人,他收起了刚才拆办公室的架势,表情严肃起来,听对方讲完,只“好”了一声,就挂断了:“张静雅来要求火化遗体,让叶局拦了下来,刚放话要找律师对付我们。”

    “她怎么回事,上午不已经对着小红撒过气了吗?”谢阳第一个开始不平。

    “鬼知道,我看她是闲的。”裴右对着桌面把电话一抛,冷笑出声,“让她闹,我们就把她晾着,看她能折腾到什么时候。”斜眼看见门边上还立着一道人影:“你怎么还没走?”

    周红月坐在颜文斐对面,听见这句寒毛直竖,心底盘算着吵起来该怎么收场。但出乎意料,她没有爆发,而是看着裴右像是想开口,却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周红月突然觉得他们错过了很重要的什么。他从座位上起来,外面突兀地嘎吱一声,楼下的入口拉上了铁栅,外面停着一辆录播车,有几位记者正在调试设备。

    “老大,楼下又来记者了。”

    “不放。”裴右几乎条件反射。

    “老大今天是第二天了。”

    “我知道。”裴右的语气里透着不耐。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谢阳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张恪这里没有新线索,我审了他一下午,什么都没审出来。现在说我们违规关押的人越来越多,再不放人的话,我们可能就要背处分了!”

    裴右突然抬起头。谢阳一个激灵,她从没有见过裴右露出这种漠然的神色。她往后踏了一步,踩在某根掉下来的筷子上。报时钟声响起,七点了,窗外的路灯齐齐亮起。裴右的手仍放在裤袋里,在他的周围,一片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沉默笼罩着整个一队的办公区。

    “郭晋给的东西打开了吗?”他缓缓朝后面问。

    屏幕上的进度条消失了,一张全幅的图片弹了出来。

    错综复杂的路网里画满了红线。郭晋把刘小利手机的数据转译成具体的轨迹,全部标在了C市中心区域的地图里。角落里的时间栏显示着5月31日,在集中在几个商区的线团后面,一条弯曲的长线被标成了红色。那是当天的最后一条行车记录,22:21-22:45,从人民北路出发一路向东,穿越了早上经过的一片写字楼,停在了一片草坪上。

    在终点标志的正上方,亮着一个显眼的路标:速亦达集团大厦。

    刘小利和张富民坠楼案的联系当即增大。5月31号不是等闲日子,正是张富民尸体发现前一天。这一晚22:36,他的车开到了公司楼下;22:45,刘小利的电动车就停在了隔壁街,一停就是一晚上。第二天7:38-7:59,车被从工平一直街骑到了人民路。之后是长达10天的空白,下一条就到了11号,16:34–16:48,一段惯常的送餐记录。

    这种大型运算一般只在联合办案时使用,郭晋这是给他们送了一个大人情。张富民的尸体现在还在太平间放着。如果证据充分,他们很可能可以重启调查,甚至重新验尸。刘小利的手机已经被送去鉴定科,很快就会有四五台仪器把它由里到外扒个遍。被电话叫醒的岳超风骂骂咧咧,张口闭口让裴右请吃饭。

    鉴定结果在第二天中午前出来了,是个重磅炸弹:手机上找到了张富民的血液痕迹。

    他杀的极大嫌疑让案件的性质发生转变。调查重启,主导权也终于转移到市局手中。旧档案从区局送到了一队的桌面上,除了每个尸块的鉴定结果,还有从高处对事发现场的俯拍。躯干落地的位置和四肢很不协调,血迹溅射出几米远,没有凝结成血块,雨水一冲刷就洗干净了。尸块在关节处折断,不同尸块的间距之远,几乎确定是先被切分过,再分别扔下的楼。死者在坠楼之前,就已经被害身亡了。这是明显的他杀,而且极可能是分尸的重案。

    申请书的批复还没下来,岳超风已经急得坐不住,提着仪器直奔殡仪馆去了。而周红月则忙着比对刘小利的通话记录。2号到11号那几条拨入记录,除了他的新号码,另一个的机主是刘三金。看来这两个人在事发后一周内有过几次接触,这也解释了为何在刘小利联系上裴右的同时,刘三金也找了过来,但却什么都不知情,只想着套他们的话。

    刘三金之前留下过一些打架和诈骗的记录,此人人品似乎说不上光明正大,多半是闻着味儿尾随而至,想借机捞点好处。但从侧面来看,刘小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靠欠一个地痞的人情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他正整理资料得入神,有人敲了敲他的桌面。

    “楼下来了一男的,说要找你们队长。”是隔壁经侦的同事。

    周红月转过身,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声音从前方尽头的窗边远远传来。

    “……你跟他们说,行政流程没走完,但查案这事归市局管,我们有调查权。等到他收到命令,嫌疑人早都跑到不知道哪去了好吗?”

    “……给看不给动?都给看了怎么还不能碰了?两边都沾一点他们是什么意思,又当又立?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周红月回头,对经侦说估计还得再等好一会。经侦耸了耸肩,对此见怪不怪。出去后不久他又回来了,捎上来一个拉链盒,说楼下那人有事先走了,给你们留下了这个。周红月掂量了一下,里面装着的像是个硬盘。

    裴右仍在和拦着岳超风的人讨价还价,周红月把袋子放在一旁,回到手中的材料上。现在刘小利是头号嫌疑人,他的每一条行踪都非常重要。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明他和张富民的关系,但他们相信能查出来。

    唯一的疑点则是,他2号到11号之间的反常记录,似乎真的只是因为不见了手机。

    两扇空荡荡的破窗外太阳毒辣,窗外等座位的人站在边上乘凉。店里人头攒动,厨房里油炸的声音没有间断过。江烨取菜时见门外开进来一辆米白色的小轿车,传菜口的铃声大响,他就没多管了。午高峰过去后,保温壶里的热咖啡也接近见底了。颜文斐端着装好的咖啡走出厨房,第一眼就看见吧台边上站着个身着花衬衫的人,正指点着给他做咖啡的江烨:

    “……对,从里往外绕,滤纸完全打湿。中烘的豆子不用太高温的水,太热风味会破坏掉……哎!”来人余光看见一旁的颜文斐,脸上当时便乐开了花:“小颜老板,这都能撞见!店里生意不错啊。”

    颜文斐对满面红光的成春永点点头,恍如世纪初的叫号机:“您好,欢迎光临。”

    “真的巧,你说是不是?”成春永笑容不减,一面对着冲咖啡的江烨说“就这样!这个冲法就很专业”,接过后连连道谢。颜文斐继续补着用完的配料,除了看了眼路口的米白色小车外,什么也没说。坐下点了菜之后,他一遍四处打量一遍啧啧品评着,不时夸奖店主的眼光,直到所有东西上桌才住口。但吃了两口不到,话匣子就又打开了。

    “不错不错,照烧汁不死甜,鱼肉紧致带点微焦。五花肉辣度适中,配菜的份量特别实诚,色香味俱全。”他放下筷子,“今天路过这里真是太对了,下周我们的选题刚好就是餐饮,待我写上一写,这家馆子说不定就是明日的新晋网红!”

    正在切黄瓜的颜文斐抬头看了他一眼。

    成春永登时就气短了:“当、当然,关键还是得看老板的意思。好餐馆知道的人多,哪还需要推荐!”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汽酒:“这桃子汽水味道蛮有特色的。”

    颜文斐看着他手里那瓶三十块一打的超市大路货,很给面子地回了句谢谢。

    有几个来取餐的年轻人从外面进来,乐瑶把咖啡拿给他们。成春永看在眼里,却没发表什么评论。等过了一会,店里只剩他这一桌时,他转向了吧台。

    “都这么巧撞见了,我这有个八卦,可必须跟颜老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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