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的选！”
    养父的冷言冷语直钻耳膜，不带一丝拐弯。
    程以棠愣了片刻，眼神有几秒的放空茫然，还未回神，粗噶的声音又传来，语气没刚刚那么强硬，多了些苦口婆心。
    “我不是没找过陆家，他们怎么做的？压根见死不救！只能让你找简予深。”
    “我打听过了，他跟你表哥关系好，说不定能看在陆时谦面子上把合同给签了。”
    讲了这么多，程总也累了，这段时间因为公司几夜没休息好。
    摆了摆手，“去吧。”
    程以棠从头到尾没吱过声，拿着合同出了书房，走廊地毯厚实，吸去了她沉闷的脚步声。
    要去吗?
    可眼下情况根本容不得她选。
    这是她欠程家的。
    程以棠到简氏快四点，六月天，外面依旧骄阳似火，一旦踏进大厦如入了春。
    听到动静，前台抬起脑袋，视野里女孩的五官极为耀眼，她生得很好看，眼尾上翘，鼻唇如画，给人感觉是清纯中带着点妩媚。
    一时间，忘记问此人来做什么，直到她开口，“您好，我想找简总，请问他有时间吗？”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程以棠遂又补充，“我是陆时谦的表妹。”
    只能打着陆家哥哥的名号，不然简予深哪有空见她。
    前台一听陆总重视起来，拨通于特助的电话，于特助在老板办公室，捂着话筒询问：“简总，陆总的妹妹来了。”
    本以为他会让那姑娘明天再来，再不济让她等，因为二十分钟后有个会，哪晓得，他竟然说：“让她进来。”
    程以棠一路绿灯，她面上淡然，内心翻涌不断，对即将遇到的什么毫无所知，也不知道简予深的脾气好不好。
    秘书走在前面。
    穿过邻落地窗的过道就是总裁办。
    她走得忐忑，到门口反而平静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这么安慰自己。
    秘书叩了叩门，得到应允推开门，“程小姐，请进。”
    程以棠点头致谢，踩着质感柔软的地毯朝里走去，映入眼帘的是张瘦削但轮廓分明的脸，他身穿深色衬衣，看不出LoGo，应该是高端定制。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脑袋。
    四目相接，她没由来一僵，旋即，挤出一笑，“简总，打扰您了。”
    男人言简意赅，“找我什么事？”
    程以棠默默做了深呼吸，而后从包里拿出合同，双手递上，“想…请您帮个忙。”
    模样谦卑，语气更是。
    简予深接走，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合同，没有细看的意思，“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这就是商人，只讲利益，不讲关系。
    程以棠来之前翻阅了下文件，这个项目对简氏这么大的集团来说完全没必要接，纯属浪费时间。
    只能硬着头皮，“如果您不介意，接下来三年我为简氏服务，不需要任何报酬。”
    说完，一道低笑声钻入耳膜。
    她知道，他在笑她不自量力，一时间羞愧难当，即便如此，还是将腰板挺得直直的。
    输人不能输阵。
    简予深背入椅背，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这双过分清澈眼眸里透着明显的强忍。
    秋瞳剪水，神色怯怯。
    如那晚。
    “毕业没？”
    程以棠暂时揣摩不出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本能点头，“刚毕业。”
    继而听到他问，“有男朋友？”
    “……”
    她摇头。
    似乎看到男人笑了下，纹理很浅，像是错觉。
    离开会时间还剩十分钟，于特助看出老板没有打发的意思，小声提醒时间。
    简予深：“你先出去，我一会到。”
    于特助一走，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程以棠更不自在了，她咽了咽喉咙，“那您说怎么样才能帮程氏？只要我能做到。”
    口气真不小。
    简予深捞过摆桌上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放在手心把玩着，“确定?”
    听言，程以棠眼睛亮了一度，瞬间觉得有希望，然而，只维持了几秒，就见男人从抽屉拿出一张卡贴着桌面滑到了过来。
    眼瞳骤然一缩，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震惊得呼吸都忘记了，这是…房卡…
    一个男人给女人房卡…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粉红迅速占据眼尾，她错愕地看着几步之遥的男人，渐渐的，呼吸越来越沉，只能死死掐着手指才能发出正常的声调来，“什么意思？”
    简予深动了动眉，慢悠悠朝她望去，“明知故问？”
    程以棠眼尾的红更明显了，情绪已经到了顶点，但她依旧没让眼泪滑出，颤着长睫质问：“您简总有权有势，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找女人？”
    关于这个问题简予深不予回答，从容起身，走到跟前时停下脚步，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我去开会，回来看到你还在就当你同意了。”
    男人声线低沉，沉稳中裹挟着一丝温柔，可她却觉得寒凉。
    门阖上那一瞬，程以棠毫无形象跌坐在会客椅上，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心潮翻涌久久无法平息。
    半个月前她还觉得这男人儒雅，矜贵淡漠，原来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坏到离谱。
    走吧，总有办法的。
    门外，简予深笔挺西裤下的步伐放缓，他转头交待特助，“放话出去，任何人都不许帮程氏。”
    于特助一头雾水，难不成刚刚离开的一小会儿那姑娘把老板得罪了？
    不敢多问，只能点头照做。
    一门之隔的程以棠狼狈的从椅子上爬起，还未走出办公室，铃声突兀响起。
    是养父的。
    接起第一句是：“简总答应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答应了吗?
    好像没有。
    没答应？
    好像也没有。
    全在她一念之间。
    干巴巴地嗯了声。
    程总谈不上多失望，心里早就做了准备，本想用养女姿色交换，看来简予深不吃这一套。
    还好留了后手。
    “你嫁到徐家去，徐家大公子看中你了，那边承诺，只要你嫁过去，融资立马到位。”
    轰然间，像有什么倒塌。
    程以棠脸上原本就没什么血色，此刻，更惨白了，紧揪着的心脏像失重，狠狠摔在地上。
    稀碎一片。
    即便清楚养父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她真没想到他会将她往地狱般火坑里推，京北谁不知道徐家大公子荒淫无度？
    嫁过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费力启唇，艰难问出：“如果…我不呢？”
    程总没太多废话，只道：“程氏有你妈妈一半的心血，另外，你也得想想小祁。”
    不得不说，挺会拿捏人的。
    程以棠心里一阵凄凉，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变暗。
    “徐家我不会去，简总…这边我再想想办法。”
    真要对比，她宁愿跳进简予深的坑，至少这张脸让人赏心悦目。
    一个小时的会，简予深压缩到半个小时，于特助亦步亦趋跟在老板身后，他心生纳闷，头一回见他这么积极下班，更纳闷的是那姑娘还没有离开，他下意识扭头向老板，这一看不打紧。
    简总这眼神…着实不单纯。
    他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默默退出办公室。
    简予深扯下领带，随手往沙发一扔，信步朝她走去，“你还有机会后悔。”
    程以棠分了心，没立马回应，待他到跟前，这才愣然地抬起脑袋。
    她抿着唇，眸光里有薄薄的水光渗出，“只要我点头，是不是马上签字？”
    简予深唇角微末地勾了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