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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安室透接杯子的动作慢了一拍,似非似笑地抿了一口水,“你不敢把我送医院,却敢把我拉到结城本家来。”

    “你发一次高烧,脑子也锈了?”结城绫(扌享)duǐ回,“医院也算是公共场所,找人可比私人住所容易得多。再说,我又没大张旗鼓将你拉回来。虽然是在本家,可这里也是秘密场所,没几人知道的。”

    “谢谢啊。”安室透是真诚的,“但你惹的人是大麻烦,在没完全结束前,你的日子不会清静了。”

    结城绫觉得无所谓,嗤笑一声:“我的日子从来没清净过,我习惯了。倒是你……”

    “我?”

    “嗯,你还要回去做亡命之徒吗?刀疤男放过另一群人,却要杀你,就等于原来和你一路逃的土匪大概率也会拿你开刀,我可并不是每一次都有正好捞到你的巧合。”

    安室透心念动容,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丫头懂事又心如明镜,不相信对方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她的嘴,一旦交付信任她认为可以共享的信息便毫无保留。安室透牵起唇角,露出狡黠的笑:“你就从来不担心,这是苦肉计?”

    提着保温壶正准备起身离开的结城绫停在床边,微微躬身凑近直视他,如同看一个白痴,四目相对好一会儿,结城绫扁扁嘴:“你看我,是三个月还是三岁!”安室透忍俊不禁,抿着嘴侧脸错开视线,“开玩笑。”

    结城绫直起身,三步两步倒退着走,扬起下巴眯眼做了个鬼脸,“太没水平了。”说完,踏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门外。

    十几分钟后,结城绫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软包进来,搁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哥说,你只要醒来肯定是会走的。你的东西我们没乱动,呃……所以呢,那个衣服也没有洗。”她拉开软包拉链,耸耸肩,“你自己看着办吧。”

    “雅人先生呢?”安室透问。

    “在医院。”

    “那事警方怎么处理的?”安室透趁空翻了手机新闻,媒体里统一报道都是军事演练。

    “二哥停职了”结城绫双肩低垂,目光扫过安室透的手机,“你也看了,警方对外公布的是演练。”

    “只能这样。”安室透说,“否则会造成民众恐慌。”

    “是啊。”结城绫拖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双掌撑着下巴,手肘支在床边沿,扑闪着眼睫思索。

    安室透问:“还有没说的?”

    “两件事儿,也算一件事儿吧。”

    “你说。”

    结城绫歪过脑袋,视线落在他脸上,“你上次不是问我Scorpion和daiquiri嘛,我后来问哥才知道的。然后,我就明白那天你为什么对我发脾气了。”

    安室透哭笑不得:“没有发脾气。”

    “是是是,没有发脾气。”结城绫也不与他争辩,“二哥想用这两人换你们秘密抓的那个,北川课长没答应。听哥说,他们离开警察厅的时候,北川课长的脸拉得跟茄子似的。”

    “既然无诚意,那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安室透声音柔和,语气淡淡的。他向课长汇报的早上,北川琢真也将上头下达的合作指令以及结城两兄弟的交换要求告知他。两只唱】红】白】脸的老狐狸,他们根本没有合作的意思,只想要对他们有利的局面,所以,北川琢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的交换要求。这并不是课长意气用事,而是经过权衡下的决定。Scorpion和daiquiri直接关系组织,未来可作为污点证人;清水怜志与组织是间接关系,但他与白露是直接关系,白露与组织联系更多。两方考量,清水怜志的作用大于另外两人。这个道理,他能想到,结城兄弟也能想到,不然怎会有交换一事。

    Scorpion和daiquiri是白露交给结城兄弟的,这点无须质疑。安室透不得不佩服白露敢捅破天的胆量,当时下车检查尸体的人是Vodka,若换成Gin或者其他更心细的人,那招偷梁换柱能不能瞒过去很难说。不过,白露应该不惧他们发现端倪,否则不会提前给他打预防针,让他做好打架的准备。

    “这是一件。”安室透问,“另外一件呢?”

    结城绫有意识的把椅子往后挪动,眨巴着眼睛咧嘴露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我说了……你不能跟上次一样和我生气,事儿不是我们干的,我只是把这消息转告给你。”

    “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安室透神情平静。

    “清水怜志逃了。”

    “什么?”安室透眉目一凛,片刻反应过来,“羁押所重重看守,他怎么逃出去?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结城绫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是的。”

    “里应的人……”

    “就是你。”结城绫一语惊雷,迎着安室透严肃的目光,结城绫说,“有监控为证,就是你大摇大摆的把人带走了。”

    安室透冷笑:“好一招栽赃嫁祸。怎么,她把人抢走了,没送给你们?”

    结城绫脸色一垮:“我说了,我们事先不知情,”

    “事情发生之后呢?”

    “不知道哇。”结城绫满目无辜,“你怎么就认定,人是她抢的?”

    “你们自己不也认定是白露做的吗。”安室透盯着结城绫的小动作,若潜意识里没有那个猜测,怎么一开始就申明撇清干系。

    结城绫哑口无言。

    “警察厅的事情,也是你兄长们告诉你的?”安室透觉得没必要跟她较劲,转而问道。

    “我偷听的。”

    安室透目光一滞,啼笑皆非。

    “我们把你拉回来的第二天,北川课长就找来本家了。”

    结城绫记得她推着医药小推车,穿过和式回廊,隔着院子里的假山,她看到平行廊道里气势汹汹的北川琢真在家佣的带领下往客厅方向走去。把要换的针药搁在病房后,结城绫也去到客厅,正听见北川琢真冷嘲热讽的指责。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于你们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我实在不敢恭维。”

    老家主早已不主事,那天接待他的是结城雅人。对于突如其来的欲加之罪,结城雅人也是一头雾水。

    “北川课长是何意?”

    北川琢真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播放里面的内容。结城绫躲得远,看不到里面放的是什么,但后面两人的谈话让她推测了大概。

    结城雅人看了两遍,琢磨出了对方来意,“北川课长认为是我们派人伪装成你的部下带走了这个人。”

    “就算不是你们授意,也有暗示的成分在。”北川琢真说,“咱们都是明白人,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我不掺和你们世家底下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也不能让你们为所欲为。”言语之下,他不无遗憾地轻叹,“从另一个角度,我们本该是同行者的。”

    结城雅人将平板还给北川琢真,淡淡地说道:“北川课长,我无法洗清你对我的怀疑,可你也没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我所为。都是各有所需,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立场,其他人也有他们的信念和坚守。与我而言,人只要不在犯罪分子手上,没有继续作恶危害社会的机会,关在哪儿都一样。”他微颔首,向北川琢真行了晚辈礼,“我跟晓人商量商量,作为弥补,那两人就交给警察厅吧。如你所言,我们不应该是敌人。纵是彼此存有芥蒂,此时此刻都应摒弃前嫌。”他视线停在北川琢真公文包上,“还有一件事,他受伤现在在我这里。”

    北川琢真霍然而起,这个“他”指代谁,当然清楚。结城雅人接着说:“别担心,他在昏睡中,不能移动,目前这件事只有你我和我弟弟妹妹知晓。等他醒了之后,无需外人催促,他自然会来找你。”

    北川琢真走之后,结城雅人折身看了一眼结城绫躲藏的位置,唇角上扬:“第几次了,偷听的毛病要改。”

    结城绫缩了缩脖子,在哥哥看不见的角度做个鬼脸,灰溜溜地跑开了。

    安室透沉默良久,问道:“你能联系到白露吗?”

    “我们打了所有号码,网络联系,邮件联系。”结城绫有些伤感,“两位哥哥也联系了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你比我更了解白露,她若有心藏起来,找不到是正常的。”安室透看出结城绫的担心,以自己的切身经历转换来宽慰她,换做是自己刻意隐藏肯定也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找到。

    结城绫抿嘴淡淡笑着,像是安慰自己:“我知道。”

    安室透休养了一周,这期间他只看到结城绫来回进出,外面消息靠着手机上网获取,结城绫未与他多言,况且机密信息网络肯定搜索不到。

    结城绫不在的时候,安室透试图找过出口。这里修了十几间房,中间走廊,两边对门相互错落,门上各有标记。有:仪器、医药、手术、病房等等,每间都房门紧锁,头顶天花板上设了不少通风口。安室透猜测这里是他们结城本家的地下密室,公寓式建筑结构一目了然,出口并不难找,但出不去,最后那道坚实的金属门有声纹虹膜密码三重防护。

    安室透在离自己住的病房廊外最近的通风口下搭上凳子,准备拆百叶出风口,拆到一半便听见总门防盗处传来“滴滴滴”的报警音。安室透不慌不忙地停下手中的活,把凳子推进自己病房。不一会儿,报警声停,自动门一侧划开,结城绫提着食盒和一包黑色物品慢慢走近。安室透回到病床上靠着,翻起了前一天结城绫给他带来解闷的娱乐新闻报纸。

    结城绫在病房门口望了望被拆松的百叶,默默走到床边,搭起小桌板一样一样端出食盒内的饭菜。这几天,安室透的一日三餐准时准点,顿顿不重样,换做平常他该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可现在,眼前的鱼肉、果蔬、汤羹都激不起他的丁点食欲。

    安室透淡淡看着结城绫,眉目含笑:“把我困在这里,不是雅人先生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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