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孩子,可是生下来了?”沈毅山望着春娘怀里抱着的婴儿,终于动了动,试图想要站起来。用力挣扎了一会,总算踉跄着起身,步履蹒跚的来到牢房栅栏的门口,想要看看孩子的模样。

    “王爷……”春娘怯怯弱弱的脸色犹疑不定。

    “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本王看看。”沈毅山面有急色,不管怎么说,有后了。

    他并没有看见春娘的脸色,戴着铁链的手铐穿过栅栏,被他拖得当啷直响。

    春娘手紧紧的抱着孩子并没有上前,只是将襁褓里的孩子露出了个小脸。

    “是男孩还是女孩?”沈毅山眯着眼睛努力的看着,但昏黄的灯光下仍旧是模模糊糊,看不清长相。

    “是个男孩。”春娘小声的道。

    “好好!本王总算有后了!”沈毅山终于大笑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没有谁愿意自己绝后的。经历了造反失败后,沉寂了多天犹如死水一般的广信王终于心里有了安慰,面上多了一丝人气。

    “抱过来近点,本王瞧瞧长得像不像本王。”沈毅山浑浊的双眼里闪烁着激动泪花。

    “这……”春娘目光游移不定,转眼往沈星河站的地方瞥了一眼。

    “去吧,给广信王看看。”沈星河站立在黑暗中,光影斑驳,嘴角若隐若现的勾起了一抹微笑。

    春娘心定了定,抱着孩子往前走了两步,此时广信王沈毅山总算看清了春娘怀里孩子的模样。

    小孩正甜甜的酣睡着,肤色棕黄,并不像平常生下小孩白白净净,头发微微卷曲,鼻孔略微朝上,别人不知道,但是身为山鬼的义父的广信王,对山鬼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在熟悉,这哪是他的儿子,分明是活生生一个山鬼的缩小版。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脏兮兮的手搓了搓眼睛,凑近了头仔细看了又看,一股耻辱的怒气仿佛火山里即将爆发的熔岩从他脚底升起,奇经八脉几乎都要被这火热的温度撑破!

    “贱人!你背叛我!”他愤怒着捶打着牢房的栅栏,不顾铁链牢牢的扣在他手上,甚至磨出了血,死命的想要将春娘和她怀里的孩子都抓过来掐死在手中!

    “王爷饶命,这,这不能怪我,都是山鬼的意思”春娘吓得一跤摔在地上,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撑地,身子不停往后挪去,直到后背挨到冰冷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沈毅山此时已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老血,沙哑的嘶吼着“贱人!本王待你不薄,何以如此对我?”

    什么都没了,他的江山,支撑着他意志的骨血,一切都化成幻影。他仿佛被抽走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气,颓废的从牢房的门边滑落在地。

    如果说造反失败对他来说是绝了他后路,至少有个孩子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安慰,成王败寇他认了,有后对他来说是动力,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此时他才感受到这辈子最深的至暗时刻。

    “王爷那会大病一场,命悬一线。是山鬼大人说,王爷身子骨已经亏空太久,恐怕对子嗣艰难,他是王爷的义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死不瞑目。”春娘她继续哭诉道:“所以山鬼大人这才……哄着奴家怀了孕”

    春娘跌坐在地,被广信王一身血迹毫无声息的模样吓得腿都站不起来。

    沈星河此时才慢慢踱步上前,慢条斯理的道:“好事说完也要说一说这坏消息了”

    折扇在他手中轻轻拍了拍,一个衣冠整齐华丽的太监双手捧着明黄色圣旨大步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归天,国殇哀哀,新君初立,承孝治邦,然有广信王沈毅山,听信宵小谗言,结党逆施,行大逆不道之事,大不敬君王,宗庙社稷,念其军功显赫,免其株连九族之罪,贬为庶民,流放宁古塔。沈毅山剥其藩王之位,处以死刑,秋后处斩刑,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钦此。”

    “老夫要见皇上……”沈毅山嘴里喃喃的道,"老夫有机密要事,要面圣!”

    “沈毅山,你还不明白吗?皇上已经不愿意见到你了,要不然怎么不把你押解回京再判呢?你所犯的事情罪大恶极,理应在京城杀鸡儆猴,但是皇上给了你面子,不必回京,你就知足吧。”沈星河顿了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举手拿了圣旨,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慢悠悠的道:“对了,你所说的机密,应该就是你卧室里那道机关暗门吧,不得不说,你确实是囤财的一把好手,年年跟皇上哭穷,谁知道你暗室之中藏着这么多箱的金子呢?都够国库一年的费用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沈毅山此时老底全被揭开,本来想借着这笔金子买自己的老命,能活着谁愿意死?当初觉得生死乃天命,这会圣旨一下,死到临头了,他反倒惜命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总归是没收收入国库,你还指望能买你一条命?呵呵,未免太过天真……”沈星河甩了甩袖子,走出了牢房,昔日恩仇已消,他也该相忘于江湖了。

    无视于沈毅山在身后的哭求声,他剩下的时间也只能在死囚室里度过了。

    这一刻沈星河觉得心上的负担已经卸下来,一身轻松。

    离京之前,他就跟皇兄说好了,戴罪立功,如果事情成了,他也不想再做王爷,只想走遍大江南北,练练手中丹青,画尽天下河山,一偿夙愿。

    如果事情不成,他十有八九也会丢了性命,到时候皇兄给他立个衣冠冢,也算戴罪立功了。

    如今,待此间事了,他也该去开始另外一段人生了。

    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冷,天空已然看不见飞鸟,鼻孔呼出来的气都是白霜。

    褚天光将刀上的血迹在雪上面擦拭干净,随便撕了下摆的一截衣服,草草的把手臂上的伤口包了起来,收队回营。

    一连几日在外,褚天光带着龙影卫将剩余的敌寇全部围剿干净,俘虏了不少苗疆人,连乌桕也被抓住了。

    “全都带回去,分开一个个审!”褚天光下令道。

    因为涉及到外邦人,这些俘虏不能说杀就杀,还需要带回去,请皇上发国书给苗疆的首领,质问这些人的身份,到时候怎么处理,再做商议。

    隐阁正院。

    鱼云影睡得不太安稳,虽然是冷天,但她梦里总觉得自己抱着一只大火炉,热得不行。

    模模糊糊地醒来,睁开眼一看,正对上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

    鱼云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手抚过那双凌厉的眼睛,用睡后慵懒软绵的声音娇软的道:“我不是在做梦罢?”

    暖色的纱帐微微晃动,烛火透来的光线朦胧而温馨。

    褚天光摘了官帽,卸了铠甲,只披着单薄的中衣,胸膛微微敞开,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

    他抓住鱼云影的手包在掌心,将她柔软的身子拉得更近些,轻轻搂着,吻着她的脸颊道:“如果是梦,那定是甜蜜蜜的美梦。”

    他炙热的唇和微痒的呼吸都是如此真实,鱼云影感觉自己一个期待已久的夙愿终于达成似的,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反而不知所措,是该先抱抱他还是先亲亲他。

    她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已是半夜,此时见到他胡子拉扎,眼底有疲色的模样,却又不忍他再受累。

    “怎么不同我说话?嗯?”褚天光的手在鱼云影腰线处游移,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求,与她鼻尖对着鼻尖轻蹭。

    “可是累了?”

    鱼云影闷闷道:“你总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哪里用得着同我说话。”

    褚天光知道她闹小性子了,便含着她的耳垂轻吮厮磨,没多久便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她敏感的轻哼声。

    “等等……”鱼云影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布条不由心狠狠拧了几下,“怎么受伤了?让我看看。”

    “没有。”褚天光眸色深沉,嗓音沙哑。

    “我不信,你沐浴过了,是不是为了掩盖血腥味?”鱼云影有些急切地从他怀里挣开,“你脱下衣裳给我看看。”

    夜里的烛光慵懒,摇曳光线都变得暧昧,搅动着空中隐隐浮动的尘埃。

    褚天光轻笑一声,摩挲着她的脸颊道:“我怕这衣裳脱下来,就穿不回去了。”

    鱼云影到底还扒了褚天光的衣服, 露出他强健结实的上身。

    他肌肉线条分明,在光线下呈现出温润的弧度, 是她朝思暮想最熟悉的模样。

    鱼云影伸手拉起褚天光修长有力的胳臂左右瞧了瞧,除了手臂处包扎了两寸余长的白纱布,其他地方都只有些轻微的擦伤。

    “没事。一点小伤,已经在军医那处理好了,你要打开看又得要重新上一次药。”褚天光用低沉好听的嗓音安抚道,顺便将鱼云影撩起的袖子放下。

    “那你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鱼云影眉头皱起,心疼的不行。

    “放心,事情都解决完了。过几日兴许就要班师回朝。现在只等皇上旨意了。”褚天光粗粝的手指轻轻揉在鱼云影的眉间,一点一点化掉她眉间的愁绪。

    “如此便好,总算结束了。”她抬首望着褚天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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