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倏地被推开，顾水云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来的人是厉少承。
    男人手里还推了一辆轮椅。
    “醒了？”厉少承见她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一双眼睛还透着刚刚睡醒的迷糊，“我叫人来给你换身衣服。”
    昨晚她直接睡了过去，身上还穿着昨晚酒店的浴袍。
    顾水云脸一红，“没事……我自己可以。”
    厉少承直接无视了她这句话，对门口的人吼了一声：“带上衣服进来！”
    他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由不得顾水云讨价还价。
    护士听见吼声，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
    “给她换衣服。”厉少承眼神凶狠，“小心别碰到她腿伤。”
    护士连连点头。
    今天院里谁都看见院长那一脸的伤，对眼前的贵宾又是赔笑，又是点头哈腰的，亲自安排房里这位小姐的一切事务。
    平时那么嚣张，甚至不把员工当人的院长，竟然有一天会对一个年轻男人恭敬到这种程度。
    小护士就算有熊心豹子胆，也根本不敢对病床上的女人有半分不敬。
    顾水云无奈地看了一眼厉少承，对他这种狠厉的态度不认同。
    他这是要吃人么？
    都是打工的，何必要这样对一个小护士。
    她接过衣服，轻轻拍了拍小护士的手背，用口型说道：“别怕。”
    小护士看向她，抿着嘴不敢吱声，颤抖着伸手将床边的帘子拉了起来。
    视线被隔绝。
    厉少承就站在帘子后面，听着里面脱换衣服的声音，丝毫没有任何要避讳的意思。
    狄冰手上拿着苹果，她看了一眼。
    老大现在在这里，应该不需要她给顾小姐削苹果吧。
    她耸了耸肩，这可是她削了好久的啊。
    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这么想着，她干脆直接自己咬了一口。
    ……
    衣服换好，顾水云对护士道了声谢谢。
    只是对方十分惶恐，巴不得将她供起来，根本就不敢对她多说一句话。
    顾水云：“……”
    她的好人缘，都要被厉少承斩断了。
    狄冰眼观鼻鼻观心，“老大，我去看看楚游他们，先走了。”
    厉少承摆摆手。
    小护士前脚刚走，狄冰后脚就跟了上去。
    病房一下子空了下来。
    顾水云看了一眼厉少承，和他手底下推来的轮椅，“……”
    这是要她以后都坐轮椅进出吗。
    厉少承将轮椅推到了她的床边，“上来试试？”
    顾水云摇摇头。
    主要是她不想让厉少承推着自己，这种把后背和控制方向的权力交给别人的感觉，她不习惯。
    如果可以，她更想拄着拐走。
    当然前提是，她能灵活拄拐，毕竟架在咯吱窝底下也挺疼的。
    厉少承被拒绝后，显然也不准备立刻离开，而是在她的床边坐下。
    顾水云这才发现，厉少承手里还拿了一个耳机，之前推着轮椅，被挡在了后面，她没有注意。
    厉少承将耳机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顾水云的手里。
    头戴式耳机有些重量，顾水云不理解他的这个做法。
    是要让她听歌吗？
    “戴上。”厉少承没多说什么，他看上去状态也不是很好。
    起码没有见到他的那天，那么意气风发，那么肆意张狂。
    顾水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将耳机戴在头上。
    “你轮回的印记
    落在我眉宇
    直到有一天不能呼吸……”
    顾水云看向厉少承。
    一时对上那双凌厉的双眼，她胸口稍稍有些起伏，她想说什么来着？
    这首歌的旋律，很熟悉。
    熟悉到，他什么话都没说。
    她的脑子里却好像有他的声音响起。
    ……
    “我厉少承喜欢上一个女人，就绝对不会允许分离这件事。”
    ……
    顾水云垂放在病床上的手紧了紧。
    其实不难猜出来，厉少承的声音和她午夜梦回时，那个拼命嘶吼自己名字的男人，几乎一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他能准确说出自己身体特征开始，她就打消了怀疑。
    只是每每梦见那段模糊的记忆，伴随而来更多的是痛苦。
    所以她对厉少承，矛盾又克制。
    想靠近，却不能。
    她虽然害怕厉少承，却又不觉得自己就要屈服于他，事事听从于他。
    当然，在不危害到自己生命的前提下，适当的顺从和乖巧，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做法。
    能屈能伸，没什么不对。
    顾水云看厉少承的眼神深了几分，她将耳机拿了下来。
    厉少承见状，挑了挑眉，略有期待地看着她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顾水云顿了顿，随后露出一个温婉大方的笑容，“歌挺好听的。”
    她不想告诉厉少承，自己想起了一些关于他的记忆。
    现在的相处模式挺好的，亲近却又疏远，她可以耐心思考一些问题，留有喘息的空间。
    如果厉少承知道自己的记忆又想起来一些，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根据现有恢复记忆的契机，她大致有了一些推测。
    一是依靠和过去相同事物的刺激，比如她看见帝摩斯准备的一整面娃娃墙，又比如她刚才听到的那首歌。
    这些都是和过去事情有关联的事务，能刺激她回忆起一些。
    第二就是，强烈的情绪起伏。
    她被文森绑架之后，那种恐惧，厌恶遏制不住的情绪，让她被绑在角落的的时候，脑子里划过片刻的记忆碎片。
    她以前应该没少经历过同样的场面，或许被伤害是家常便饭。
    这种熟悉感促使她在面对文森和那一台血腥手术的时候，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智和勇气和他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她始终记得帝摩斯和她说过的话。
    顾水云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画，那是一朵蒲公英。
    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了。
    ……
    “罗莎莉，你不是第一次记忆出现问题了。”
    ……
    顾水云收回目光，看向厉少承，平静地问道：“我们，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
    她以前也失忆过。
    这些事情会和厉少承有关吗？
    顾水云并不着急要答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厉少承，像是一个无限宽容慈爱的人无言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