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黎音闭了闭眼眸,薛子衍进去已经有些时候了,可那片林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林中风吹过,周遭只有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声,黎音心情出乎意料的复杂,方才薛子衍进去前看她的那一眼,她竟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好似在他面前,自己所有隐藏起来的,刻意为之的心思都昭然若揭,再没有一丝躲避的余地。

    黎音抿了抿唇,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朝着这样无可控制的方向发生。

    前世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不算好却又不算不好,黎音本以为自己都那样对他了,他心中应该是对自己有怨意的,欺辱也罢,漠视也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亲手了结了她。

    可是她自以为薛子衍会做的都没有,他虽然不顾自己都意愿强占了她,可那时候自己走投无入,在薛子衍虽无名无分,可外界的人都说这是他养着的小妾。

    如果他是为了复仇欺辱她,可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做。

    为什么他会关心自己手冷不冷?

    又为何他明明最厌恶的便是冬日可却经常站在廊庑下等自己许久。

    还有濒死前他固执又可怕的眼神,现在想来或许并不是憎恶。

    如果推翻这一切的话,有一个可怕又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如果薛子衍不恨她,那么他执意做的那些事,经常打趣调侃她,会为了她的逃避和疏离生气,如果不是恨,那么就只可能是……

    黎音越想越心惊,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她想到了那几场破碎的梦,想到了梦中少年富有深意的眼神,想到了每次遇到危险时候他都会出现。

    薛子衍不恨她……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思及此,她抬眸望向那片林子,微微叹了口气。

    林子深处,叶忆柳刚射中了一只山鸡,正准备收回箭原路返回,岂料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树木丛中竟蛰伏着一只老虎。

    叶忆柳被吓的不轻,她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按理说这片猎园不会出现伤人的猛兽,可现在骤然被她遇到了,她运气就这么遭吗?

    叶忆柳紧张的死死攥住缰绳,可老虎乃是山中猛兽,百兽之王,她的马不过是最寻常的家养马,明显也受到了惊吓。

    驮着她好像横冲直撞,叶忆柳不禁大声呵斥,可在老虎的威亚下,她的声音明显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步,两步……

    他们就像老虎的笼中物一般,无处可逃。

    叶忆柳额头前沁满了汗,难道她今日要死在老虎锋利的爪牙之下吗?

    叶忆柳闭了闭眼,双脚夹紧马腹,狠狠一用力,原本就受到惊吓的马儿此刻不顾一切的像相反方向跑去,叶忆柳不敢有丝毫分神松懈,她感受到身后疾风传来。

    低沉的嘶吼声离她越来越近。

    甚至她就感受到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就在耳侧,却在下一刻,她听到了利箭刺破长空的声音,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呜咽,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

    叶忆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马上下来,她在地上滚了一圈,衣服被蹭的布满了污尘。

    她抬眼,恰好看到了一脸漠然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一个少年。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少年只简单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冰冰的语气响起。

    叶忆柳费力从地上爬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先前勇猛可怕的老虎此刻被射中了心脏,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她得救了!

    叶忆柳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他看上去不像京中世家公子,可却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不久前他们刚刚见过。

    叶忆柳努力想来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永乐郡主的侍卫。

    那个看上去与众不同天生一副好皮相的侍卫。

    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叶忆柳简单思索了一下,认真道:“方才多谢搭救。”

    她打量着少年的反应,他好像没听到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叶忆柳又道:“此番救命之恩,以后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必然会慷慨相助。”

    可少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刚刚射的那一箭只是他的一时兴起,随手救了她而已。

    叶忆柳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心情复杂。

    她并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整日学习琴棋书画,她虽然出身官宦世家,可从小到大,却对习武之人极为崇拜,寻常女子大多不会骑马射箭的本领,可她却是从小就学,虽然算不上精通,但像今日这种寻常比试还是没问题。

    谁料出了这样的纰漏,让她差点丧命。

    “姑娘不必客气,我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救你的,若你真要感谢的话,不妨谢谢我家小姐吧。”猝不及防,薛子衍解释道。

    叶忆柳回忆刚刚和她略微点头了的那个女子,再一次心底感到惊讶。

    黎家小姐救了她!

    叶忆柳心中感到更迷惑了,她与黎音没有一点交集,更别论她还听说,黎音嚣张跋扈,虽然看着貌美却实在心思恶毒,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好心救她!

    叶忆柳还想多问,但她余光已然瞥到,一身玄衣黑发的少年已然离她好远,他对她并没有太多耐心,而是时时刻刻像装着心事般。

    叶忆柳回眸看了一圈,而后抿了抿唇,轻喝一声,赶马追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距离。

    不多时,二人的马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叶忆柳想,这便是方才黎音出现过的地方了,然而她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那个娇媚明艳的少女。

    反倒是空气里涌动着一丝不对劲的气息,而地上杂草与泥土错乱,明显是马蹄匆匆践踏过的模样。

    而那个少年神色倏地变得冰冷,一双黑眸似寒潭,片刻之间便已打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叶忆柳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而后轻喝一声,打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林中雾气凝重,高大的灌木遮挡,将一切都衬的神秘莫测,薛子衍收紧下颌,清瘦冷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缰绳,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他找不到黎音了。

    耳边似乎仍在荡漾少女娇俏动听的话语。

    ——你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为何偏偏这么巧,好像一切都有预兆般,她说,那个女子有危险,让他去救她,她还说,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薛子衍咬咬牙,久违的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未曾断开,却在这一刻,微微有些松了。

    前世的画面浮上眼前,他最后看到的,便是她嘴角沾满鲜血,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抱着都没有多重,就那样安逸又苍白的面容,无力的倒在他的怀里。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不行,他不许!

    他不能接受她的不告而别,更不准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他不想悲剧再演,重蹈覆辙,好不容易,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薛子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黑暗里,他的面容覆上一层阴翳,目光凝重而冷静,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平安带回身边。

    ……

    黎音觉得困极了,她没想到意外可以接踵而至,对方居然有备而来。

    眼皮沉沉的,好像跌入了一个无边的梦里面,梦里没有那场抄家,父亲没有被人冤枉,母亲也没有离开,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每天活的肆意又张扬。

    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明明什么都有了,她却感觉心底的某个地方还是空落落的,好像一部分重要的记忆被抽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她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一个很重要的人出现过,可她却忘记了。

    是谁呢?

    她费了半天劲,都没有任何眉目,反而脑子嗡嗡作响,头疼的不得了。

    “我的囡囡为何这几日都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阿爹听听。”黎父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黎音抬眸,瞥到了父亲慈祥和蔼的笑容,一如既往,带着对她的无限溺爱。

    她不高兴?

    何以见得?

    那些她担忧的,紧张的,令她寝食不安的事情都成了过去,不,是都过去了,她所有的忧思都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噩梦。

    梦中皆是虚无,所有的都不是真的。

    包括她失去的那一部分。

    黎音轻轻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像阿爹解释。

    正好黎父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包桂花糕。

    “快尝尝,阿爹特意给你买的。”

    “小姐,要尝尝吗?”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交替重合,她好像听到了另一个温润清朗的男声,声线低沉悦耳,在她耳边温柔道——

    小姐,奴来迟了。

    他唤她小姐!

    可自己身边分明没有这样的人。

    不,肯定有什么被忽略掉了。

    黎音不甘心,她忍不住抬眸看着眼前的阿爹,轻轻说道:“我身边有侍卫吗?”

    黎父错愕了一瞬,接着像是明白了过来,道:“没有,从前为父说要给你安排一个护你周全的下人,说什么你都不肯,现在想明白了?那明日为父去给你寻一个侍卫!”

    黎音迟疑般的点点头,父亲寻来的……侍卫,她忽然有些期待。

    翌日一早,她就跑到大门口处,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她从早上一直到中午,都没有见到有什么人来。

    她捧着脸坐在门口的那个小椅子旁,腿都要坐麻了,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不对,她在期待什么?

    终于,又过去了两个时辰,管家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黎音猛的站起来,视线就要朝着那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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