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号称二十世纪西方文化的三大发现之一，利兹大学的情商硕士波特当然也了解，不过当时他觉得是个谬论，只要事情有可能出错那就一定会出错，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倒霉。

    但今天他就亲眼看到了。目前英乙排名第三的布莱克浦主场对阵已经落入降级区的切尔滕汉姆，居然输了五个球！

    只有他和格雷科还勉强支持着站在场边，首战就失利的埃梅里已经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了。好在没几个球迷骂他，因为在输第四个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布莱克浦球迷已经提前退场。

    这场比赛格雷科派上了鸟枪换炮的升级阵容，吉鲁、里贝里他们这几个冬窗来的新球员除了诺伊尔生病没上之外都出场了。结果问题就出在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和新援配合不好吧，老门将保罗·门森在后面疯狂漏球。

    黄油手三个，下蛋两个，甚至还乌龙一个。前面进后面漏，漏的锋线球员最后也放弃了，格雷科干脆换下吉鲁免得再把他累伤。

    灰溜溜回了更衣室，保罗·门森态度倒是很好，主动向比他年轻的主教练和队友们道歉，格雷科看见他弯腰鞠躬的时候头发都有些白了，一时心软不好多说。

    波特和其他球员也纷纷宽慰门森几句。这些球员里倒是没有压力怪性格的人，又新来没多久，不好意思责怪在球队兢兢业业十多年的前辈，说两句也就算了，而且就算输了这一场，布莱克浦的积分也在升级附加赛区里。

    而埃梅里居然也没找谁的麻烦，他只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球员们都离他远远的。或许是因为担心被格雷科追究他安排训练不合理的责任吧。

    孟箴也回了英国，在曼市公司总部见到杰森·弗格森，和他一起飞到布莱克浦。杰森·弗格森去和奥伊斯顿谈判，花的并非孟箴的钱，孟箴也懒得问，在能想办法搞钱的地方杰森·弗格森总不会失手的。

    她去找格雷科，格雷科满面消沉。“唉，孟，我还在想怎么把布莱克浦带升级之后离开呢，现在看来恐怕也不太稳妥。”

    两人坐在一家餐厅里，灯光昏黄，点了瓶利口酒，慢慢啜饮，边喝边聊。

    孟箴安慰他几句。这时他们俩的手机同时响起来，格雷科苦笑着说：“孟，你发现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电话来。”

    这话说的有些失态，不过格雷科喝了不少酒，孟箴也不太在意。接通之后是杰森·弗格森说他已经成功用三百万镑从奥伊斯顿手上收购了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公司成了布莱克浦最大的股东。这个价格相当于把布莱克浦整个俱乐部折价为七百五十万英镑，应该比市价低一些，显然有杰森·弗格森的手笔。

    而格雷科的电话居然却是来自于埃梅里。而且埃梅里一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怀疑保罗·门森丢六个球是故意的，他有问题！”

    格雷科皱眉：“乌奈，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职业球员卷进赌球，这个指控未免太重了。”

    孟箴和格雷科本来面对面坐着，闻言走过来到他身边听。

    在格雷科请假回家的这几天，卷王埃梅里速成了英语，现在已经能用西班牙味道浓重的口音和主教练沟通。

    “我找到证据了，胡安和劳伦特也觉得他不对劲。”埃梅里言之凿凿。

    胡安·卡洛斯本场也上场了，搭档科斯切尔尼组成中后卫组合，作为门将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察觉到身后的保罗·门森很多行为不太合理。询问了搭档科斯切尔尼，他也这么觉得，这更坚定了胡安·卡洛斯的判断，保罗·门森一定有问题，就算他平时水平就不怎么高，但发挥失常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但胡安·卡洛斯知道格雷科的性格，就算自己是他的心腹爱将，直接去找他说保罗·门森故意丢球，他也不可能相信，格雷科就不是个会怀疑人的人。所以他找到了埃梅里。

    球队输了以后埃梅里也在调查，他觉得不可能是自己战术的问题，肯定是哪个球员出了岔子，于是找到胡安·卡洛斯。

    卡洛斯虽然讨厌埃梅里，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很强，又善于言辞，或许能有理有据的说服格雷科，就把自己和科斯切尔尼的发现告诉了他。

    “就算保罗·门森这段时间没参与训练，也不可能丢那么多球！安杰罗，你想想第四十七分钟那个失球，当时没有人压迫他，非对抗性失误啊，还有第六十二分钟……太明显了，太明显了。”埃梅里急切地说。

    格雷科本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酒杯，被埃梅里说的话震惊到把酒杯脱手摔在地上。

    孟箴示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的格雷科先挂掉电话，格雷科依言把喋喋不休的埃梅里关在电子信号的另一端。刚喝过酒的头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冲击得一片混乱，太阳穴发痛。

    玻璃碎片在照进来的月色中反着微光。侍者闻声过来收拾，孟箴和格雷科都起身站在过道上。

    “球员故意失误让球队输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赶走教练，另一种就是赌球。不过保罗·门森应该没必要赶走你，就算要的话也不会现在行动。所以我猜是赌球，而且行为这么离奇，盘口一定开的很大。”

    如果只是单纯赌胜负，保罗·门森只要假装不小心失误一次就好，这很难查实，但他之所以不惜被发现也要失误这么多次，极有可能是有人赌了比如胜负球超过五个的这种超级赌法，那么赔率究竟多大孟箴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背后说不定有好几百万镑的巨大利益，布莱克浦才值七百五十万镑……孟箴的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2023年的足彩公司已经建立起了一套非常强大的预警系统，如果有异常投注就会被发现并相互通报。但2003年还没有，所以保罗·门森和他背后的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操作。

    “我们必须马上上报给英足总！保罗·门森的行为太诡异，我们知道这是他个人行为，万一其他人觉得是整个球队一起在踢假球，这就麻烦了。”

    格雷科本来有点醉意了，被吓得完全清醒，立刻联系老板奥伊斯顿，请他代表布莱克浦董事会向英足总报告。

    奥伊斯顿愣了，他刚把股份卖出去，买主是个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钱还没到账户里呢，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绝不能让新买主知道！至少要等三百万镑拿到手再说。

    反正格雷科那种人不可能带队打假球，也不怕英足总调查，不主动申报的问题只要到时候几句话解释解释就好。这样想着奥伊斯顿决定先搪塞下格雷科：“安杰罗啊，你这话就太诛心了。保罗在布莱克浦踢了十多年球，人品如何大家都能看到，他怎么会掺和到赌球里呢？他是老了，又好久没比赛，我看也正常。”

    奥伊斯顿加重语气：“安杰罗，我们不能随便猜忌自己的球员。这样吧，明天或者后天，你我一起找保罗谈一谈怎么样？”杰森·弗格森的钱这一两天应该就能到，签完合同之后奥伊斯顿只留下区区百分之七的股份，布莱克浦怎么样就和他没关系了。

    格雷科猜到奥伊斯顿的用意，不过是想推锅给杰森·弗格森罢了，用一手拖字诀摆脱责任。他当然不能答应：“奥伊斯顿先生，我觉得不应该只有你和我吧，还应该有杰森·弗格森先生，他是大股东，这种事不该少了他。”

    奥伊斯顿失态惊问：“你怎么知道！小弗格森先生去找你了？你没和他乱讲什么吧？”“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乱讲的，除了——”格雷科语带威胁。奥伊斯顿是以为杰森·弗格森向他这个主教练试探俱乐部情况了。

    现在的布莱克浦不算优质资产，不动产价值低，球队营收弱，还背着点债务。如果不是杰森·弗格森被门德斯的巨额收入刺激到，没什么人愿意来接盘的。

    所以奥伊斯顿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大买主，那也就只好向格雷科服软了。“安杰罗，既然你知道收购的事了，也请你体谅体谅我。保罗·门森真的有问题的话我并不是想要包庇，只是在这紧要关口，我不愿意让布莱克浦沾上什么丑闻。”

    格雷科轻轻“嗯”了一声，奥伊斯顿也有难处。不过这里确实也要提醒一下杰森·弗格森，他自己卷进布莱克浦这个烂摊子里不要紧，可不要牵累了孟箴！

    “小弗格森先生的账目大概两三天就能查完。我也清楚这种赌球的资金洗得有多快，可是在布莱克浦这种小地方，两三天不影响什么大事，英足总联系警方会查出来的。”奥伊斯顿话风一转，“安杰罗，求你帮帮我，这几天之内我愿意帮你稳住保罗·门森，你看这样如何？”

    潜台词就是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会通知保罗·门森，打草惊蛇之后结果如何，可就不好预料了。

    孟箴看着格雷科，用口型说“答应”。

    格雷科挂断电话，问孟箴要不要通知杰森·弗格森，布莱克浦可能埋着个雷。孟箴想了想说：“算了，杰森·弗格森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收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才出了三百万镑。”

    “三百万？今年布莱克浦的财年收入就有这么多……”格雷科摇头，也决定不说了。布莱克浦毕竟也是这个旅游城市唯一的一家职业俱乐部，历史悠久死忠球迷也有很多，杰森·弗格森能这么低价吃下来，无非是趁人之危和仗势欺人两招。

    让他踩个雷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