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找了个酒店将赵嘉传塞进去，赵听雨打车去了林葭家。
    虽然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但林葭并不与他们住在一起。
    她在离公司近的地方租了个小公寓，美其名曰上班方便，但赵听雨知道，林葭并不想每天住在家里。
    按了两次门铃，看着将自己涂得满脸白的林葭，赵听雨愣了一下。
    林葭将发带往上推了推，把赵听雨拽进来后，随手关上门。
    她举着手里的面膜罐开口问。
    “来点儿?”
    “等会，我去洗个脸。”
    懒得打开行李箱，赵听雨轻车熟路地挤着林葭的洗面奶。
    林葭站在水池旁看她洗脸，手上拽了张干洗脸巾。
    看着她殷勤到反常的态度，赵听雨诧异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
    林葭抿了抿嘴，叹口气道。
    “你去派出所......碰到陈石岩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听雨下意识皱眉。
    “没有，我去领嘉传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林葭拍了拍胸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幸好没有，我都怕你被他吓到。”
    赵听雨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林葭为什么会这么说。
    陈石岩虽然算不上容貌出众，但也远远谈不上“吓人”这种程度。
    接过洗脸巾，将脸擦干净后，赵听雨闭着眼，任由林葭给自己涂面膜，一边听她讲八卦。
    “就你去鹭城的第二个月，陈石岩家里就被人搞了。”
    “搞了?”
    赵听雨闭着眼，含糊不清地问着。
    刚才赵嘉传跟她说，陈石岩家里在她家小区门口开了个水果店的时候，她就疑惑了，不过当时没来得及想这么多，思绪就被打断了。
    现在静下心来后，赵听雨越想越不对劲。
    当初在派出所里，她之所以会被轻飘飘地打发掉，除了没有被猥亵成功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陈石岩的背景。
    他家养殖业起身，一步步延伸扩大，在苏城小有名气，赵听雨毕业后工作的那家猪场就是他家的产业之一。
    陈石岩的父亲当了一辈子老板，和当地的黑社会也纠缠不清。
    这些都是后来赵听雨从父亲嘴里听到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陈石岩跟自己一样。
    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就算是当初介绍她和另一个同学去猪场时，他也没说过那家猪场是他自己家的。
    所以，这种家庭条件，为什么会闲的没事去开个小水果店呢?
    “我也是回家的时候听我妈说的，陈石岩他家不是有个奶牛场吗?跟那些知名奶企还有合作呢。”
    “结果，就几个月前，奶牛场采购部的采购主管从养牛散户那里收了三百多头牛，自己卷着场里批下来的二百多万跑了。”
    “然后呢?”
    “采购部部长是陈石岩亲舅舅，跑路之后，场里资金链就断了，结果陈石岩他爸也没报警，因为他妈一直拦着嘛。”
    林葭摸过茶几上的杯子，猛咽了一口水，越说越激动。
    苏城是个老工业城市，近几年资源枯竭，论发展比不过鹭城和京市那种一线，连湖市这种新一线都比不过。
    人口流动小，街里街坊的都认识，芝麻大点的事一个下午就传半个小区。
    赵听雨不常在家，对于这种事当然不了解，但林葭不一样。
    她时不时回家里蹭趟饭，茶余饭后最喜欢嗑着瓜子听父母聊八卦。
    “那段时间他爸妈就经常吵架，然后！”
    听着她突然加重语气，赵听雨眨了眨眼。
    “本来事情半遮半掩地都过去了，他家突然被人联名举报了。”
    林葭朝着赵听雨的方向凑了凑，低头道。
    “那个奶牛场，从五年前开始，贪了国家一千多万的专项助农扶贫款，陈家名下还有另一个肉牛场，被查出来从开业到停工不到半年，场地就荒废了，不仅吞了股东几十万的售牛款，还假招标，套了几百万的建设基金呢。”
    讲着讲着，林葭忍不住说风凉话。
    “他爸跟他舅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然后上面就派人下来查嘛，不仅牛场有问题，连带着猪场也被查了个底朝天，他爸被判了八年六个月，直接就进去了。”
    回了家，赵听雨自动开启八卦技能，洗掉面膜护肤后，跟林葭挤在被窝里，她越听越认真。
    几百万几千万的数字，赵听雨怎么听怎么陌生。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按照她现在的工资，单是被卷走的那二百万，自己也要不吃不喝将近十五年才能攒够。
    “更劲爆的在后面呢，他爸进去之后，小三小四小五都找过来了，还有带着私生子的呢，催债的也不少，把他家里被搅得不得安生。”
    随着事情逐渐从民生频道转向都市伦理剧，赵听雨想起父亲曾经说的地头蛇一事，有些疑惑地小声问。
    “不是说陈家在上面有人吗?还有附近黑社会护着，怎么这么容易......”
    林葭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妈说，陈家肯定是得罪上头更厉害的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捏死陈家像捏蚂蚁一样......”
    “所以陈石岩这几个月，跟变了个人似的，直接瘦了一大圈。”
    话音一转，林葭捏着赵听雨的脸，压低声音道。
    “也是活该，陈石岩当初那么欺负你，公安局都拿他没办法，现在家里出事了，树倒猢狲散。”
    “不过你弟胆子真是大......”
    林葭絮絮叨叨，越说思绪越发散。
    钟表指针指向一点，两个夜猫子头对着头聊天，一点睡意都没有。
    突然，赵听雨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拿起手机。
    “坏了......”
    林葭跟着坐起身，好奇问道。
    “什么坏了?”
    赵听雨拿着手机下床，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斟酌着开口道。
    “葭葭，我先去回个电话。”
    “大半夜的回什么......”
    话说到一半，林葭突然反应过来，她促狭看了赵听雨一眼，摆摆手道。
    “快去快去。”
    落地窗前的藤椅铺着厚厚的毛毯，赵听雨坐上去，看着窗外依旧飘散着的雪花，点开对话框。
    冷冷清清的，自从那个语音通话后，两人再也没聊过下一句。
    她抿了抿唇，指尖微动，犹豫着发出第一条消息。
    ［谢忻燃，你睡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