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生祠

    昭仁帝无力地放下奏章,眼前一阵阵发黑。
    荆州大旱,永州暴雨,官员贪墨、灾民暴乱……
    此般种种,莫不是上天降下的预警,惩治其不仁不德之心。
    “陛下……”孟祀礼不无担忧地扶住昭仁帝微微摇晃的身子,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孟祀礼,传朕口谕,停止年宴,召各部院大臣到垂拱殿回话,还有那些未到宫中赴宴的官员,去请,一个不落的,都给朕请过来。”
    ……
    所谓年宴,并非简单的宴饮享乐之举,除夕佳节的特殊意义也为年宴赋予了诸多象征意义,国泰民安、政通民和、风调雨顺等等。
    孟祀礼重新回到紫宸殿时,殿中高声笑语,宴饮正酣,不知今夕何夕,他想到自己从奏章之上窥到的零星字眼,心中一阵阵绞痛。
    孟祀礼的家乡,便是江南西道,永州,零陵县。
    ……
    在听到孟祀礼传达的昭仁帝口谕后,殿中之人无不惊骇万分。
    年宴中途停止,乃前所未有之举。
    “孟公公,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有官员试探着问道。
    “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具体国事一概不通,还请诸位大人速速移步垂拱殿。”
    还有官员酒意上头,压根儿没听明白孟祀礼话中的意思,只当是今年年宴出了新花样,要换个地方继续宴饮。
    面红耳赤的官员出了紫宸殿,寒冬腊月的凛冽寒风刀割一般刮在脸上,立时清醒了三分,他随手拽了拽身边的官员,问道:“齐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齐瀚拽回自己的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
    醉酒的官员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道:“老古板,这个臭脾气,非得跌个鼻青脸肿不可。”
    ……
    垂拱殿位于紫宸殿和文徳殿之间,是供陛下上朝前后休憩之所,有时也会在此接见朝臣,面积并不大,眼下一众官员密不透风地站在殿内,便显出了几分拥挤和拘束。
    昭仁帝的脸色实在难看,官员们察言观色,也都满腹狐疑,嗫嗫不敢言。
    那名驿兵站在大殿西北角,昭仁帝想着或许需要他回话,便没有将人打发离开。
    无数官员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风尘仆仆,一身伤痕,眼中布满红血丝,嘴唇惨白,尘土混着血污,几乎看不出人模样。
    王霈贞站出列,身为中书令,他有责主动开口:“陛下除夕下诏,可是为了永州之事?”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更有甚者,完全不知王霈贞口中所说永州之事,是为何事。
    永州与燕京相隔遥遥,即便地动山摇,也不会有丝毫风吹草动传到燕京城中,唯一的消息传递渠道,便是当地官员定期送往朝廷的公文。
    也正因此,永州暴雨成灾、灾民暴乱,如此惊天之事,也能被死死瞒住,直到数月之后,才得以上达天听。
    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是一句笑话。
    所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区划,在中央集权松散的情况下,都可能成为实际上的自治之地。
    所以永州灾情无法上达天听,所以前任荆州刺史方文卓可将荆州编织成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让所有的呼告求援之举胎死腹中。
    很显然,眼下朝廷并没有切实可行的收归中央集权的策略。
    永州地方的灾情,于月前呈禀在册,但据永州刺史孙寿所言,此次受灾并不严重,灾民已在政府的组织下,有序恢复生产生活。
    为此,昭仁帝还曾下了一方嘉奖令给他。
    在阿芙蓉、税关改革、崔知宜复位、澹台衍回京等一系列震惊朝野的大事映衬下,永州灾情便显得不值一提。
    故而朝中众臣,都不曾留意此事。
    眼下王霈贞骤然提及,人人皆有些猝不及防。
    昭仁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思虑中掺杂着几分疑惑:“中书令何以知道是为永州一事?”
    “永州多水系,历来为水患所困,但永州水系之丰贫,皆赖于天赐,春夏多雨,水系进入短暂汛期,水患频仍;秋冬枯旱,水位下降,河流涸浅,甚至断流。”
    “永州刺史孙寿奏折中声称,永州十月下旬暴雨成灾,当时臣便心下生疑,曾与吏部尚书蒋墨钧蒋大人,探听孙寿为人,蒋大人一力担保其乃忠君爱国的良臣,微臣这才按捺下心中疑惑。”
    蒋墨钧打了个寒颤,后背立时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微醺的酒意立时清醒,大气不敢出。
    “蒋墨钧何在?”昭仁帝面无表情地开口,力有千钧。
    “微臣在,中书令所言,微臣有印象,孙寿为政确有可取之处,历年稽考均为上上,听说,永州百姓感念其为官清正廉洁,还为他立了一座生祠。”
    昭仁帝看向那名驿兵,问道:“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却有此事,孙寿大人的生祠便立在绿天庵以北,永州百姓烧香拜佛之时,也会到生祠中敬一炷香。”
    蒋墨钧松了口气,他揩了揩额侧的冷汗,心中那块大石头总归是稍稍落了下去。
    万幸万幸。
    “孙寿为官既受民爱戴,又何以做出此般隐而不报的荒唐之举?”
    那名驿兵想了想,如实回答道:“下官不知,但孙大人为官清正,对贫苦百姓维护甚多,在百姓中素有清名传颂,直至此次暴雨成灾,孙大人拒绝上书朝廷通禀,这才使得民怨沸腾。”
    昭仁帝沉默了片刻,责令孟祀礼当众宣读零陵县知县范秩的奏折。
    奏折之上说得很清楚,永州八月暴雨成灾,灾害损失极为严重,但永州知县孙寿担心受灾一事会影响自身政绩,故而隐瞒不报。
    零陵县知县范秩无法,只得利用私人信笺向燕京传递消息,却被户部尚书齐瀚以国库空虚为由不予置喙。
    永州受灾至今,已有四月,不见朝廷拨银赈灾,连一封抚慰民心的圣旨都不得见,故而民怨沸腾,暴乱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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