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不言，柳香雪轻蹙眉尖，“离着乡试没多少日子了，可是院子不好？”
    “潘郎若有什么，万不可瞒着雪娘。”
    收敛好情绪的潘稹摇摇头，“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没用，不能早早中举，早日将你娶进家门。”
    “你知我并非看重金银那些俗物的。”说着，柳香雪拉人坐下，“我只在乎潘郎待我的心。”
    “你瞧你这里色色金贵，糕点也是一品斋最贵的，我便是买这点东西都要抄许久的书。”说着，潘稹从怀中掏出一叠成四方形的油纸包。
    层层展开，里面是被雕成各种形状的饴糖。
    “你知我最爱这个了。”说着，柳香雪伸手拈起两块，一块递到潘稹口中，一块自己含住。
    对着潘稹露出最明媚的笑。
    潘稹握拳，“可我，我舍不得你受苦，舍不得你整日去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潘郎，我都知道的，你再等我存些银子，马上就够……”柳香雪的话不等说完就被潘稹用食指点在朱唇上。
    “你不知我夜夜是如何煎熬，我……我恨我自己为何不是生在富贵人家，这样我便能早早替你赎身，更恨我不能在幼时遇见你，如此你便不会被卖入这烟花柳巷。”
    见眼前心上人如此痛苦，柳香雪一颗心几乎碎掉，“不，这不是你的错，潘郎，遇见你之后才是我活的最开始、最快乐的日子，之前我不过是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是你带我见识到阳光。”
    “遇见你也是我人生最美的时刻。可我不愿我的心上人受如此委屈……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再不要去陪那些糟老头子，我也不要什么前途，我现在便带你走，我们私奔，能做一日快活夫妻就做一日快活夫妻。我在不想你整日不展眉，我整夜只能孤枕难眠。”
    “潘郎，是雪娘不好，是雪娘对不起你。”
    “不，这不是你的错，雪娘，我们……”潘稹的话不等说完，门外传来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这是一早主仆就约定好的暗号。
    或时间紧迫，或有客将至。
    柳香雪瞬间止泪，“潘郎，我……再等等，等你金榜题名，等我存够赎身银子，届时我们便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暗语再度响起
    知道不能再耽搁，柳香雪扯下怀中坠子包裹在帕子上，“这物件是日日随我一起入睡的，便让它先陪着潘郎。”
    眼见有意外之喜的潘稹目光闪过一抹欣喜，快速收敛依旧重复着那些话语。
    甚至想要将东西丢出去，只说他要的是人。
    自来若身上有个什么物件被恩客得了，那些无不视若珍宝，感激涕零，柳香雪只觉得恶心。
    眼下潘稹做派，却让柳香雪再度泪盈于睫。
    她的潘郎从不是那些人。
    “姑娘。”
    “潘郎，改日你等我去寻你。”说着，门被推开，小丫鬟快步走来，“姑娘，妈妈已经来催过两遍，再拖不得。”
    说完，小丫鬟这才见自家姑娘脸上挂着泪痕，狠狠瞪一眼潘稹，“姑娘敷些粉，我送人出去。”
    说着，狠拽潘稹一把，出门前不忘将那一盒子点心带上。
    刚有不满的潘稹见状，心下闪过一丝满意。
    “潘公子，若你再惹我家姑娘哭，或日后变心，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小丫鬟挥一下握成拳头的手。
    “我怎舍得雪娘哭。”不懂潘稹唱念做打来一套表示他对柳香雪至死不渝的爱情。
    小丫鬟挥手让人快走。
    潘稹见小丫鬟并未有半分要将手中糕点盒子递给他的迹象，忍不住咳一声。
    “莫不是想被那群龟爷发现，痛打一顿，还不快些走。”说着，小丫鬟再度狠狠瞪一眼。
    刚若非要哄姑娘开心，她绝不会说一句潘稹的好话。
    这种绣花枕头，整日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并未付出半点，甚至吃穿住行皆要姑娘接济。
    怎值得姑娘的真心。
    欺软怕硬的潘稹见状，再不敢纠缠，扭头暗骂两声晦气，快速走出巷子。
    “快些过来。”
    听到声音，潘稹忍不住回头，就见小丫鬟将刚刚的糕点一一分给一群乞儿。
    潘稹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这些该死的叫花子怎么配吃那样好的糕点！
    他都没吃过两次。
    看着个个狼吞虎咽，半点规矩全无的小叫花子，潘稹差点将饭吐出。
    这种玩意，哪日不饿死几个，何苦浪费粮食。
    等下次，定要同柳香雪好好说道。
    那些银子都该是他的，她怎敢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想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便是妾都是给她天大的脸面。
    这些，散完糕点的小丫鬟半点不知，若是知道定会痛骂潘稹脸大。
    她们姑娘何止施舍糕点，那善堂里自家姑娘都不知捐了多少银子。
    姑娘自己挣来的东西，自由姑娘支配如何花销。
    梆子声响起
    站在门外小声嘀咕，平息完心中怒火的潘稹这才伴着梆子声推门而入。
    早就眼巴巴等潘稹归来的几人闻声快步上前。
    “怎这么许久才回，可拿到帕子了？”
    “该不是温香暖玉在怀，舍不得回了吧？”
    “我听闻今儿那柳香雪可有恩客在，你是不是没见到人啊？”
    潘稹瞧着眼前几个平日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此刻尽数围着自己询问，心情不由好上两分，伸手拿出包着坠子的帕子，随手一抖。
    香风扑鼻。
    “这可真香，闻着骨头都跟着酥了。”
    “啥香啊，我看是骚。”
    “这帕子是我的，呜……”
    “让我闻一下。”
    瞧着几人围着一块帕子宛若世间的珍馐美味，一通追抢。
    潘稹不免想到刚刚一群乞儿争抢那些糕点的画面，恶心的同时不由生出一股满足感。
    瞧瞧，不过是他能弃如敝履的玩意儿，这些人竟拿着当宝。
    “潘兄，何时带着花魁来见见我们这些兄弟，咱也不干别的，就瞧瞧。”说着，嘿嘿一笑。
    一旁几人都跟着点头。
    “潘兄，你到底怎么拿下美人芳心的，传授几招呗，咱不求得花魁青眼，次一等的就行。”
    话一出口，刚嗅帕子香风的几个全都聚过来。
    “不过是真心换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