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事

    红星加工厂是老国企,六十年代由私营转为国有,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改革开放之后,受到经济大潮的冲击,经营惨淡,一日不如一日。有本事的人纷纷辞职下海,只剩下一些老工人,坚守着工厂。

    戴峰是在危难时刻升为厂长的,为了早日摆脱生产困境,想了各种办法,依然不行。

    戴峰才三十二岁,头发已经半白了,像四十岁的人。

    也因为当了厂长,原本和睦的家庭,分崩离析。

    妻子田莹莹是个看重物质的人,自从戴峰不发工资后,天天跟他吵架。最近更是早出晚归的,还不让问,一问就炸毛。

    夫妻情感在一日日的争吵中,消耗殆尽。

    若不是还有女儿,戴峰甚至想过跟田莹莹离婚。

    又是个不眠的夜晚,戴峰早早起了。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找到几根挂面,给女儿煮了。

    田莹莹梳妆打扮一番,看都不看他们,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戴峰只好带着女儿去工厂,他骑着自行车,肚子里饿的咕噜噜叫,一下一下地踩着车镫子。女儿坐在后面,背着小包包。她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什么都稀奇,眼睛里满是欢喜。

    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是陶瑶和苗玉,两人都骑着自行车。苗玉背着一个斜挎包,包里装着地图。要她说用什么地图啊,她不就是活地图。

    第一个要去的是家私营企业,就在西郊,近市区。

    私营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啤酒肚,头发梳的溜光。他一听要做包子馅料的加工,摆摆手,表示馅料加工太麻烦,不肯接。

    陶瑶知道事情不会太顺利,没有放在心上,去下一家。

    下一家是家国营的,老厂,设备老旧,而且厂长眼高于顶,对她们爱答不理的,陶瑶心中不喜,直接pass。

    接连去了几家都不行,不是人家看不上,就是陶瑶看不上。

    到了傍晚,两人一无所获。

    陶瑶叹口气,本以为很简单,结果连连碰壁。要不是她没有那么多钱,自己就做加工厂了,何至于到处求人。

    两人饥肠辘辘,找了家小面馆,一人点了份牛腩面。陶瑶吃的头都不抬,任由脸颊的汗水流下来。

    隔壁桌一对父女在吃饭,小姑娘面前一碗肉丝面,冒着蒸腾的热气。她鼓着腮帮子,吸溜一根面条。

    父亲一脸慈爱,用勺子舀了汤到小碗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小姑娘连续吸溜了几根面条,把碗往父亲的面前推了推,“爸爸吃。”

    “倩倩吃,爸爸不饿。”

    小姑娘拍拍圆滚滚的小肚皮,“倩倩吃饱了,爸爸吃,爸爸早上就没吃饭。”

    陶瑶被这句话吸引,望了过来。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半头白发。小姑娘长得娇俏可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角两颗小梨涡。

    不知道是带了几个月孩子的原因,还是女性天生的母性,陶瑶一看到小姑娘就喜欢,朝她露出了笑脸。

    小姑娘也朝她笑,露出糯米一样的小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姑娘也不认生,主动跟她搭讪,“你吃的什么面呀?我吃的肉丝面,可好吃了。”

    “我吃的牛腩面,也很好吃。”

    “牛腩面?”小姑娘歪着头想,“呃……我好像没有吃过。”她转头对着父亲道:“爸爸,我们下次吃牛腩面好不好?”

    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道:“好,倩倩喜欢吃咱们就吃。”

    陶瑶注意到男人的异常,仔细看向男人。男人的脸被蒸气熏的通红,手指纤细,手臂上没有多少肉,好似身上也没有肉,衣服宽宽大大的。

    陶瑶猜他们生活可能不大好,可这位父亲却是极疼女儿,要什么给什么。

    苗玉吃好了,擦着嘴,“陶姐,我们走吧。”

    陶瑶点点头,去付钱。小姑娘还在看着她,“你们要走啦?”

    “是啊,吃好了,该回家了。”

    提到回家,小姑娘的眼神黯淡,低声道:“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回家。”

    男人的眼神也暗了下来,可他不想让人察觉,端起碗,喝起了面汤。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急,他突然放下碗,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爸爸,你怎么了?”小姑娘很敏感,立刻察觉到异样,跑到父亲身边,小手揉着他的肚子。

    男人笑的很勉强,“别怕,爸爸没事。”可紧皱的眉头、痛苦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小姑娘哭了起来,“爸爸爸爸……”

    陶瑶动了恻隐之心,“先生,您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陶瑶刚要走,男人突然摔倒在地上。小姑娘吓得尖叫,嚎啕大哭。

    陶瑶叹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叫上苗玉,把人扶起来,问老板哪里有医院。

    最近的医院要二十多分钟,他们带着病人,走过去不现实。

    陶瑶怀念起后世的方便快捷,手机一点,车子马上来接。

    她让苗玉去外面拦出租车,好在这里交通方便,很快拦到一辆。老板帮忙把男人扶上出租车,小姑娘泪眼婆娑,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陶瑶安慰她,“别怕,咱们现在就带你爸爸去医院。”

    男人的脸上掉落豆大的汗珠,嘴唇惨白。他很想说不用去医院,可腹中实在疼痛,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到了医院,出租车司机帮忙扶到急诊室。陶瑶付了车资,感谢他帮忙。

    苗玉领着小姑娘,担忧地盯着急诊室上亮起的灯。

    陶瑶蹲下、身子,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里除了爸爸,还有什么人?”

    小姑娘抽噎地道:“我叫戴倩,家里还有妈妈,可我妈妈最近总是出门,很晚才回来。”

    陶瑶怔住了,戴……倩?这小姑娘是原著中的女主?!书上写戴倩家境贫寒,父母离异,跟着爸爸生活。

    可她长得十分漂亮,白桦对她一见钟情。奕松那臭小子也喜欢她,不过他那喜欢就有点强取豪夺的意思,还利用过戴倩。

    她仔细看戴倩,小姑娘确实很可爱,也很漂亮,招人喜欢。

    她叹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先是遇到男主,又遇到女主。

    “你爸爸在哪里上班?最近有没有说过肚子痛?”

    “我爸爸是厂长,厂子就在面馆附近,他没有说过肚子疼。”

    厂长?看来剧情还没有展开,书上的陶瑶一出场,父亲就是个工人。

    她不能因为以后女主和奕松的纠葛就撒手不管,再说了,原来的陶瑶已经不在了。她相信,在她的教育下,奕松不会成为反派的。

    陶瑶拉着戴倩坐在椅子上,苗玉站在急诊室外等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出来,“病人是急性胃炎,已经输上液了,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去交下费。”

    苗玉无措地去看陶瑶,陶瑶站起身道:“我来交。医生,他没事吧?”

    “没事,以后注意饮食,不要暴饮暴食,也不要一直饿着,我看他营养不良。”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陶瑶让苗玉看着戴倩,到收费处缴费,又用公共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自从撤出店的经营,电话就迁到了家里。

    陶瑶简单说了情况,还说晚点回家。洛渊让她小心些,便挂了电话。

    戴峰已经被送到了普通病房,戴倩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他,双眉紧紧蹙着。

    戴倩还小,说不清住在哪里,也不知道能联系到母亲的电话号码。从她刚才的话里,不难推断出,父母的关系不好,估摸着距离离婚也不远了。

    放她一个人在医院也不安全,陶瑶不得不留下来。她让苗玉先回去,自己守着。

    苗玉却摇摇头,“还是我守着,你回去,我年轻,熬一夜没事。”

    陶瑶看看不住擦眼睛的戴倩,道:“这样,我带戴倩回家去,晚上我照顾她。你既看病人又看孩子的,顾不过来。”

    苗玉一想,也行,陶瑶便带走了戴倩。

    戴倩起初不愿意走,要守着爸爸。可是陶瑶告诉她,爸爸可能一晚上都醒不来,她在这里没有地方休息,爸爸醒来一定会心疼的。

    戴倩嘟着小嘴,摸了又摸戴峰的手,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陶瑶走了。

    回到家,三个小朋友还没有睡,正在跟洛渊玩捉乌龟。三个人的脸上贴满了纸条,洛渊的脸上干干净净。

    陶瑶瞧见,不禁失笑,就你们那点道行,还想赢万年大妖啊。

    孩子们好奇的看着戴倩,戴倩抓着陶瑶的衣角,怯生生的,又有些好奇,偷偷地看他们。

    陶瑶笑着拉她出来,“给你介绍下,那位是大哥陈奕松,这位二哥陈奕柏,还有这位是小妹陈曼秋。”

    “她叫戴倩,她父亲生病住院了,今晚在咱家住一晚。”

    曼秋走过去,拉起戴倩的手,“你跟我一起睡吧,我的床很大很大哦。”

    戴倩抬起头去看陶瑶,陶瑶点点头,“我家小秋有许多玩具哦,你可以玩,是不是呀小秋?”

    “嗯嗯,我有小红,小白,小蓝,还有小绿。”那是洋娃娃们的名字。

    她拉着戴倩进了屋,给她看床上挨个放着的洋娃娃。

    戴倩的眼睛亮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洋娃娃,“我,我可以玩吗?”

    曼秋拿起最近的洋娃娃,塞到她手里,“她叫小绿。”

    戴倩抚摸着洋娃娃,眼睛微弯,要是爸爸也能给她买洋娃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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