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生不如死

    陈道恒去柴房接王月如的时候,王月如正在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这样的日子能让她静下来好好反省自己了。
    她自小便没有母亲,王安民对她又几乎是百依百顺,这让她的性格难免有些乖张,但从来也很少有坏心思,她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妒忌心,细细地盘算了半日后方才醒悟,是在遇到陈道恒之后。
    陈道恒就像是她人生、性格的分水岭,一遇到他,她从小学的矜持自制便都抛在了脑后,她的一颗心都扑在了陈道恒的身上,像着了魔似的,往日里读的圣贤书也不见了踪影。尤其是知道有江凝这么个存在的时候,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的想把陈道恒拴在自己身边,尽管手段阴暗。
    “呵呵……这全然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王月如望着窗外自在的云彩,心中发酸,“怪得了谁呢?”
    王月如的心里针扎一般的疼,她倒是后悔那日牢里大火的时候逃走了,若不然如今被烧死在大牢里,也许她父亲就不会被萧寒山为难了,还有陈道恒总该会为她流点眼泪吧!
    “陈校尉!”
    “大将军让我带她走。”
    “大将军?”
    “是!”
    “……”
    “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大将军。”
    “既然如此……”
    王月如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擦了泪痕,心中松了一口气,盯着门口,等着门开。
    是陈道恒,王月如的眉头皱了皱,“我以为你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见我了!”这句话在她心里埋了几日,如今说出来了,倒是觉得有些可笑。
    陈道恒再见王月如倒是有些心虚,且有些心疼,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和那个灿烂的官家小姐简直是两个人。
    陈道恒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月如,成亲之前他一直叫她王小姐,成亲之后,他跑去边境,两人还没有作为夫妻相处过。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陈道恒终于开口,“阿如……”
    王月如第一次听陈道恒这样叫她,震惊不已,张着嘴又立马用手捂住,眼泪霎时又开始流了下来,一时的惊讶和稍纵即逝的欣喜之后,她又觉得陈道恒突然这样亲昵的叫她,是不是为了让她在临死前安慰她,想到这里她登时后退到了墙角,奔溃道:“陈道恒,你何苦这样来安慰我,我自知难逃一死,可我还是能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陈道恒霎时眉头紧皱,一股心酸从心底涌出,一种始作俑者的罪恶感让他的脖子像是挂了千斤重的秤砣,他看着王月如戒备又失望、痛苦又愤恨的样子,心有不忍,“阿如,阿凝她……不追究你了,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王月如闻言,眼里带着泪水仰头苦笑,却不小心跌坐在了柴堆上,陈道恒想要去扶,却被王月如躲开,“不追究?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不追究?哈哈……伤口上撒盐,那可是噬心的疼痛……她会不追究我吗?更何况……萧寒山,也不会放过我,江凝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放过我……”
    王月如心想,江凝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愿意为她鸣不平,为她办事,就连酒楼里的伙计看到她的时候会一脸敌意,可她呢,一个堂堂的刺史家大小姐,身边除了父亲和丫鬟就再没有其他人愿意为她说话,就连眼前这个新婚夫婿都是心里向着别人的。
    “你也不用怀疑,我大姐确实不打算再追究你了,赶紧跟着陈大哥离开吧!”
    江瑾是被老道支使过来,她本就不愿意再和这个女人打照面,但老道对她说,江凝原谅了王月如,但陈道恒和她的关系经此一事肯定是更加糟糕了,但如今的局面是,陈道恒在萧寒山手下办事,关系不能搞僵,以后要在凉州开庄子也免不了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所以,王月如和陈道恒的关系必须要撮合好了才行。
    王月如靠在柴堆上,手足无措,她依旧不敢相信,即便这话是从江瑾口中说出来的。
    “我大姐说了,她那日在行营开你玩笑,如今遭受了这样的灾祸,也是她该着的,现在你们俩扯平了,她也不用觉得对你亏欠,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于她,就当一报还一报了。”
    王月如苦笑,全身的戾气在听到江瑾说的那句“一报还一报”时瞬间消散,像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瘫软地靠在柴堆上,“她……她怎么会?我那样伤她,她还觉得是一报还一报吗?她欠我什么呢?算起来,倒是我算计了她才对啊!她不该原谅我……”这是王月如的真心话,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江凝会被那么多人关心爱护着,相比之下,为了一己私欲就用卑鄙手段逼人就范的她真的太自私了。
    王月如看了眼陈道恒,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当初哭闹着非要嫁的明朗君子了,如果,如果江凝没有嫁给萧寒山,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个人还给江凝了,这样,她身上的罪孽也会减去很多了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即便你使了手段和陈大哥在一起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但是……如今我大姐愿意原谅你,那你们便也好好过日子吧!”江瑾的话是说给陈道恒听得,江凝已经放下了他,他也应该放下过去,向前看才对得起发生的那些破烂事。
    “陈大哥,带着王小姐回家吧,日后的事情,大姐身体好了自然会有主张。”
    江瑾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柴房,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的时候,王月如才缓缓站起了身,看着陈道恒,“抱歉,你的人生,被我搅得一塌糊涂。”
    陈道恒僵硬着手,揽了王月如的肩膀缓缓往外走,边走边轻声道:“抱歉,让你为了我遇到这样的事情。”
    王安民的马车在行营门口等了很久,王安民也在门口来回踱步,他一大早就到行营请罪了,只是今日门口的守卫没让他进门,只是告诉他,王月如今日就可以回家了。乍一听到这几个消息,王安民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命丧行营,悲痛还没来及上头,就又听到那看守说萧夫人已经不再追究了,陈道恒已经去接人了,让他在门口等着,如此,他才又放下了心。
    可他在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到陈道恒带着闺女出门,不免有些焦急,但又不敢再去询问,只好来回踱步,消磨心中的焦虑。
    梁毅也是在这个时候悄默默地出了行营,到了王安民身边。
    “王大人,近来可好啊?”梁毅似笑非笑地坐在了门前石狮下下的一块石头上,嘴里嚼着一根牛肉干。
    王安民没见过梁毅,但也瞧见了他是从行营出来的,如今在他面前说话又这般随意,便有些摸不准眼前这人的身份,于是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东市酒楼的掌柜,姓梁!”梁毅抬眼盯着王安民的眼睛,语气里略有玩味。
    王安民一听,便知道这个人是江凝的人,心中慌张,以为是王月如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忙问:“不知梁掌柜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跟王大人说几句话。”
    梁毅不卑不亢的语气和态度,让王安民心中总有种被气势压制的压迫感,胸腔里有一股恐惧久久不散,他不知道一个掌柜的,怎么也敢这样跟他说话,但从这行营里出入自如,便知道他不是一般的掌柜,最起码同江凝的关系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
    “梁掌柜请讲!”
    “我们东家心善,即便是受了这般委屈也愿意原谅令千金,这其中的缘由王大人可知道吗?”梁毅嘴里的牛肉还在咀嚼着,于是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但说话时的漫不经心总让王安民有种后背发凉的错觉。
    恍神中的王安民一开始没听清楚,于是弯了腰凑了脑袋上去,梁毅话说完过了半会儿,他才开口道:“萧夫人的大恩,我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有机会,自当回报。”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梁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才一直觉得,江凝会放过自己闺女应该是萧寒山的原因,毕竟他还是这凉州的刺史,很多边境的军务萧寒山还是要仰仗他来办的,即便他护妻心切想要出口恶气,但他也只是当时发作,过不了几日回过神来,他便不再有这样的念头。
    梁毅冷笑,“看来王大人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王安民诧异。
    “我们东家遭此牢狱之灾,又被王小姐如此摧残,萧大将军原本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想让她以死谢罪,来出了我们东家心中的怒气,就连我们这些在东家身边的人都想将王小姐生吞活剥了……但是,我们东家不打算追究她了……”说到此处,梁毅终于将牛肉吞了下去,“我们东家说了,王大人是个好官,为民办事,而王小姐与她本无仇怨,她也不愿意因为此前的事情再与你们结仇……可是,王大人,你要是觉得这件事轻易就能过去,你不觉得你想的有点简单吗?”
    王安民忽然就想到了那日户部尚书李敬和雍州刺史林泽远怒气冲冲到他府上时说的话。
    “你身为一州刺史,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约束不了吗?当初阿凝的婚事怎么黄的,你心里清楚,别以为这件事你做的密不透风,人鬼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阿凝大义,念在与陈道恒往日的情谊并不想过分追究,但如今的事情……你家那位千金大小姐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竟然能对一个女子下那样重的手……混账东西……你就等着那位阎王爷索命吧!”
    当时他虽然诧异当初的事情竟然被泄露了出去,但那也只是他的私事,凭着他的地位,没人敢议论,最起码在凉州这个地界不会,就算李敬知道又能如何,说到底他还是个朝廷命官,皇帝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对他怎么样,最狠训斥他几句也就罢了。但他当时最诧异的,还是江凝一个小小农商女竟然会惊动堂堂户部尚书和雍州刺史亲自前来探望。
    再说如今这件事说到底是那刘师爷和陈应安做下的勾当,他女儿不过就是对江凝动了手而已,却并未致死,尽管失理在先,但他萧寒山若是真的想要他女儿的命,他也不会就此认了,他必然也会告到京城去。
    可是如今这个梁掌柜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他不明白。
    “怎么?王大人不明白?”梁毅站起了身,身姿挺拔,毅然而立,负手沉声,眼角的狠厉让王安民有些心寒。
    “王大人,我们东家愿意不计前嫌,但我们这些靠着东家过活的人,可没那么多善心,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这些人没什么能耐,奈何不了你们官家大户,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若是往后再敢动什么歪脑筋,定然要老账新仇一起算了……”
    梁毅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笑,像一头狼,盯着猎物一般盯着王安民。
    王安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王月如的声音。
    “爹!”
    王月如带着哭腔跑到了王安民的身边,瞬时将他的思绪从梁毅刚才的话中带了出来。
    “女儿啊,你没事吧?这几日受苦了!”
    王安民抱着王月如一阵心疼,竟然忘记了梁毅还在身边。
    陈道恒一听,看了眼梁毅,连忙咳嗽了两声道:“岳父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此时,刺史府的管家匆匆赶来,将王安民拉到一边,“老爷,小月,死了。”
    “怎么死的?”
    “跳井了,底下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发了。”
    王安民紧皱眉头,看着陈道恒将王月如抱上马车,这才将视线转向了梁毅,他此时似乎明白了梁毅刚才的话,他的心头紧紧发怵,微微皱了皱眼,低声问道:“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那管家摇头道:“没有,这几日见过小月的人都说她最近情绪不好,总是胡言乱语,看样子是受了惊吓,这才跳井自尽了。”
    王安民看着梁毅,梁毅同样盯着王安民露出诡异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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