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辛苦慕少主

    即便半年期限未到,可蛊虫留在君烨体内就是祸患。蛊虫寄生人体内,日复一日吸取精气而活,君烨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便是频繁动用内力,催动了蛊虫。
    这些他早就知道,可他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耗费了身体也毫不在意。
    按照辛恪的说法,母蛊想要解开必须以帝青玉入药,以附生花为药引,接着以五毒之血浸泡两日,方可能解。
    南弋一共只有三株帝青玉,意味着她就只有三次机会。
    半日的时间内,南弋和鹤惊寒翻阅了玉鸣山所有的古籍,大概定下了制作帝青玉的方法。
    南弋并不打算制丹更不打算用药鼎,不同以往,她选择了最为保守的方法,制药入汤。
    鹤惊寒在一旁观察指导,每个步骤流程都与药王商议过,南弋谨慎将帝青玉从冰盒中拿出来,开始了制药。
    帝青玉如其名,呈碧青之色,如青玉一般温润,叶络为图纹,精致精妙,倒像是人刻出来的玉玩。
    在一切都还算顺利的时候,鹤惊寒轻轻开口,“附生花用量勿多。”
    “解子蛊的时候我用过不少附生花,后来我发现制作成药剂药效更好些,用量我有把握。”南弋在一旁道。
    然而,附生花入了药,和帝青玉混合之后,一切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二者药性相斥。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南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杂乱一片。
    “这世上有关帝青玉的记载少得可怜,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此物,药性相克的情形……并非没有。”
    “可辛恪说,帝青玉和附生花缺一不可,若是药性相克,那便只能说明……”南弋垂眸,神色阴沉道:“方法错了。”
    即便她怀疑辛恪,可是按照辛恪所说,子蛊已经解开,如今她没有别的选择。
    “师兄,我决定试丹。”
    鹤惊寒点了点头,并未反对,“总归还有机会,我吩咐人准备下去。”
    “我的药鼎太过特殊,这一次,我想用普通的丹鼎。”
    “好。”
    南弋看向冰盒里的两株帝青玉,眉头从未松过。
    药童关上丹房的门,退开静静守在外面。
    谷尘和鹤惊寒站在不远处,并肩而立,“当年是你把她领上了玉鸣山,你是不是也没想过,她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世上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在子霄谷见到南弋的第一面,便能看出她的眼底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鹤惊寒的声音被微微吹散在风里,他一直看向那处丹房。
    “那时我知道,不论是子霄谷还是玉鸣山,都困不住她。若她不是慕家的女儿,以她的性子,该会云游天下山川,无拘无束。”
    鹤惊寒叹了一声,“我没想到的是,南弋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对旁人狠也就罢了,却对自己更狠。”
    谷尘转头,看着身旁的人,“……像那时的你。”
    鹤惊寒轻笑着,周遭起了风。
    “遇见你以后,我便不会了。”
    谷尘对上他的有些炽热却清明的目光,不禁眸色闪动。
    “咳……”
    “阿尘。”
    “怎么了?”
    “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
    鹤惊寒背着风,一身竹青色的长衣随风而动,他的视线一直在看一个人,他的眼前人。
    师父给了他栖身之所,后来是他的阿尘救了他于黑暗。然后他一路往前走,走到阳光下,走到长风里。
    幸好,每一次他回头看的时候,阿尘总在他身边。
    *
    直至子时,门外的药童忽地听到一阵响声。
    “这声音……”
    “是丹炉炸了!快!快些通知鹤大人!”
    “姑娘炼丹几乎从未失手过,怎么这一次……”
    鹤惊寒匆匆赶到的时候,却看到南弋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丹炉已经毁得不成样子,药渣满地都是。
    “师兄……我怕了。”
    “明明我已经很谨慎小心,也将所有的过程计算精准,不该会失败的……明明不应该会这样的……”
    “为什么呢?是我……是我的问题……”
    鹤惊寒走近,看见南弋正抱着头缩在一处,喃喃自语,满是无助。
    “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
    “师妹。”鹤惊寒蹲下身,安抚着她,“还有希望的。”
    南弋忽地安静下来,半个头埋在膀弯里,似乎拒绝听到外界的一切声音。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微微抬起头来,视线涣散,不知应该看什么。
    “应该还有办法的……还有其他的办法……”
    “师妹,你应该好好休息,睡一觉,明日就好了。”鹤惊寒道,“明日我们一起去见师父,总归会有办法。”
    她太累了,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师兄。”
    南弋呆呆转头,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这世上,还有药剂。”
    “我的药剂,便是我手中的剑。”
    鹤惊寒听着她的话,心提了起来,“听师兄的话,你该休息。药剂之事非同小可,该好好商议。”
    “我这么多年的实验数据都能说明,药剂能保存十之八九的药性,我操作精准,药性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纯净度最好的丹药也比不上。药剂的无反应溶剂只有几种,我只需要排除选择,就能够消除意外反应。药性相克的原因是用量问题,我可以计算等式……”
    鹤惊寒听着南弋说着犹如天书一般陌生的话,根本想象不到她已认知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世上几乎无人看重药剂,唯独她。
    在这方面,她的天赋已至恐怖的程度,在玉鸣山的那几年,她在制作药剂上的能力已齐平丹术,为了检验药性,她不惜拿自己来试验。
    若不是她下定决心想要离开,她在丹术药剂上的成就,远不止于此。即便到如今,她制作出来的药剂若是现世,盛京子霄阁的买卖怕是要失了一半。
    最后,鹤惊寒还是看着南弋将最后一株帝青玉做成了药剂。
    整整一天一夜,她未合眼。
    *
    清风堂里,君烨看着眼前的东西,并未多问,只抬手要拿的时候,被南弋拦了下来。
    “君瑾华……”
    “南弋,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药王同鹤惊寒坐在一旁,并未说什么。有些事,他们是帮不上忙的。
    君烨服用下了药剂,额头出了细汗,身体渐渐酥麻,没了知觉。
    南弋见状,立刻取针给他放了血,黑血里伴着青。
    “和子蛊解开时的症状一样,只要血颜色正常,便没有什么问题……”见状,南弋终于才微微放下心。
    “师妹,你看……”鹤惊寒低声道,暗暗吸了口气。
    肉眼可见的,黑青色从君烨的指甲慢慢延伸至手臂,纹路呈现放射状。南弋立刻检查君烨的脉象,已经完全紊乱。
    南弋手抖了些,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君烨。
    “你的眼睛……”她的声音一点点凉下去。
    君烨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南弋,“我的眼睛,怎么了?”
    药王和鹤惊寒都未见过这般情形,以为是中了毒才会如此。
    “是,是蛊蜕……”南弋呆呆看向君烨,眼角添了淡红。
    她不会认错的。
    “蛊蜕……那是什么?”鹤惊寒不知所以。
    药王看向南弋,神色晦暗不明。
    南弋微微垂眸,收紧了手,“十年以上的蛊虫才有蛊蜕。我去过万蛊宗旧地,在地宫里的书册中看到过。”
    “万蛊宗?地宫?你竟然去了那个地方?!”
    君烨顾不上眼睛里的刺痛,猛地起身将南弋的手抓住。
    “在我离开清元门之后你就去了,是不是?”
    南弋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原来你是想将我支开,自己一个人涉险。”君烨远没想到南弋有这般打算。
    “暗河改道,山体塌坡,如今万蛊宗旧地已经彻底坍塌。”
    南弋有些激动地看向药王,“师父,蛊蜕须得三次,可一旦出现蛊蜕,那便是说明,我制作的药剂有效果!”
    药王此时道:“你制作的药,想来是起了效果,蛊虫因此以蛊蜕自保。蛊蜕三次不可中断,当第三次结束便是蛊虫最虚弱之时,趁此时……”
    “再加一剂附生花!有了附生花就能杀了那蛊虫。”南弋接着道,“附生花的浓度药效,我能保证。”
    鹤惊寒有些担心,“蛊蜕听起来有些危险,按照君公子如今的身体,若是经历三次蛊蜕,怕是不容易。”
    南弋拍了下桌子,这才想起来什么事,扭头看向君烨。
    “我那儿攒了一瓶子的凝虚丹,毫无杂质,药效冲天,你吃了它,一定能挨过三次蛊蜕!”
    鹤惊寒听得眉头一皱,幽幽道:“凝虚丹……那是快要死的人才吃的丹。他……怕是没到这个地步。”
    君烨没有放开南弋手,只听得她振振有词道:“不行!凝虚丹必须得吃,每天一颗,天天不落。”
    君烨:“……”
    说时迟那时快,南弋立刻让人去拿来了凝虚丹。蛊蜕不知何时才发作,于是一干人等坐在清风堂,围着君烨静静等着,怕出什么意外。
    南弋看着君烨的脸色渐白,不由得担心起来。一盏茶之后,蛊蜕才真正开始。
    君烨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经脉骨头像是断开又重新生生连上,如此反复,痛楚犹如浪潮一般一重盖过一重。
    然而,这只是第一次蛊蜕。
    整整两个时辰过后,君烨这才感觉到体内的痛感渐渐消退,他忍着存留的阵痛,朝着南弋笑了笑,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你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想让你放心。”君烨轻喘了一声。
    鹤惊寒见情况好转,上前替他把脉,左看右看,一直没有放下手来。
    “师兄,情况如何?”南弋担心问。
    鹤惊寒看了一眼君烨,“脉象平稳,一切无碍。”
    说罢,鹤惊寒垂眸,起身在药王耳边又说了什么。
    “天色已晚,我吩咐人做些平淡的粥食来,南弋待在此处便可,注意些他的情况。”药王道。
    鹤惊寒随之也道:“我去药库取些安神香来,眼下君公子很是需要。师妹,好好照顾君公子。”
    于是,清风堂就只剩下了南弋和君烨两个人。
    “你倒是能忍,都疼成那样了还一声不吭,你要是叫出声,我也不会笑话你。”南弋替他盖了一条毯子,心里只想着第二次的蛊蜕什么时候会发作,看着他这样子,有担心又生气。
    君烨轻笑,“我不怕你笑话我,只是怕你疼而已。”
    “我疼什么?”
    “……你心疼。”
    南弋忍住了白眼,却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君瑾华,你油了。”
    君烨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轻轻蹭着,乖巧得像一只刚醒的猫儿,可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浓墨。
    南弋没有想缩回手的打算,只是被他的鬓角蹭得有些痒痒,冷不丁地,他低头吻上她的手心。
    双唇温热,一阵的刺激感直钻头皮。
    “南弋……”
    君烨声音忽地低哑,轻声唤着,握着她的手越发地紧。
    南弋只觉得有些异常,探了探君烨的额头才发现他热得厉害,连着耳朵都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眼睛水盈盈地盯着她。
    很是不妙。
    而南弋替君烨把脉,这才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第二次的蛊蜕已经来了,而这一次的蛊蜕……看来会比上一次的更加难熬。
    催生情欲,来势汹汹啊!
    后知后觉,南弋这才反应过来鹤惊寒替君烨把脉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难怪要去药库里去拿安神香,原来是用在这个地方!
    鹤惊寒还告诉了药王,难怪这两人一前一后赶紧走了,还说一定要她照顾好君烨,原来这照顾还有其他含义!
    君烨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步,眼下扯着她的衣袖,身体靠着了过来,双眸含水似的。
    “南弋……”
    南弋微微咬牙,“忍着。”
    “南弋,我难受……”
    “自己解决。”
    趁着天彻底黑了之前,南弋扛着君烨一路回了念寻居,一把将他扔在床上。
    夜枭夜煞两人站在院外,进退……两难。
    小情侣的事,他们貌似不该掺和。可……扛着进屋的是他们的老大啊!
    “给你们家主子准备热水冷水,再拿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来。今夜情况特殊,辛苦二位值夜。”南弋道。
    夜煞:“你们叫水……我们还要值夜?!”
    这么刺激的吗??
    话应刚落,夜枭瞬间抬脚踢了上去,这才对着南弋道:“劳烦慕少主照顾主上,我们这就下去准备。”
    南弋:好家伙,很结实的一脚。
    半个时辰后,南弋一字排开针包,抬眼瞟一眼半个身子没在水里的君烨,考虑了一番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不用去看君烨的脉象也能知道,他此时此刻并不好过,甚至极为煎熬。
    蛊虫带来的副作用就没有轻的。
    南弋走近伸手试了水温,有些凉。君烨上半身未着衣裳,整个人坐在浴桶里,浑身泛着微红,细汗涔涔,那喘息声音从头至尾便没有停过,时而急促猛烈。
    看着芝兰玉树一般的容色,若是放在平时,南弋并不敢保证自己的自制力。如今她只捏着君烨的胳膊,精准地施针。
    房间里的安神香已经燃了半柱,香味萦绕,不过这效果却是甚微。
    废话,要是有效果君瑾华这厮怎么还这么能喘!
    “南弋,我……好难受……”君烨咬着牙,还是抑制不住呻吟。
    “忍着。”南弋抬手落针,快准狠。
    水声未停,浴桶里些许的水花溅了出来,南弋手里捏着一支银针,垂眸听着身旁的动静时而猛烈时而舒缓,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转身的时候,君烨眼中的眸色染着些浅灰,倒是比上一次的好了许多。
    重新落了针之后,君烨彻底昏睡了过去,尚且有一丝意识的时候,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
    南弋凑近,才听到他口中唤的都是她的名字。
    守了一夜,君烨的脉象逐渐正常。这一夜难熬的不是她,而是泡了半夜冷水的君烨。
    出了房门,夜枭夜煞连忙走了过来。
    “辛苦……慕少主。”夜枭道。
    “辛苦了辛苦了。”夜煞也道。
    南弋:……
    “给他扎了一夜的针,的确辛苦。”南弋看了一眼这两人。
    什么意思自己体会。
    “那主上岂不是成筛子……啊呸呸呸!主砸!”
    夜枭又踢了他一脚,夜煞险些跪下。
    “辛苦少主,这里我们来守着便可。”
    南弋摆摆手,没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去了趟丹房,把附生花制作成了药剂。
    第三次蛊蜕来的时候,君烨是被疼醒的,夜煞看出了异常连忙把药王给端了过来。
    这一次的蛊蜕要比前两次的还要厉害,当君烨扶在床边猛地吐出鲜血的时候,南弋立刻又喂了他凝虚丹。
    脉象凌乱,气血逆流,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便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血腥味充斥在房间里,君烨的嘴角沾着红,眼底的血丝越来越多,眸色浅得可怕,大口地喘息。
    南弋看向那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心脏处骤缩。
    可后来,谁都没想到,君烨这一次的蛊蜕竟然把他自己困在了梦魇里,丢了清醒的意识。
    可梦魇被困住的只能是过去的自己。
    这让南弋想起在隐市中了空相臣下的幻毒,她的过去能牵绊住她,却不能困住她。
    可君烨呢?一辈子细数,都没有几时开心的时候。
    踏寒,诡启,子霄谷,盛京,都是他想迫不及待逃开的地方。梦魇重现,他梦见的都是过去他走过的路,受过的伤,当真是第二次的折磨。
    “谁都帮不了他,只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药王叹息道。
    后来君烨昏迷了一天一夜,南弋守在一旁未曾合眼。从他梦魇时说出的零碎言语,南弋勉强拼凑出许多她不曾知道的故事。
    直至天光破晓,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回握着她的手,眼底盛着天地风月,一片清明。
    “真好。”
    “我又能见到你。”
    *
    夜枭隐身在树林之中,站在树上看着不远处来路不明的几人,而他身后更是站着十几个影卫,搭箭拉弓,都瞄准了前方。
    “大人,已经查清楚,这些人用的双弯刀,训练有素,身份藏得很好,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除了这几人之外,周围应该还有别人接应。”
    夜枭接到子霄谷周围影卫线报,这几日发现有一队人马频繁靠近,不是江湖人马,像是世家宗门人。
    子霄谷的规矩一向是不放过一个,夜枭亲自带人查探情况,却并不打算下手。
    这些人的目的尚且不明,须得静观其变,若是贸然出手,不仅会暴露子霄谷,更会引起对方追查。
    “派夜卫四人,盯着他们,手脚利索点,不得暴露。”夜枭吩咐。
    “属下明白。”
    夜枭看着那些人骑马走远,抬手示意身后的弓箭手收箭,眼睛眯了眯,突然想起了什么。
    双弯刀。
    他在清元门似乎见过,人数不少。
    只是夜枭这件事还未禀报给静养在玉鸣山的君烨,羽麟卫却送了一封急信来了子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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