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莫克站在山谷边缘，目光穿透那地狱般的混乱。约顿级先驱者不断地向他的重装机甲派遣更多的部队，一波接着一波。
    塔克曾告诉他，约顿被迫调动他的重型战斗机器人以抵御联邦的攻击车辆。
    现在，整个山谷不过是一片破碎、焦黑、碳化的金属。机器人的残骸随处可见。
    “我失败了。当敌机来袭时，我没有及时撤退。”普伦克提克一边摇头一边说。“齐克马克和特雷克兹在轰炸中丧生。我的重装机甲中有一半严重受损，不得不送回修理。”
    “他们应该被铭记。”乌尔莫克声音低沉地说道。
    “确实如此，”普伦克提克柔声回答。
    “向我们逝去的战士致敬。”她启动了一枚无导引、无弹头的高音速导弹，只见它划出一条高抛物线，天空中留下一道白痕，直奔约顿级先驱者而去，最终在远处消失。
    “他们有家人在庇护所吗？”乌尔莫克望着曾是富人休闲别墅的山谷，现在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战斗留下的有毒废物充斥着河流。
    “有的，两个人都有，”普伦克提克答道。
    “那么他们的精神将继续留存。”乌尔莫克沉声说道。
    “老板，老板！”塔克突然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请跪下！”
    “什么？”乌尔莫克惊问。他听见普伦克提克的战斗伙伴也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就是这个，请保持这个姿势，快！”塔克在所有显示屏上展示了一个姿势示意图——单膝跪地，手臂护住胸前，头部略微向下倾斜，手覆脸，身体稍微前倾。
    乌尔莫克做出了这一姿势，感觉到脚下被摧毁的先驱者机器残骸进一步碎裂。
    “我们为何……”乌尔莫克话未说完，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苍穹，塔克随即关闭了所有显示屏，使驾驶舱变得一片漆黑。
    隆隆声开始响起。扬声器中传来刺耳的静电声。前控制板冒出火花。震动愈发强烈，突然一个冲击波正面袭来。他实际感觉到自己的机甲被推动了几米，就如同一位成年人轻易推开一个抗拒的孩子，使得重达500吨的机甲向后移动。
    一瞬间的平静之后，更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席卷而来，乌尔莫克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
    “正在弹射导弹仓！数字全能神，请保佑我们！”塔克紧张的尖叫声穿透了空气。
    紧接着是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即第三波冲击波抵达，它轻轻地将他抬起，带给他一丝失重的错觉。
    战斗屏障受到撞击，乌尔莫克能感觉到，那是先驱者的残骸如同被巨手投掷般砸向他的重装机甲。
    乌尔莫克内心涌动了一丝情感，只有一瞬。
    机甲猛地着陆，他几乎要伸手稳住身形，此时塔克及时稳定了机甲的平衡。
    “大爆炸来临了，老板！”塔克的尖叫中充满了恐慌，乌尔莫克能感受到虚拟智能中的恐惧。
    那股轰鸣和爆炸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物理冲击，如同一只钢拳狠狠地撞击着他的重装机甲。他努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光线从他未曾察觉的驾驶舱盖裂缝中透入，他目睹战斗屏障在显示屏变为雪花噪点前失效。
    塔克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驾驶舱内的辐射检测仪开始狂乱地响起。两块视频面板炸裂，并把闪光的碎片洒向乌尔莫克。乌尔莫克的植入装置里传来了尖锐的静电声，他的电子眼突然白屏，随后熄灭。
    他的机甲突然失去动力，彻底停机。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金属冷却的滴答声响，连聚变反应堆细微的嗡鸣都寂然无声。乌尔莫克坐着，好奇地环顾四周，他的电子眼经历了一番失败和重新启动的折腾后终于亮起，最初布满干扰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他的驾驶舱盖有两处裂痕，厚达一英尺的装甲塑料表面出现了疯狂扩散的白色裂纹，犹如蜘蛛网一般。
    乌尔莫克极其小心地、缓慢地启动了他的重装机甲。
    启动了五次，机甲才勉强响应。聚变反应堆需冲洗两次才启动成功，磁力瓶投射器过载并需要充能，电路布满了漂移电荷。
    “老、老、老、老、老、板？”塔克含糊地问道。“老板，你还好吗？”
    “我没事，”乌尔莫克回答。“你之前尖叫了，听起来似乎很痛苦。”
    塔克发出一个似乎是咳嗽的声音。“是粒子风暴。有人趁机对约顿级先驱者发起了攻击。”塔克又咳嗽了一声。“可能是近地轨道上的等离子波相移动枪，或是接近光速的炮弹，再要么是战舰的主离子炮发射。”
    “那很痛苦吗？”乌尔莫克询问。
    “那是最后的1.4千瓦电磁脉冲，老板，对你来说就像被机甲的拳头击中脸部一样。它直接穿过了粒子盾，摧毁了战斗屏障，毁坏了一切，”塔克解释道。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的程序被彻底打乱了，存在扇区错误，cRc错误，我的系统严重碎片化。”
    “现在起身安全吗？”乌尔莫克询问。
    “是的，老板，应该没问题。”塔克回答。“我已经弹射了导弹和等离子炮弹，请小心。”
    “塔克，进行系统碎片整理和自我维护。”乌尔莫克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让机甲站立。他只剩下一个小型显示屏还能使用，专门用来接收无人机的信号，乌尔莫克尝试切换视角到这个显示器，但屏幕上只显示着静态干扰，于是他决定重启显示系统。
    他启动数据链接，调出了与他一起行动的七名重装机甲驾驶员的通讯码并进行呼叫。
    只有四人回应了他的呼叫。
    “跟着我，我们需要进行修理。”乌尔莫克指示道。
    “弗雷克提克的弹药发生了爆炸，他没能及时弹射弹药，”普伦克提克报告。“我能看到乌斯克拉雷特的机甲，它完全被毁了。”
    “出了什么事？”维姆特询问。
    “是来自轨道的攻击。他们向约顿级先驱者发射了这次攻击。”乌尔莫克解释。他的显示器在他望向约顿级先驱者所在方向时变得清晰。
    “天哪，”普勒克提克缓缓地说，乌尔莫克明白她也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爆炸将云层彻底扫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升腾的云团。黑色与红色交织，巨云之顶燃烧着火焰，雷电在其中闪烁，整个天空仿佛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我想他们击中了目标。”沃克斯托轻轻地说。
    “希望如此，但切勿过早庆祝胜利。”乌尔莫克警告道。“我们得返回基地，进行修理和重新装备。”
    乌尔莫克的队友们，早已习惯他那沉稳的声音和坚毅的风貌，跟随他缓慢地穿行回去。四周的树木被火吞噬，少数幸存的建筑被彻底摧毁。山谷中的残骸撞击周围的景色，重大的碎片最先落地。浓烟遮蔽了天空，灰尘和细小的碎片在空中飘扬。
    “我的战斗机器似乎出了故障，说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喝醉了酒。”沃克斯托报告说。
    “让它执行碎片整理和重编译程序。”乌尔莫克指示。
    他们穿过这个破碎的地点，乌尔莫克依靠着仅剩的一个勉强运作的显示屏驾驶着受损的重装机甲，直到他们抵达采石场。两次更大的爆炸波及到他们。
    在采石场内，弹药堆已经倒塌，边缘的起重机坠落。有四台重装机甲倒在地上，其中一台正缓慢地尝试站立。另一台内部的导弹发生了爆炸，机体被火焰吞噬。还有火势正在被扑灭，乌尔莫克观察到，似乎整个场地都被轻微地向采石场的对面推移。乌尔莫克停下，关闭了他的机甲，注意到塔克的生存核心指示灯不再是绿色，而是缓慢闪烁的黄色。他试图打开驾驶舱，但马达只是发出嘶嘶声，齿轮因脱节而发出咔哒声。
    这让乌尔莫克不得不让技工们卸下他的座舱罩。
    空气中充斥着焦金属、烟尘和粉碎岩石的刺鼻味道。
    直接目睹远处的云层，给乌尔莫克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其他的重装机甲驾驶员纷纷走出，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远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像沃克斯托这样的一些人，甚至开始流泪。
    乌尔莫克进办公室查询庇护所的状况，但事实上他不得不外出寻找一块电池，并将其接到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还能使用的通讯设备上，只有接通电源后才能使用。
    庇护所的人们都很安全。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震动。
    然而，他站在办公桌边，在黑暗中沉思良久。电力还未恢复，与庇护所唯一的连接是一条被单独屏蔽的硬线和一个依旧有电、被十米厚的钢制防护门保护的货物电梯。过了一会儿，他做出了决定，走出去寻找技工。
    “我需要一些配件以及你的协助，”他对克雷基特说。克雷基特点头同意。
    他们立即开始了共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