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承看着她的眼睛，喉咙口有些发涩。
    她像是在蛊惑自己回答一样。
    没人能拒绝这样一双明亮的月牙眼。
    没人能对着这么真诚的一双眼睛，说任何谎言。
    尤其是她带着一脸温柔的神情看着你。
    这是顾水云惯用的伎俩。
    他太熟悉了。
    “顾水云，你想起什么了？”几乎是一种笃定，厉少承撇开眼睛不去看她。
    顾水云愣了下。
    厉少承这么了解她？
    很快，她就敛去被拆穿的震惊，淡淡道：“我也想，想起什么。”
    “可惜，并没有。”
    她说得自然，丝毫没有骗人的心理负担。“倒是你，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撒谎！”
    厉少承额前青筋突起，忍不住的怒火。
    还装！
    她还装！
    顾水云！好，好得很！
    厉少承一把夺过耳机，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甩，用一种近乎阴鸷的眼神盯着顾水云。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为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现在失忆了，所以以前的事情就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想和我撇清关系！？”
    他伸手扣住她的脖颈，往前一拉，强迫她靠近自己。
    顾水云一条腿动不了，加上身体被他这么一扯，被迫向前倾，小腿的筋瞬间绷紧，她皱了皱眉，“你冷静点厉少承。”
    厉少承站了起来，一脚踹向旁边柜子发泄，愤怒地吼道：“你要我怎么冷静！顾水云！”
    “我想帮助你恢复记忆！但是你现在想起了什么，却不告诉我，顾水云你什么意思！？”
    顾水云看着他嘶吼的样子，淡定地将被子挪了挪，语气柔和，“厉少承，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
    “只是什么？”
    “肉体关系也是一种关系……”
    顾水云咬了咬唇，她不想说出这句话的。
    她每说一句，厉少承的戾气好似就加重一分。
    是踩到了厉少承的痛处吗？
    顾水云眉眼垂下，这还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毕竟能知道身体特征的关系，不一定非得是情侣关系。
    真相到底是什么……
    其实问出这句话，她迟疑了很久。
    如果厉少承一旦承认，那就说明，她的过去，或许并不光彩。
    而一个不光彩的身份，厉少承这么千里迢迢舍命来救她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瞎子都能看出来，厉少承身边不缺前赴后继的女人。
    那她对他是有什么价值？
    顾水云看了一眼被摔在桌子上可怜的耳机，有一瞬间的无力。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对所有人都会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就算是在海上救了她的帝摩斯也不例外。
    所以，厉少承，她也本能地去怀疑。
    她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样一个暴戾自负的男人，她不会喜欢。
    看向厉少承的眼睛微微侧开。
    或许会喜欢……
    但一定不会选择做他的女朋友。
    她骨子里爱冒险，所以她反而更欣赏那些做事四平八稳，冷静理智的人。
    绝不会是厉少承这样，动不动就情绪发狂，会动手杀人的人。
    这是出于一种两极相吸的天性。
    那她和厉少承又是怎么成了情侣，这就很值得她思考。
    所以，她才会问出那句，是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傻气得很。
    只是她在赌，赌厉少承这样骄傲的人，不屑撒谎。
    ……
    厉少承脸色难看。
    抓住她的肩膀，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们就是因为相爱在一起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顾水云，我很在乎你！”
    顾水云看着他情绪起伏的样子。
    他嘶吼着说出来，说完之后，像是止不住胸腔里的怒火，压着声音呛了一下。
    顾水云睫毛轻颤。
    是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现在的生气是为什么？”
    第一次，厉少承听到她用这么冷冽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他静了下来。
    从前那个娇俏欢脱的顾秘书的形象，似乎在她身上已经慢慢抽离出去了。
    她成长了许多。
    已经不是以前在地下室被绑架了，就满脸泪水哭着求自己放过她的女孩。
    留下的是一个浑身都是铠甲，拒绝任何人，怀疑任何人的小刺猬。
    为什么是小，因为顾水云在这么一个权力世界，没有任何的优势。
    但顾水云又像是吃准了他不敢对她怎么样一样，坦诚地将心里那些疑惑和怀疑直白告诉他。
    就像是和家长闹脾气犯倔的小孩，知道自己无论多闹腾，父母都不会抛弃他们。
    可他又不是她的父母，没有血缘这层关系。
    她的这种心思，还真是矛盾。
    厉少承深吸一口气，感觉喉咙口一股子腥甜的味道，他按下心口那股灼烧感，定了定，“顾水云。”
    他执着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
    “我再说一遍，我们就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我很在乎你。”
    “我们……”厉少承再也止不住，喷出一大口血在顾水云的病号服上。
    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浑身一震，因为厉少承这一大口血，有些溅到了她的脸上。
    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滴落。
    原本雪白的病床，此刻染上了刺眼的血迹。
    顾水云睁开眼时，瞳孔骤然一缩，看着那双扣住自己双肩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往下垂落。
    她指尖有些发抖，伸手撑住厉少承，不让他倒下，随后晃了起来，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厉少承！”
    “厉少承……你不能出事……”
    厉少承眼皮掀了掀，有些嘲弄地笑了笑。
    运气还真是不好，竟然没忍住。
    在女人面前吐血。
    真丢脸啊……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又看向顾水云干净的床，“他妈的……”
    “给你弄脏了。”
    顾水云着急地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脏不脏的？”
    她迅速冷静下来，不确定厉少承是什么原因吐的血，她不敢轻易动他。
    “你不能有事，厉少承，有很多问题我还没有问你。”
    顾水云掀开被子，从床的另一侧下来。
    vip病房的床比一般病房的床要高，因为一只腿不方便，她必须一只脚先落地才能确保能安稳站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