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箴差点把K记套餐里的免费可乐喷出来。杰森·弗格森厉害啊，为了避免孟箴找他爸爸告状，他先找了爸爸是吧？
弗格森说完姓名之后就没有说话，孟箴端着自己的餐盘挪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抱歉爵士，我这里太吵了……您找我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吗？”
弗爵爷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杰森和雷内告诉了我不同的版本。”
孟箴说：“如果您问我的话，我赞同穆伦斯丁先生的说法。”“不，这对我不重要。我清楚杰森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雷内。”
孟箴谨慎地把手机换到常用的右手拿着。把这个正在发出令人畏惧声音的小东西放在并非惯用手的左手里让她感觉不安全。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对你不了解，不过现在也清楚了。范加尔说你擅长谈判，我猜他说的对？”弗格森并没有像他儿子那样故意压低声音营造气氛，但却自有一股威严流露出来。
孟箴头脑风暴。弗爵爷是什么意思？他老人家要和自己谈判吗？谈判什么？
“我有四个儿子，杰森最不成器。”弗格森看似拉家常的对孟箴说，这时孟箴也顾不上质疑“明明只有三个”，她已经猜到弗爵爷说这番话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老爵爷慢慢开口：“你没有和拉伊奥拉合作，那么你可以和弗格森合作。我会让杰森给你 Elite Sport 的一半股份，你们共同持有这个公司。”
杰森·弗格森的经纪人公司就叫 Elite Sport ，这家公司最大牌的人物就是弗格森爵士自己。“您说什么？”
“百分之五十，你在摩纳哥见到了拉伊奥拉那个女助手吧，现在你可以做英国的皮门塔了。”弗格森爵士大笑，“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迹，杰森会需要你这个合作者的。”
孟箴吞了吞口水。老爵爷不愧是老爵爷，太果决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说送就送，就算公司是个空架子，这也是一半的架子啊！
似乎怕孟箴还有芥蒂，弗格森爵士又趁热打铁地说：“我想有你和你的眼光在，这个公司不必做一些违规的事就能获得财富了？”
弗格森拿起办公桌上助理送来的孟箴的档案又翻了翻，她能找出籍籍无名的阿森纳弃将凯恩，又能在阿贾克斯青训营里一举挑到尚未崭露头角的费尔马伦——在孟箴登门求租之后范巴斯滕给了他几次出场机会，金子就此发光，范加尔并没有对弗格森隐瞒。这份眼光让见多识广的弗格森都动容，简直胜过一些从事这一行业许多年的老球探了。
如果有能从全世界发掘天才的孟箴，杰森·弗格森又何苦只盯着曼联薅羊毛呢。
孟箴犹豫了。弗格森爵士提出的条件比拉伊奥拉开的大方太多，而且按照老爵爷说的，还不用违背她的道德底线，这不比拉伊奥拉那份要让她想办法狠宰国米的合同好？
“爵士，那么我要付出什么？”
“所有球员的经纪人合同都挂在公司名下，你可以从收入里拿六成，或者七成，都可以。”弗格森爵士轻轻叹了口气。老爵士也是个父亲，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能力如何了，杰森想要独立吃经纪人这口饭是吃不好的，不如为他选择一个好的合作者，让他能有份稳定长久的收入。
就老爵士看来，能够为了保全已经和其他经纪人眉来眼去的球员前途而拒绝拉伊奥拉的爽快报复方式的人，至少在人品和职业道德上是可圈可点的，选择她合作，不用担心等自己老去以后失去价值的杰森被踢开。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古今中外，莫不如是。况且杰森一直打曼联球员的擦边球，这是非常不安全的，之前是因为没有能力去其他地方发掘球员，现在有个眼光奇佳的孟箴，也可以让杰森转型。所以多付出一些利益拉住孟箴，在老爵爷的权衡中很值得。
正当孟箴还在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有个高个子男人闯进快餐店，扫视一圈冲到孟箴面前，用力拍了拍桌子：“老头子提的条件你还不满意吗？！”
餐盘的大薯条从包装袋里散落，可乐也咕噜噜的冒了点气泡。来人居然是杰森·弗格森，不像早上的盛气凌人，他现在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五官里都储存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但因为父亲的命令而不得不压抑下来。
孟箴默默把手机移开，老爵爷的声音传出来：“杰森，背后就叫我老头子吗？”
杰森·弗格森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冰冻住了，支支吾吾地说：“老……不是，爸爸，您怎么亲自和她打电话啊？”
弗爵爷说：“不打这个电话怎么知道你管我叫老头子呢。”他对孟箴幽了一默，“别叫爵士了，你也称呼我老头子吧。”
弗格森爵士的亲切当然奇怪，但孟箴还是忍不住被他们父子间的相处模式逗得想笑。
杰森·弗格森坐到孟箴对面，老爵爷给他重复了一遍开出的条件。在老爵爷说话的过程中杰森·弗格森几次想打断，却没得到插嘴的机会，只能对着孟箴吃掉了上边饼皮的汉堡冷笑。
等老爵爷终于挂了电话，杰森·弗格森深呼吸了好几口，对孟箴说：“我爸爸开出的那些条件。你答不答应？”
“我得考虑考虑。”孟箴说。这是实话，天上掉了一个太大的馅饼，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陷阱。而且弗爵爷的城府手腕都深不可测，不是现在的孟箴能看透的，倒是杰森·弗格森不过是个麻瓜版的德拉科·马尔福，故意说点没边的话激怒他，能让他暴露出更多。
杰森·弗格森又想拍桌子，不过注意到K记的餐桌被炸鸡熏染的油腻腻的，半空中收回手甩了几下：“你还考虑什么？你什么都没付出，平白得到了一半股份！”
孟箴笑笑：“你也没付出什么啊，你这个公司有什么值钱的吗？”
“我爸爸的经纪权！”杰森·弗格森刚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感觉弱了气势不妥，连忙往回找补，“公司有七八个球员的合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钱？”
“曼联的球员吗？你爸爸不允许你继续经营曼联球员了，刚在电话里说的。他没告诉你？”孟箴扬扬诺基亚，看到杰森·弗格森的眼睛里像要喷火。
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找她合作！还要逼自己一定做到，否则就不认自己这个儿子……
“那你也没有球员！我调查过了，你只有哈里·凯恩一个球员！”
“我才当几天经纪人啊。你当了几年了？”孟箴盯着杰森·弗格森，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言语里捕捉真相。
不过几轮试探下来孟箴失望了。抛出股份给她这件事看起来是弗格森爵士的决定，甚至连当事人杰森·弗格森都不理解，不过是听从父亲而已。
唇枪舌剑中落了下风的小弗格森最终破罐子破摔：“合同都拟好了，你签不签！”
看到那沓有点厚的文件，孟箴心里一阵警觉。能够在区区两三个小时里拟出这样一份合同，不是杰森·弗格森能办到的，只有老爵爷让曼联的专业律师出手才有如此高的效率。
孟箴脑海里浮现出红鼻子苏格兰老头的形象，威严的站在场边指挥若定。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你这合同合不合理啊，合理我肯定签。”
杰森·弗格森和孟箴毫无默契，不知道怎么接下句台词，他把合同递给孟箴：“你自己看吧。”
第一页是一份股权转让书。弗格森爵士自愿把他持有的 Elite Sport 公司的百分之五十股份无偿转让给孟箴，但附有两个条件：第一，孟箴不得再次出让任何股份；第二，孟箴不得主动提出公司破产或者解散，只有杰森·弗格森本人提出和法律规定两种方式可以让公司解体。
第二页则是经纪人与经纪公司的协议。签订这份协议之后，孟箴进行的所有经纪行为都必须以 Elite Sport 的名义行事，也就是说球员选择的经纪主体并非孟箴，而是这个公司。已经与孟箴签订经纪人协议的球员也转换为公司，但不影响孟箴获得的收入。
第三页就是合伙人协议，洋洋洒洒七八张纸，详细讲了孟箴和杰森·弗格森，也就是这个公司唯二的股东怎么处理公司日常事务，怎么在收益里分成和怎么承担债务。不过球员经纪人算是无本买卖，不会有多少债务。
协议里写道：公司在具体选择球员签约与签约条件方面的事务由孟箴主管和负责，其余事务由两人协商决定，不能达成共同意见的时候以杰森·弗格森的意见为准。
平心而论这份合同还算合理，老爵爷真金白银拿出了股份，让他的儿子对公司事务有最终掌控权也无可厚非。
分析利弊，签下合同之后孟箴就有了弗格森爵士这个大靠山，而且这个关系远比她和拉伊奥拉之前准备达成的那种更紧密，因为孟箴已经完全和弗爵爷的儿子通过这个公司绑死了。
弊端同样明显，她以后签下球员的收益都要分给杰森·弗格森，就算她拿七成分三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相比之下拉伊奥拉的合同只抽一成。同时她的行动自主性会降低，杰森·弗格森一样能干预她去签约球员，以这位的眼光会不会拖她后腿？而且有没有暴露她黑户秘密的可能？孟箴怎么解释她能发现那么多不知名的天才球员？
可不是每个人都是安杰罗·格雷科。
杰森·弗格森说：“看完了？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个律师再研究研究。”
“好，那我就先把这个拿走了。”孟箴也不客气收起合同，起身准备离开。
她能找到的体育律师……皮门塔倒是颇为顶尖的一个，不过如果让拉伊奥拉知道孟箴试图和弗格森合作，那么他一定会出手搅黄这件事，那就糟了。
思来想去还是要拜托格雷科，问问他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位体育律师。孟箴拿出诺基亚，在通讯录里找到格雷科，手指却停在绿色的拨号键上迟迟无法按下。
阿姆斯特丹冬夜一别，自己再去找他居然是要求他帮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孟箴挠挠自己的耳朵，坐在公园长椅上踌躇不决。
她又自己拿出合同看了好几遍，试图在又臭又长的法律术语和条文里探寻出合同背后隐藏的真正机密，但她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翻了又翻还是毫无头绪。
要不要签这份合同？孟箴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倾斜的很厉害了，签的那一端落着许多砝码，她承认弗格森爵士为她展现出的英国皮门塔的目标非常有诱惑力。
那么……不去找什么律师了，直接签下？无论弗爵爷有什么盘算，她都接着，有得有失，而非患得患失。这样可以吗？
然而这份得失都太大了，这是孟箴两世里面临的最重的选择。前一世决定是否出国留学也很重要，但那时候身边还有爸爸妈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坐在陌生城市的长椅上。
拨号的嘟嘟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