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炖排骨的香气从砂锅的小孔喷出，谢忻燃慢悠悠地擦了擦手，顺便将电压力锅放了气，浓郁的米香味盈满了整个客厅。
    茶几上堆着几个大购物袋，刚从超市回来，买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归类收纳，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敞着口，露出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
    冬天的傍晚总是格外短暂，明明刚才的窗外还是微亮，此刻已然完全黑透了。
    鹭城的空气治理不算严格，起码节假日时允许市民放烟花，在中心广场也有大规模的烟火表演。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烟花声就此起彼伏，从窗户往外看，绚烂一刻不停，流光溢彩刚窜向黑夜，片刻便消散在四周。
    烟花绽开的瞬间，大片的绮丽倒映在玻璃上，倒映在窗前人的眼睛里。
    谢忻燃偏头，盯着赵听雨的眸子出神。
    烟花映在她的眼睛里，格外好看。
    家乡苏城对烟花爆竹的管控程度称得上变态，每年花费大量警力严抓严打，空气质量的确好了不少，但每每团聚之时，赵听雨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感觉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烟花了。”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她出神的表情，谢忻燃斟酌开口。
    “想放吗?”
    赵听雨立刻清醒，无比坚定地摇摇头，有些狡黠地说道。
    “烟花嘛，看看就行了，这种事，还是白嫖最香。”
    窗外适时响起烟花窜上天的声音，转头瞬间，天空几乎被照亮，各种颜色形态的烟花炸开，丝丝缕缕落向四周，耀眼极了。
    “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看着火树银花一般的夜色，赵听雨肉痛地摇了摇头。
    “就外面这种的，稍微放几箱，能把咱俩一年工资都放出去了。”
    “哦，那......是有点贵。”
    谢忻燃抿抿嘴，话音刚落，就听见沙发上苏桁扑哧一声笑出来。
    啧。
    ［你在这装什么装?之前几十万一箱的你放的少了?谈个恋爱连底都不交，等着被甩吧你。］
    谢忻燃拧眉，扫了身后一眼，指尖微动。
    ［关你什么事。］
    苏桁撇撇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带了些诧异。
    ［别告诉我都到现在了，师妹对你的经济状况还是一无所知。］
    谢忻燃缓缓抬眸，看着注意力全然被烟花吸引的赵听雨，低头继续打字。
    ［我会告诉她的。］
    ［呵呵，什么时候?谢忻燃，真不是我说，你瞒着她的也太多了，要是我我肯定接受不了。］
    看着对话框里的最新消息，谢忻燃嘴唇咬得发白，心脏不安地颤瑟几下，竟有几分失控的趋势。
    努力平稳住心跳，他摸着口袋里的抑制剂。
    ［你下楼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随便。］
    ［???］
    多年的默契，看着窗外的满天烟花，苏桁立马明白了某人想干什么。
    他带着满脸嫌弃起身，一边愤愤不平地打字。
    ［他妈的一晚上不亲能憋死你?］
    冰凉的针尖刺穿皮肤，药液被缓缓注入，强压着的呼吸声平稳了些许。
    不够。
    看着窗前的身影，谢忻燃阖了阖眼，从口袋里拿出第二支抑制剂，喉间传来阵阵血腥味。
    像是辛德瑞拉的公主裙一般，药片给他制造了足足两天的幻象。
    仿佛，他真的是个正常人一般。
    温热的胸膛贴上后背，腰部被紧跟上来的胳膊收紧，赵听雨小声惊呼，还没来得及转身，脖颈处蹭上一阵微凉，是脸颊的触感。
    她如芒在背，不敢乱动。
    ——希望师兄看不见......
    感受着怀中人的僵硬，谢忻燃用鼻尖轻蹭她通红的耳垂，低声道。
    “他下楼买东西了。”
    “哦。”
    赵听雨小声应了一句，身体放松下来，脸颊微微发烫。
    别说，还真挺像偷情的......
    窗外的烟花依旧竞相绽放，美景被久久烙印在夜空中，给人一种永远不会消失的错觉。
    但是任谁都知道，与繁华落幕后的冗长夜色相比，短暂的光亮根本不值一提。
    没人能将绚烂永远留住。
    身后的人默默搂着她的腰，将脸埋在颈间后便没了动静，周遭安静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你在想什么呢?”
    被抱得时间长了，赵听雨有些奇怪，划着手机里拍的烟花图，随口问了一句。
    谢忻燃调整了一下姿势，闷声回答。
    “在想怎么才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赵听雨诧异挑眉，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适。
    这句话太过熟悉......
    骤然与脑海里的那道崩溃哭腔重叠时，赵听雨有些恍惚。
    记忆里的女孩歇斯底里，站在宿舍顶楼的天台上，大风将她的头发吹乱，楼下挤满了匆匆跑出来的学生。
    举着大喇叭的老师在下面焦急呐喊。
    “同学，有什么事你下来说，别想不开啊！”
    警笛声响彻整个校园，聚在一起的学生议论纷纷。
    “唉，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跳楼啊?”
    “消防员还在破门呢，天台的门被锁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女生是我们隔壁宿舍的，昨晚楼道里，她一直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听起来可瘆人了。”
    “啧，俩人都谈三年了，最近被女生抓到那渣男出轨......”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刚从教室回宿舍的赵听雨被堵在了人群外，仰头看向天台。
    “老实点！别乱动。”
    身后传来呵斥声，赵听雨转头，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拽着一个男生往这边走。
    “不是，警察叔叔，她跳楼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抓我啊?我早就跟她说分手了，谁叫她死死赖着我不放，简直是不可理喻。”
    离人群越来越近，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此起彼伏的拍照动作，那男生居然还有心情整理发型。
    人被带着进了内圈，看见他的一刻，天台上的女生愣了半晌。
    宿舍楼并不高，赵听雨站在原地，能将那女生的脸看个模糊。
    但她看不懂那个表情和女生眼睛里的绝望。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周遭乱哄哄的。
    赵听雨被埋没在人群中，渐渐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喧杂，伴随着崩溃的控诉。
    “你说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的！”
    周遭安静了一瞬，下一秒。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内圈的人纷纷往外扩散。
    赵听雨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飞速下坠，大脑一片空白。
    纵是有气垫的缓冲，六楼的高度也足够致人残疾......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听雨?”
    怀中人久久没有反应，谢忻燃越等越心慌，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其实那句话刚脱口之际，他就后悔了。
    不该说这么早的......
    她认识自己不过短短数月，确定关系也才几天，现在说这个。
    太假了。
    赵听雨回神，对上那双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眸子，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些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