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昭昭捏着玉符一愣。
    在清亮的月光下发了阵呆，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赵衍肯定也觉得宝台寺这里特别安全，有这么多人把守，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赵宣誩将她掳走了。
    ……
    黎昭昭把玉符收了进去，好半天不说话也没动。
    守卫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将她强行请走。
    窸窸窣窣，却见黎昭昭又在腰上摸了摸，拿出根细长空心的竹筒，右手拧开其中一头，将里头装着的细细长长的东西倒出来。
    “那这个东西呢？可以让你们听命吗？”
    黎昭昭竖着举起来，指尖金光闪烁，是根簪子，但由于夜色太黑看不清簪子的样式。
    她将手伸出来些，迎着月亮的方向，云层里的月光恰好投下来照亮了簪子，宛如枝丫的簪身上，长尾凤凰仰天鸣叫，展翅欲飞。
    是一支凤簪。
    守卫盯着看了片刻，立即俯身跪了下去。
    他跪下去后，所有人紧跟着跪在地上。
    “奏效了？”
    黎昭昭意外。
    看来这根簪子对赵宣誩挺重要的，竟然用它当做过联络军队的信物。
    来不及细想这些事情，黎昭昭举着凤簪问道：“你们这里有多少人？”
    “回世子妃，还有三千。”
    “我现在命令你们所有人，去支援太孙殿下和世子，不得有误。”黎昭昭说完将手背在身后。
    领头的守卫只犹疑了一瞬，便听见黎昭昭又道：“见此簪者犹如军令，还不快去。”
    “是！”
    守卫立即应道，带队驰入夜色。
    黎昭昭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寺庙，捂着心口吃力地倚靠在墙上。
    没等她缓过来，墙上倏忽滑过一片影子。
    “谁！”
    黎昭昭顺着那影子的尾梢追上去，三两步便从草丛里抓到一个人，一把拖了出来。
    “燕儿？”月光昏暗，但黎昭昭将她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燕儿唯唯诺诺跪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哪个燕儿？”
    试探过她的身手后，黎昭昭确定有两个燕儿，一个会武功，一个不会。
    “我叫燕儿，那个是我的姐姐，她叫雀儿，”燕儿给她磕头道，“姑娘别杀我，我没做过害你们的事情。”
    黎昭昭问她：“你姐姐在七王府，你在春乐坊。”
    “是。”
    “所以是你一直在替赵宣誩监视我。”
    “姑娘对不起，我绝无恶意，是太孙……是太孙殿下命我去看着你。”
    黎昭昭没再纠结这些，而是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说这里是赵宣誩最想藏住的地方，不会轻易让人进来。
    “太孙殿下派我来照看太孙妃。”燕儿老老实实回道。
    黎昭昭立刻凑近她：“太孙妃也在这里，她在哪儿？”
    “就在前头的暗渠里，”燕儿急忙讨好地表现，“我带你去。”
    黎昭昭跟着她走进山谷，远远听见水声轰隆作响，应该是一座巨大的瀑布，两人沿着木头搭建的栈道走了进去，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地走了一阵，水声渐小。
    黎昭昭这才敢点亮火折子，便见木头修建的通道里干燥沉闷，缝隙下隐约能看见湍急的水流，燕儿不知扭动了一处什么机关，栈道哗啦啦变化起来，黎昭昭的脚底板被震得弹起，她扶住木头墙壁，燕儿也有些害怕。
    “哐当”一声响动，通道变换完毕，燕儿领着她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越安静。
    黎昭昭叩了叩墙壁，发现有些地方是实心的，外面应该是石壁，而更多地方则是空心的，下面是湍急的水流。
    这里应该就是赵衍所说的连接宝台寺和佛木塔的暗渠了。
    前方出现大片亮光，燕儿停下来，转身等着黎昭昭：“到了。”
    黎昭昭走过去，面前好像是连接前后通道的石壁拐角，地方有两间屋子那么大，脚底一股湿黏黏的触感，地上应该长满了青苔。
    “太孙殿下，你来了吗？”
    光亮中间，一道声音响起。
    有个人影急切地站起来，待看到黎昭昭后，一下变了声调：“怎么是你？”
    周围豁然开朗变得明亮，黎昭昭吹灭火折子，太孙妃复杂的表情呈现在她面前。
    她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个会武功的燕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姬雪问黎昭昭。
    黎昭昭只看着她身后那个会武功，和燕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如你先告诉我，她们俩是怎么回事？”
    见黎昭昭表露出不善，燕儿跑过去拉住自己的姐姐。
    “不过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而已，有什么稀奇。”姬雪端庄地站着。
    “可是她在七王府，你知道吗？”黎昭昭问。
    姬雪冷然不语。
    黎昭昭面无表情：“楚柳荷的孩子突然夭亡，据说是因为误食石榴籽所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姬雪沉稳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站在一旁的雀儿却看了她一眼。
    冷宫死一般的寂静，夜漫长得惊人。
    徐蓉在角落里奋力挣扎，头顶传来脚步声，下一刻嘴上的绳子便被解开了，她抬起头一看，竟然真的是楚潇然。
    只拧巴纠结了一瞬，她立刻乞求道：“救我！救我楚潇然！”
    “我没说不救你，”楚潇然的动作慌慌张张，极不利索，“你小声些！”
    徐蓉闭上了嘴。
    绳子解了好一会儿解不开，徐蓉快急疯了，门哗啦一下被推开，楚潇然和徐蓉浑身一个激灵。
    “大、大姐。”
    楚潇然松开徐蓉的绳子，咽了咽口水。
    楚柳棠慢慢地走出来，厉声问守卫：“为什么还没有杀了她！”
    守卫闻言提着刀大步上前，楚潇然稍稍挡在徐蓉身前：“大姐，她是徐蓉，爹爹将她许配给我了，我们可以不杀她。”
    “我会给你挑一个更好的女人婚配。”楚柳棠道。
    刀逼得越来越近，楚潇然有些退缩，身后徐蓉狠狠撞了他一下，将他撞出去后自己扯着松散的绳子往后爬。
    楚潇然爬起来后心一横，打了那个守卫一拳，跟着徐蓉往外退。
    “楚潇然你反了！”
    楚柳棠喝道。
    楚潇然紧张地喘着粗气，手忙脚乱解开徐蓉身上的绳子，楚柳棠见他如此不听话，干脆捡起那个守卫的刀，朝徐蓉走过去。
    徐蓉躲了几下，楚潇然不敢阻拦楚柳棠，只喊道：“大姐，我们并非一定要杀她，大姐算了吧！”
    “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就得死！”
    楚柳棠没能砍中徐蓉，气红了眼。
    楚潇然望了一眼屋内昏迷的舒华公主，面色灰败。
    “楚萧然！”然而舒华已在屋内听到他们的动静，大声喊道，“你现在替本公主杀了楚柳棠，本公主赦免你们全家，还会让七哥给你加官进爵！快杀了她！”
    她挣扎着到了门边，满脸是血。
    楚柳棠听到后看向她：“贱人！你还敢挑拨我和弟弟之间的关系！”
    “你这个毒妇！”她拿剑指着舒华，“仗着自己是公主做尽了龌龊事！整日与贱奴厮混，公然给驸马爷招妓！桩桩件件，毫无廉耻！”
    她走到舒华跟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若不是你我妹妹怎么会嫁给王爷！只许你喜欢姬如晦，你便叫人羞辱她！都是你将她害成这样的！都是你！”
    楚柳荷在屋子中间坐着拍手：“嘿嘿……嘿嘿……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贱人。”
    “我告诉你，”楚柳棠发了疯似的，“等王爷今夜顺利即位，我便会将你的死全部推到那个贱奴身上，让他受尽千刀万剐之刑再下去陪你！”
    舒华像被戳到了痛处，用头朝楚柳棠撞过去：“你敢！十三一定会杀了你！被千刀万剐的人一定是你！”
    楚柳棠突然被她撞倒，刀掉在地上。
    趁着她们纠缠的空隙，楚萧然搀着徐蓉往外走。
    舒华看到二人相互依偎的背影，忽然悲凉地笑了笑：“你还敢说我是个毒妇，那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你杀死了你妹妹的孩子，还在这儿装什么姐妹情深，就连你弟弟……宁愿跟着别的女人走，也不信任你……哈哈哈哈……”
    楚柳棠来不及往后看，只听见舒华说“明明是你杀死了你妹妹的孩子”，一下发了狂：“我没有！我没有动她的孩子！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污蔑我！”
    “娘这么说，柳荷也这么以为，就连王爷都怀疑我！”
    “我说了我没有碰她的孩子！我没有！”
    舒华冷笑：“敢做不敢当！毒妇！”
    “你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楚柳棠扑过去撕扯她，舒华咬住她的手腕。
    二人激烈地扭打做一团，地上的守卫昏迷着，丝毫没注意到一道身影靠近过来，慢慢捡起地上的剑。
    剑举起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舒华睁大了双眼。
    “妹妹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我没有碰她的孩子！你们全……”
    楚柳棠话没说完，剑尖已经穿过了她的胸口。
    白刃染红，血肉骤收缩了一下，一大股血喷涌出来，溅落在舒华的脸上。
    屋内屋外、整座冷宫顿时全安静了。
    楚柳荷松开剑柄跌坐在地上：“璟儿，娘为你报仇了。”
    楚萧然回头看了一眼，喊了一声“大姐”，冲了回去。
    徐蓉扫了一遍身后的画面，怔愣了一瞬，朝冷宫外跌跌撞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