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朵花花

    “晚上好,除妖师。见到你还活着,我可真是难过。”和也扯了扯嘴角。除了客套的寒暄话,剩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真心实意。

    “那我是不是应该先感谢一下和子小姐的关心?”的场仍是那副挑不出错来的完美笑容,“没能再见到和子小姐一面,在下可没办法心甘情愿的赴死。”

    和也猛地打了个冷颤,头皮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发麻,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而后发现的场那张讨人厌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合着就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和也没忍住磨了磨牙,“呵呵”干笑了两声:“现在你见到我了,可以毫无牵挂的安心去死了。啊!需要我为你准备根绳子吗?我看神社正殿的那条房梁就很不错,特别适合吊死你。”

    的场面露无辜的眨眨眼:“和子小姐可真是过分,居然轻易就这么决定了在下的生死。要知道人类可是很脆弱的,生命只有一次,在下还没看够日落流水,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离开啊。”

    “没关系,虽然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但是我还是会想办法救活你的。”和也上下打量了下的场一眼,“啧啧”两声,“这方面我经验可丰富了,至少能让你体验一百零八种不同的死法,今天特价优惠买一送一,怎么样?有没有心动?毕竟一般人可没有机会体验这么多种的死去活来,今天你捡到大便宜啦。”

    “和子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份殊荣在下受之有愧,还是留给下一个幸运的人吧。”的场语气波澜不惊,平静的好像在跟和也讨论今天的晚餐吃什么一样,“……那个跟在你身边的人类小孩呢?你终于把他吃掉了吗?”

    上一次的场离开富商家之后便立刻回到了的场一族的老宅,老宅中的藏书阁里保存着千百年来世代家主留下来的游历手记,几乎囊括了目前已知的所有关于妖怪的资料。鬼这种生物虽然与妖怪有些许的不同,但不排除会不会是未知的妖怪的一种。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

    的场有些激动。

    那么他将会成为的场一族新的历史的书写者。

    后面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的场翻遍了藏书阁中每一本书的每一页,那些漫长的岁月化作了他手下被墨水浸透的枯黄纸张,诉说着他不曾知晓的那些故事。

    直到合上最后一页,的场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一下,恍惚间想起上次合眼好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将书本归放到原来位置的时候,的场的眼前黑了一下,等他稍微缓过神来,书架的背后露出漆黑的一角。的场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他小时候意外发现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是厚厚的一本日记,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还翻开看过,但是好像因为没有署名,所以他翻开之后又给放了回去。

    不知为何现在又冥冥之中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鬼使神差的,的场将那本日记拿了出来,拍掉上面薄薄的一层灰尘,他再一次将它打开。

    日记开头的笔迹很是幼稚,间隔几个字就有涂抹的痕迹,有几个地方被水打湿了皱皱巴巴的,的场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人想要表达什么。

    ……跟妖怪打了一架,但是没打过对方还被扯掉了好多根头发,明明看着很可爱但是怎么能那么凶?鼻青脸肿的回到家里还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头痛,头发还会长出来吗?

    的场忍不住笑出声来。

    藏书阁只有历任家主才能进入,旁人轻易不会踏足此地,对的场而言,这是他鲜少能够展露自我的地方。

    而后他接着往后翻,然后看着字迹愈发成熟飘逸,虽然大部分都是些过于直白的流水账,但的场好像能借此去窥探另一个人的一生。

    这和那些枯燥规矩的,一板一眼的仿佛在写任务报告的游历手记完全不一样。

    除了那些日常的流水账,日记的主人好像一直在坚持和那个扯了他头发的妖怪在打架,但直到的场翻到内容的三分之一页,这个人还是一次都没有赢过。

    ……有点没用啊这个家伙。

    的场一边吐槽着一边继续向下看,可翻着翻着的场突然觉得日记上的字体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最后一笔收尾向上的写法少有人尝试,几乎可以作为另种区别他人的标志……

    的场猛地抱住日记起身,直直跑向藏书阁最中心的位置,在层层咒语保护着的匣子里,一张写满字迹的残卷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那是千百年来,的场一族最具天赋的家主留下来的手书,传说一场大火带走了他留下来的所有东西,仆人奋力抢救才仅剩下这一点残骸,几经波折,流转至今。

    的场仔细比对着日记和残卷的字迹,过多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当终于确定这两者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他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关于那位家主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命中犯煞天生克父母亲人,有人说他性情乖僻少与人交流,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半妖之身,就像传说中的安倍晴明那样……但毫无疑问的是,没人会否认那位家主的强大,家族中人人妄图取而代之,但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仍未有人真正走到那个位置。

    所有的辉煌与荣耀,都随着那个人的死亡而逐渐消散。

    无人继承他的衣钵。

    的场忽然想到,每年前去为历任家主扫墓之时,在下人们小声地议论声里,那位家主的墓碑也成了众人终年津津乐道的话题。

    传说那只是一座衣冠冢,真正家主的尸身去向无人知晓。

    “会不会真的是半妖啊?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其实是假死后在人间四处游历……”有仆人这样说过。

    而的场只觉得好笑。

    一点虚无缥缈的传闻,比那位本人的存在还要更广为人知。

    的场将日记向后翻动些许,直到看到某一页中明晃晃的标题,他的手停了下来。

    “鬼——”

    他在这本曾经不甚在意的日记中,找到了被所有人忽视掉的东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们与那个人最大的不同。

    那是的场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酸涩又无力的感觉让他本就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他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书架,而后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看着日记中关于鬼的那段描述:

    那是很久之前就出现的一种生物,虽然某方面有相似的地方,但绝不是妖怪中的哪一种,他们以人为食,昼伏夜出,寿命漫长,遇到阳光便会消散,特制的铁器可以杀死他们,除此之外还有紫藤花毒素……

    内容很简短,像是某日心血来潮时写下的记录,这一页的最后一句话被涂抹掉了,由于时间太过久远,的场也看不出来被涂抹掉的内容是什么。

    日记的下一页是没什么关联的流水账,那个人去参加了火神的祭典,因为偷吃了太多甜食导致他蛀牙只能可怜巴巴的把自己的那份糖送给别人。

    ……相当重的怨气呢,尤其是看到别人一口气连吃掉四份糖但是完全不会蛀牙的时候。

    的场思绪有些放空,传言中那朵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私底下爱写流水账小作文?还是没什么文采的那种。

    脑袋有些发沉,的场手指摩挲着那页日记,然后在某个关键字上停顿了一下。

    的场家并不信奉火神迦具土,那个人为什么会去参加他的祭典?

    而且……四份糖果?

    的场粗略的前后翻动着日记,他发现在某一页之后,“妖怪”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阿青”的代号,他们之间似乎相当熟稔,祭典的邀请也是“阿青”提出来的。

    但那个时候,家族里并没有名字中带“青”字的人。

    所以……

    日记中出现的那人,究竟是谁?

    幻境中的半妖,为什么会使用的场一族早就失传的术法?

    的场合上日记,心中疑云不降反增。

    此行收获颇多,他需要再次启程了。

    “早就吃掉了。”和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小孩子就是粘牙,也没什么肉,都是骨头咬起来嘎吱嘎吱的,一点都不好吃。”

    像是在回味,和也咂咂嘴:“我不介意吃的肉新不新鲜,但秉持着人道主义,我可以等你吊死以后再好好享用一番。安心,我会给你立座漂亮点的墓碑的,你要提前给自己挑个款式吗?”

    “碑石的款式大同小异,在下并不在意那些东西。”的场呵呵一笑,“倒是和子小姐有喜欢的类型吗?”

    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在一人一鬼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再有动作。突然,和也的耳朵动了动,长廊的拐角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奔跑动静。的场始终观察着和也的动作,几乎也是立刻注意到了那股异样,趁着和也分神的一刹那,他快速抛出两道符篆分别仍向长廊和和也。

    下一秒,一道尖锐的爆破声在夜晚响起,等到烟雾散去后,的场的身前已经没有了和也的身影,他转头向后看去,身后是徒手控制住符篆的和也,还有被锁链牢牢护在身后的富冈义勇。

    “哦呀?”的场有些吃惊,“没被吃掉啊?”

    “谁被吃掉了?”富冈义勇觉得莫名其妙。

    他与对方无冤无仇,可是这个除妖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打算放过他,上来就要动手。明明都是人类,却还不如和也一个鬼来得友善。

    “比起那个……”的场对富冈义勇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一贯扬起的嘴角向下压了几分,黑色的瞳孔像蛇一样紧紧粘在和也身上,“我更好奇……和子小姐的阴阳术师承谁人呢?”

    “……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和也在面具下白了的场一眼,心道这个人还真是锲而不舍,“你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

    “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因为这分明是……”的场声音渐低,“在下的家事啊。”

    的场双臂环于胸前,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半妖。

    不得不承认,他自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学会的场家早已失传的术法,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若前提是要跟这个肆意妄为、乖张暴戾的半妖和平相处甚至屈尊人下,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也是一路众星捧月,顶着天才的光环过来的。自能说话走路,识文写字的那一刻起,的场就知道,自己是家族几百年来唯一可能与传说那位并肩的存在,再度书写的场一族光辉的重担始终压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枷锁。

    和一个半妖有过多的牵扯,对除妖师来讲那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耻辱。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那么做的!

    “内心话都说出来了哦。”和也好心提醒道,“耻辱什么的,你现在明明也在和一个半妖有牵扯啊?”

    的场:……

    的场:“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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