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村老杨家，天色将黑，家家户户都回了家，杨家老大见杨母这样，阴沉的瞪了一眼自家媳妇。
    “哎呦快来人啊！我不活了！儿媳妇不孝顺要逼我去死！”杨母在正堂地下撒泼打滚一个劲的哭嚎。
    “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这一嚎不要紧。
    各家都下了工，听有热闹看登时闻着味就来了，一个个围着大门，隔着墙壁探出脑袋看热闹。
    有那爱看热闹的老娘们来得晚，凑到相熟的老姐妹身边问。“怎么个事？”
    “听说是杨家的孙女打猪草给猪吃老草。”
    “这不，刚说杨老太太偏心眼呢，杨老太太可不是不乐意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赞同。“她可不是偏心眼子！”
    “她家宝珠多大的闺女了，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知道要干嘛。”
    “难不成还想嫁个城里人？”
    “说不定呢！”
    反正在她们的视角里，一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有啥好宠的，杨家唯一一个大孙子都又黑又瘦的。
    这年头谁家不干活？家里男娃娃受宠的也得打猪草，都得干活。
    “娘！”杨茵茵看到杨家老大阴沉沉的那一眼吓哭了，赶忙躲到亲娘身边，赶回来的杨平也从旁人三言两语那知道了这事。
    杨平是杨老大的儿子，大房这俩能有文气的名字自然和杨家人无关，是杨家大嫂回隔壁娘家一趟，回来才给起的。
    “妈你先别哭了，别哭坏了身体。”杨老大赶忙上前扶起杨母，而后阴沉着脸对自家女儿杨茵茵问。“你这么做是对你小姑不满吗？”
    “是不是你妈教的！”
    眼见杨老大问不出来还想动手的样。
    杨家大嫂不干了，整个杨家闹的是鸡飞狗跳，杨家几个儿子倒是乐意养妹妹。
    可是几个妯娌，老二媳妇不禁想起她怀孕的时候，想吃个鸡蛋杨母还翻白眼阴阳怪气她馋嘴。
    杨宝珠那么大个大姑娘天天吃鸡蛋羹。
    老三媳妇更是一肚子不满，她为老杨家怀着孩子都没什么待遇，照样大着肚子下地下干活，敢情她们嫁人是来当牛马的？
    闹了这么一场，妯娌几个都没插话。
    当天爆发的老大媳妇挨了顿打，七岁的女儿也挨了打，母女俩哭了一场，老大媳妇第二天回娘家去了。
    杨老大简直搞不明白她在闹什么。
    不就是宠着点小妹吗？小妹还小。
    以往宠了那么久，怎么就这个时候她非要闹起来，让各家看了那么大的笑话。
    杨老五不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办完造纸厂手续，太晚了没回去，当天晚上在县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起来上班，下了班才准备回村里报个信。
    另一边，火车停在一个小站，下站的人流零零落落，远处挂着醒目的红色木质巨大牌子，写着“红星县”。
    这个县名可谓是又红又专。
    一看站点名字，陈红洁高兴的近乎跳起来在莫知意身边嚷嚷。“知意快看，我们终于到站了！”
    该怎么形容呢？
    有一种十年长跑尘埃落定，拼搏多年终得影后的兴奋感。
    这一路足足折腾了三天两夜，陈红洁煎熬的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报废了，一帮年轻知青欢呼雀跃，扛着行李下车眼里放着光。
    确实类似奔向新生活的劲头。
    “知意你怎么就这么点行李？”
    陈红洁本来想帮着拎行李，低头一看发现就那么一个大编制袋，这编织袋哪能装得下铺盖？
    “行李我都寄快递寄过来了，算着时间应该也到了，明天来县里取个铺盖的就行。”
    “哦，你真聪明！”陈红洁应了一声，双眼一笑和弯月牙似的，叫人看着就舒畅。
    走出车站是各色标语，贴着为人民服务之类的。
    “去红星沟的来这！”接车室里，有人晃着醒目的牌子，奋力喊的脸颊发红。
    怎么说，莫知意生出旅行团和导游汇合的既视感。
    来接人的是红星县知青点的人，一个估摸超不过二十三的年轻男人，他接齐了各村的知青，这才一大帮朝知青办走去。
    外面天色已晚，知青办核对无误后得在县城住一宿，没办法。
    这个年头也就县城里有路灯，黑灯瞎火的赶夜路，那可不是一句危险能概括的。
    谢书韫脸色不大好看，大概是因为明天还得折腾一天。
    傅清桃脸色也不大好看，因为她听说同一个城市的男同志不分到红旗村，而是分到隔壁大队。
    分到红旗村的总共六个，有傅清桃和周鸿谢书韫，莫知意陈红洁以及那位津城的刘姓同志。
    有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
    傅清桃察觉的出来对方的小心思，还指望着能诓这追求者帮忙呢，哪想到人家分到隔壁大队，平时干活挣工分什么的一下子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她隐晦的瞪了谢书韫和莫知意两人一人一眼。
    心想，该来的不来，讨人厌的一个都没落下。
    事实上不光她们两个脸色不好，分到旁的大队的知青也都脸色阴沉沉，住在县城吃喝都得花钱，他们闹着让知青办给个说法。
    这个年代，不缺钱的终究少数。
    知青办出来一个女同志狠狠的呵斥了闹事的一顿，冷着脸，颇有种年代感的拽成二五八万。“不想住招待所就去睡大街。”
    “交代什么交代！你们是下乡做贡献的不是来享福的！”
    “你们想为国家添麻烦不成？”那女同志横眉冷竖，一通呵斥导致知青们一个个都脸色难看。
    连陈红洁也有那么点委屈。
    知青下乡是大势所趋，他们一个个十八九的到乡下，人生地不熟的，面对前路茫然没有半点依仗。
    “知意，你说我们真的就要一直在这里吗？”两人开了一个招待所房间，这个年代可不兴奢侈享受，一个人独享房间。
    到地方的第一晚，陈红洁已经预感到前路不好走，她忍不住看向莫知意，正见对方洗漱回来。
    即便是这么朴素的打扮，也给人一种矜贵的闲适感，似心有成算，莫名令陈红洁生出安稳感。
    “船到桥头自然直，吃点东西快睡吧。”
    国营饭店关门的早，好在他们在火车上食欲不振，一个个身上还有现成的吃的。
    “我刚才借了厨房把吃的热了热。”
    莫知意将油纸包的肉饼和炸丸子都放在桌子上，陈红洁惊讶道。“知意你竟然会做饭？”
    莫知意垂下眸子轻笑一声，无奈失笑。“快吃你的吧，吃完睡觉，陈同志。”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厨艺，唯一会的就是煮面，还为那老东西烫到了手。
    夺笋不知从哪钻出来，整个像是从醋缸里腌了很久。“早知姐姐给她热饭，我便也不来了，省的自讨冷落。”
    对此，莫知意的反应是：别发癫。
    行吧，夺笋习惯了莫知意冷酷无情。
    倒也不以为意。
    招待所条件再怎么简陋，比起火车上趴桌子睡也好多了，舒展的睡了一觉，莫知意大早晨起来伸了个懒腰。
    陈红洁还在睡，估计是睡平了，倒是不打小咕噜了。
    招待所离国营饭店的距离不远，莫知意迈进国营饭店，第一眼就看到无数个小说都在传的那一行警示。
    很多人说是禁止殴打顾客。
    实际上是：禁止无故殴打顾客。
    也就是说有原因殴打，是不禁止的。
    由此可见，这个年代吃公家粮，在国营饭店工作有多嚣张，后世的城管来了都得自认个弟弟，跪地下磕一个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