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容蓁闻声抬头，入眼就是一个白色的大盖帽，像赵清欢闲暇时候做的奶盖。
    奶盖很快翻上去，露出藏在下面的娃娃脸，狗狗眼。
    是冯公安。
    冯公安格外兴奋，宛如刚被收养的小狗，听到点儿动静就着急忙慌探头看。
    不知道是怕主人死了还是怕错过热闹。
    “……”叶容蓁跟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裴九韶。
    对方保持沉默，同样看向自己。
    叶容蓁闭上眼睛。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演哑巴呢。
    再不张嘴，咱俩就要在冯公安的脑海中上演禁狱情缘的戏份了！
    裴九韶哼笑，视线转向“爬墙”的冯清远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冯清远倒也乖觉，一声不吭跳下墙头，仔细拍走身上的灰尘，觉得自己啥都不用问了。
    他们肯定处上对象了。
    就凭刚才那黏黏糊糊的对视，这会儿狗都没他听话。
    冯清远恍惚明白过来，为啥领导上次多嘴说了句让自己问问。
    对方不是警告或者提醒，单纯就是想和自己炫耀。
    呵！
    当谁没有过对象似的。
    一个连表白都要求助的领导，找到对象又怎么样？
    啥都证明不了！
    自己绝不能上赶着创造机会！
    冯清远压住强烈的好奇，在旁边儿的水池子洗了手，甩干后正了正警帽，开了一点后门，尽量露出严肃面容。
    “叶知青和裴知青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请两位从正门——”
    “清远，是有人报案吗？那别耽误事儿，从后门来就后门吧，下次记住就行，这次估计是凑巧儿碰上了。”
    周公安说完就进了角落里的厕所，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冯清远：“……所以两位同志是来报案的吗？”
    裴九韶：“不是。”
    “我对象两个月前来这边插队，遇到家具厂的王有德及其同伙拐卖妇女，立刻见义勇为，和热心群众把人拿下。”
    “期间发现对方知道我对象的身份，但事后运气好失了忆，没能吐出真相。”
    “听说最近有了进展，我们就过来问问，整天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儿。”
    “哦，原来是这事儿，进来聊进来聊，”冯清远装模作样应了几句，让开身体等两人进来。
    裴九韶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看环境安全，扭头让叶容蓁进来。
    整的跟探路似的，瞅得冯清远牙酸。
    他忍到对方接过叶知青的挎包，还是没能忍住，“不是刚插队没多久吗？上次做笔录的时候还没关系呢，怎么这次就一口一个我对象？”
    “人叶知青一句话没说，你在这儿腻歪啥呢。”
    周公安一出厕所就听到这话，咂摸几遍，还是觉得有点酸。
    这可不行。
    清远同志办事能力再强，到底年轻了点，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再怎么想为人民服务，也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
    “清远，你先给两位同志倒茶，等会儿我带他们进去。”
    冯清远纳闷，有心询问，见对方已经开始洗手，干脆应了一声去前面。
    怕别人发现，走之前询问离得最近的叶容蓁：“给你的水壶加水行不？”
    “行啊。”
    叶容蓁刚回应，旁边的裴九韶就递上军用水壶。
    看到这个发展，三人陷入诡异沉默。
    也就一秒的功夫，叶容蓁笑道：“谢谢冯公安了。”
    “不用谢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冯公安接过水壶，一溜烟儿地跑去东边的过道。
    洗过手的周公安看到这一幕，甩着指节发黄的手，在四处乱溅的阳光中皱了皱眉。
    ——得找个时间提醒提醒。
    周公安暗中寻摸合适的时机，领着两人绕到派出所前面的时候，还得替人描补：
    “别看清远同志年纪轻，其实办事能力强、乐于助人，我们所里……”
    裴九韶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因，当即做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接着他的话往下问：
    “咱派出所最近忙着呢？”
    派出所五间正房，西边一间宽敞的厢房，两扇比大门还结实的木门后面，藏着两辆侉子，屋檐下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
    上次过来报案，那里放了三辆。
    他上前一步，半挡在叶容蓁身前，借着挎包的掩饰，掏出从冯清远兜里顺来的烟，请了一支，第二支夹在手里。
    周公安拿过烟，正想放嘴里，瞧见他的表现，笑了一声，动作没停，顺势别在耳后。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比不得你们那个大案。等会儿跟你说说王有德的事儿，所里一直盯着呢。”
    “谢谢周队理解……”
    几人接着朝里走，裴九韶说话时侧对着对方，余光扫见后面的办公室，声音顿住。
    周公安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直接乐了出来：“嚯，你这眼神儿可真好。”
    叶容蓁站在裴九韶让开的地方看去，最东边的正房门窗大开。
    简单刮过大白的墙上挂着的绣匾，裱的是“为人民服务”，白棉做底，黑绒草字，字迹勾踢折转和笔草差不多。
    中间夹有浅色丝线，像有光亮自东方而来。
    刺绣水平很好，心思巧妙，白棉布比丝绸挺阔朴素，和内容更搭，也更适合派出所的硬朗，只是这种情况不至于让裴九韶装出这副模样。
    男同志沟通刺绣太明显，她笑着开了口：“哎呦，这绣得可真漂亮，瞅着像是苏绣，看来咱们所里处理的那些小事儿，也真正服务到群众们心里去了。”
    周公安哈哈大笑，脚步一转，带着他们进了房间。
    “你们这些知青就是懂得多，这是农场那边的干部送的，前些天要搞副业，又给要回去，特意补上落款，说是能帮忙宣传宣传……”
    “还真是个好主意，后面那个红绣就是就是对方的名字吗？回头我们制药厂发展起来，也去请她绣一副字……”
    “好像是一个叫卢红绣的知青绣得，现在农场只有她才有这种技艺，也是你们南方知青。”
    周公安提醒道：“估摸着时间提前预定，慢工出细活，绣匾送回去两天，拿回来一瞅，跟真的有光照似的，瞧着就敞亮，仔细看了才知道，人在字上也补了几针。”
    “好嘞，我回去跟厂里商量一下，不过制药厂刚起步，怎么也得紧着工人、社员们吃饱肚子再说……”
    裴九韶记下情况，大面一扫，没发现其他异常，自然地接过话茬：“估计很快就行了，上次来公社，还听这边的群众说起咱们的药呢。”
    “制药厂地基打得牢，回头王有德的事情一了结，你不用提心吊胆，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学习方面，进步就更快了。”
    “成，这就跟你们说，虽然王有德还没想起来，但咱们走访的同志发现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