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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番外(上)

    现世番外(上)由几只大箱子引发的三两事

    谢召从城里回来,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先皱起了眉头。

    小院中央整齐摆放着几只巨大的箱子,箱子顶上盖着大红的丝绸,正中以金丝线绣着个大大的“喜”字,拖垂到地上,几乎铺满了半个院子。

    其中一只箱子上的红绸掀开了一半,堪堪搭在打开的箱子上。一眼望过去,珠光宝气金灿灿一片,首饰珠宝、玉石字画、丝绸绫罗一应俱全。

    她木然对着这堆箱子看了片刻,被晃得睁不开眼,赶紧移开目光,看向正坐在树下小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时湛:“这是什么情况?”

    时湛慢慢踱过来,瞥了那几只箱子一眼,面露无奈:“灵山那丫头,听说我们要在凡间成亲了,今天一早叫人抬了来,说是‘一点点’心意......”

    这哪里是“一点点”心意?分明是热情得过了头。谢召颇有几分头疼——这几大箱子装的全是价值不菲的物件,瞧着甚至比皇宫里的日常所用还金贵些。

    不过,这些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倒是符合灵山本人的喜好。

    不过,说到灵山,谢召倒是想起来了:“灵山?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她没回九重天去?”

    时湛摇摇头,把谢召牵到桌前坐下:“她说在人间还没玩够,打算再四处走动走动,我就随她去了。”

    他顿了顿,又说:“反正我已经决心留在凡间,今后也算不上是她主子了。”

    人间大好风光,妙趣奇俗,可比高高在上的天上宫阙有趣多了。时湛和谢召在徽州府暂时歇脚,一是陪着谢老板打发时间,二来是二人自春祭上走了一趟鬼门关,心神大耗,谢老板便强行留着他俩休养了些时日。

    如今休养得差不多,他俩便要告别谢老板游历江湖去了。

    可堂堂仙人自愿留在凡间,对于九重天上那些仙人来说,这等“自降身份”的事儿,还是前所未闻的。

    自从时湛在徽州暂时安置下来,这几个月来,家里隔三差五就会迎来些身份尊贵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下凡来的仙人,来劝时湛回去。

    时湛客客气气与人周旋半天,寻常人见他不为所动,也就识趣告辞了。只是有一次遇上纠缠不休的,时湛最后终于失了耐心,直言道:“若是阿召愿意回去,我便跟着她回去,如何?”

    来人哑然,片刻之后起身离开。

    谢召靠在门外默默听着,时湛送了客回来,就听见她懒懒地说:“怎么还拿我做挡箭牌?”

    不过,对于谢召而言,从始至终,她就根本没想过回到冰冷冷的慧义宫去。

    那场春祭散去了她大半的修为,对于观音而言,她已经尽到了自己全部的职责,所幸现如今道君已死,万物轮转,人间重归太平,她也不算是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年。

    被束缚在名为仙人的躯壳里太久太久,是时候卸下重担,做回真正的她自己了。

    ......用时湛的话来说,她这叫“功成身退”。

    “不是挡箭牌,我是真心的。”时湛失笑,“我娘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总之我没法和她再分开。”

    “谁是你娘子?”谢召抱着胳膊靠在门上,故意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成过亲?”

    “之前在梦境里......”

    时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正色:“你说得对,梦里的事儿,确实做不得数。”

    谢召原先只是想要逗逗他,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开始张罗起再补给她一个婚礼的事儿。谢召此人平生最怕大张旗鼓,一想到要大宴宾客就浑身不自在,更何况二人情况特殊,寻常婚嫁习俗反倒显得太过繁复。

    于是两人商议一阵,过些日子回苍南城时,按苍南人的习俗把婚事办了。

    战乱年代朝不保夕,苍南城的青年人大多都上了战场,三媒六聘的规矩来不及,便只剩一纸金粉婚书,一瓢合笈酒,夫妻二人手腕上绑上红丝线,就算是礼成了。

    渐渐地,就流传成了当地的习俗。冗杂规矩并非必须,只要夫妻二人情投意合、灵犀相通,婚礼什么的反而不必要了。

    谁知小灵山是个爱热闹的,先是洋洋洒洒给时湛和谢召写了十几页的书信,而后四处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献宝似的专门遣人送了来。

    几只盖着红丝绸的大箱子杵在院里,透过窗户还能看见谢老板挂在屋内墙上的几只纸人,这场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按照原先的计划,明日一早,二人就要辞别谢老板,踏上旅途了。只是这行走江湖归期未定,灵山这东西要如何处置便成了问题。

    谢召正撑着脑袋思索,猫儿跳到她膝盖上冲着她喵喵叫。她想了想,下了决定:“这东西咱们收不得,得给她送回去。”

    时湛点点头:“好说。只是阿召,这丫头在凡间四海为家,从不在一座城池停留两个月以上,连给她寄封信都时常找不到人,你要把这东西送到哪儿去?”

    谢召顿了顿。

    半晌,她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想法......”

    时湛弯了弯眼睛:“娘子请说。”

    谢召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雨师大人最近怎么样了,你俩有来往么?”

    时湛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商林晚?他好端端地做着他的广陵城主呢,虽然身体也就马马虎虎,但总归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大夫说只要注意调养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谢召微微一笑,打断他:“小商城主青年才俊,又是一城之主。先帝暗算他,险些叫他丧了命,我听闻新皇对此多有愧疚,三番五次想要给他加官进爵呢。”

    时湛:“这倒是真的,广陵的达官贵人们听到了风声,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去商府拜访,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老商早点续弦的意思,甚至外地的官老爷愿意把女儿嫁到城主府做妾。不过老商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真是白费——”

    他说到一半,余光瞥见谢召似笑非笑的神情,猛地打住了话头。时湛眨眨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说,老商和灵山......”

    谢召指尖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嗯”了一声。

    “上回咱们进盛京城,我第一眼在停云楼见到灵山,就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谢召想了想,说,“并非是说灵山姑娘和他人外貌相像,只是觉得,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时湛:“谁?”

    “你认识的。”谢召指尖敲了敲桌沿,开口道,“——覆雨,你还记得她么?”

    时湛拧起眉头:“你是说原先跟着你的,后来嫁给了老商的那个小丫头?你是说,你觉得覆雨是灵山在凡间的转世么?可是——”

    ——可是这不可能。

    即便是凡间转世,转世而生的凡人与仙人在本质上也是同一个人。可是灵山和覆雨,却是的的确确两个不同的姑娘。

    几个月之前,当时湛和谢召陪着覆雨去广陵城的时候,时湛偶尔还能收到灵山寄来的信件。她们是这两个姑娘毫无交集,又怎么会扯上关系?

    谢召伸手覆在他手掌上,轻声道:“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人世间也可以有两个‘自己’?”

    时湛问:“什么意思?”

    “仙人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寿限或是法术,在于神魂。”谢召沉吟一阵,说,“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种说法,据说有一种秘方,能将仙人神魂中的某个部分分离出来,投入到凡间,随着新生的孩童降临到世上,就能够用神魂的碎片造就第二个自己。”

    “但是凡事总有代价。”谢召托着腮想了一会儿,“那本古书年代太久,很多记载都看不清了。不过分离神魂一事有悖天行规律,这代价大抵也是惨重的——以至于无人敢尝试。不然我身为观音千百年,也不至于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实例。”

    时湛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邪门歪道,听着怪瘆人的......阿召,照你的意思,覆雨姑娘,可以看做灵山的......一个部分?”

    谢召目光落在桌上的棋盘上,道:“只是总觉得,她们二位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她们外貌、性格,根本没有一丝相似之处。”时湛思索着,“这什么玩意儿分离神魂的法术,想来修为低微的小仙也无法做到。灵山一个花妖化形的小仙,怎么会知道这些失传的法术,又哪里来的这么高修为?”

    “最关键的是,”时湛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召点点头,赞同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树梢上挂着的鸟笼里正在吃食的鹦鹉抬起头来,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湛“啧”了一声,看向谢召:“我还是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阿召,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谢召笑了笑:“谁知道呢,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不过,灵山和商林晚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时湛思索了一阵,“按照那姑娘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还会再回广陵城找他呢。我一会儿给老商写封信,请他代为保管这几只箱子好了。”

    谢召奇道:“这是为何?”

    时湛:“因为就我对她的了解,老商那张脸,应该是她喜欢的风格。”

    谢召:“......”

    -

    晚风熏人。

    灵山在酒楼里听了半日的说书,又喝了半盏酒,乏了。丢下两个元宝给一旁伺候的小厮,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走出了酒楼。

    她琢磨了一会儿,信步往小城城门的方向走,打算离开这儿。至于该去哪儿,她还没个头绪,现下也不想去多想。

    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

    灵山姑娘一直坚信,走到哪里都是缘分,人间来一趟不容易,能多看一眼都是幸福。若是过于顾及目的地,反而瞻前顾后,多了一重负担。

    她哼着小曲儿,逆着人流的方向晚城门去,醉人的风里带来凉意,吹起她的衣袖和发梢。

    在大路转角时,她与一群穿着道袍的修行弟子擦肩而过。肩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拥挤中灵山也没在意,侧身让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

    再往回看去时,那群弟子已经走得没了影儿。她最后只看见走在最后的是个纤细的少女,宽大道袍一闪而过,在转角不见了。

    灵山摸了摸脑袋,继续迈步往前走。

    小城外有个古渡口,停泊在此的船夫见着她,连忙招呼她:“女侠,去哪儿啊?”

    灵山问:“顺流而下的话,去哪儿方便?”

    船夫有些奇怪,但还是答了话:“若是最方便,广陵城最是顺路。”

    广陵城?

    灵山笑了笑,步子轻巧跳上了船:“那就去广陵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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