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朵花花

    空气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和也收回刚才的话,他们这个组合已经不是正不正经的问题了。就冲的场跟切错号一样突然转性开始口吐狂言,而在场没一个人感到吃惊并提出反对意见这一点,采访新娘这件事都应该先往后靠靠,现在他们最要紧的应该是火速去最近的医院集体挂个精神病科,说不定看在他们人多的份上还能打折。

    她可真是个省钱小天才,炎君见了都得说一句不亏是我好徒弟深得为师真传。

    和也面无表情,和也心平气和,和也说服自己人类就是这样发疯是他们的常态千万不要和他们计较。

    无所谓,没关系的,就这罢了,她都能接受。

    看到了没,就这种稳定中带着荒诞的精神状态,她最起码领先这个时代一百年。

    “谢谢,但是不约。”和也果断拒绝,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的场一句:“你这个搭讪版本太过时了,战国时的小姑娘可能还吃这一套,但现在时代变了,你也要与时俱进,更新换代啊。”

    瞧瞧,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比她更善良的……人?妖怪?鬼?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的存在吗?

    要不炎君每次看她要下山的时候都一步三回头恨不得一边咬手帕一边抹眼泪的担心她受欺负,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喜欢往她口袋里塞,什么扔出去会爆炸的珠子,吹响就会招来小鸟的骨笛,五颜六色的干花,还有抱起来至少有十五斤重的大鱼,理由是怕她半路上会饿肚子。

    当然鱼最后她跟人分着吃了,比她自己烤的要好吃多了。

    “我是认真的。”

    那边和也还在追忆往事,这边的场的耳朵却跟屏蔽一样完全油盐不进:“我记得……你的眼睛。”

    灿金色的,好像流动的岩浆,又像是丛林深处蛰伏的野兽。在漆黑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夜,唯有那一点光在紧紧地盯着他。

    那似乎是他童年时期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噩梦。

    繁杂的阵法,诡异又艳丽的颜色,陈旧又厚重的罐器,紧密贴上的封条。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那样的东西,空旷的庭院内连风都吹不进来,随着他和老师的靠近,罐子开始颤动,他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嘶吼和指甲摩擦的牙酸声音。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杀死罐子里的低级妖怪。

    这是他作为除妖师,真正要学习的第一课。

    后面的事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最后结果应该是很成功的,因为他记得老师欣慰的表情,也记得鲜血溅到脸上温热的感觉,他还记得地上妖怪逐渐化为灰烬的身体,也记得父亲离去时,无喜亦无悲的脸。

    真奇怪。

    他的记忆应该是一等一的好,就像仆人都以为他不记得早早离去的母亲,但他其实是有记忆的。他记得母亲离去那天是个好天气,母亲说晚些会过来给他念书听让他稍微等一下,可是直到太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等到太阳再升起,他都没有等来母亲。

    从那天起,母亲在他的生命力消失了。

    真奇怪。

    他明明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清楚的记住,却不记得那只妖怪是如何死在自己的手下,也不记得为何他会深夜偷跑出去,然后看见那样的一双眼睛。

    和也因为他的话皱眉,但她左思右想好一会儿也没从脑子里搜刮出什么跟的场有关的画面,她见过的人很多,的场并非最特殊到能让她记住的那一个。

    所以她只好说:“那你可能是认错了吧?毕竟在妖怪里我这个瞳色又不是多么罕见,跟别人搞混了也不奇怪。”

    的场显然不认同这一点,他刚想反驳些什么,和也回过头打断他:“等一下,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的场回头去看,可是外面除了远处连片的房屋就是空无一物的夜空,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和也没说话,只是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那就是我看错了,什么都没有。”和也看看外面,然后低头像才看见的场一样惊讶开口:“哎呀,年轻人就是好啊,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走的时候肯定叫你起床。”

    然后和也回头,跟一脸状况之外但是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富冈义勇对上眼:“羡慕吗?要不你也先睡一会儿?”

    富冈义勇一顿,猛地摇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很好,心态很好。”和也很满意,学着炎君曾经的语气对富冈义勇说道:“孺子可教也,此子必将有大作为啊,大作为!”

    虽然看上去更像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但是那都不重要,最后结果一样就行。

    “那个……”富冈义勇犹豫开口,看看安详躺着的的场,“他,他应该,很快就能醒吧?”

    “那当然,打晕人我可是专业的。”和也解释道:“无他,唯手熟尔。要不是他坚持刨根问底的碰瓷,我也不会暴露我的看家本领。”

    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富冈义勇拽拽和也袖子,指了指床上的女孩,“她好像想说点什么,你能解开那个什么……咒语吗?”

    和也顺着富冈义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床上刚刚还宛如受惊小兽一般的女孩看上去冷静了不少。虽然仍是虚弱无力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但那双浅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甚至撑着身体向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女孩张张嘴但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她求助般的看着和也,伸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和也很想说她其实不会解静音咒。打晕的场的时候光想着让他安静一会儿不要再问东问西,完全忘记了还有静音咒这回事。

    但是顶着那种脆弱又无助的眼神,和也又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在把的场晃起来让他解开和自己撸袖子上之间,和也咬咬牙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自己来,很快就好。”她只能先这么安慰着,“那个,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是来帮你的。”

    于是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就当富冈义勇纠结要不要真的把的场叫起来的时候,和也突然小声说了句:“好了。”

    “现在试试看,能说话了吗?”和也看着手中那张微微泛黄的符纸,上面的符咒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想了想和也还是把符纸收进自己口袋。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长久不曾开口导致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啊……我……我……”

    “谢,谢谢,谢谢你……”女孩语无伦次的说着感谢的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做什么新娘,传说是骗人的……那里面是怪物,我去了会死的,他会吃掉我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看着女孩激动的样子,和也摸遍口袋也没能找出一张手帕给她擦眼泪。于是她眼神示意富冈义勇,结果他也是口袋空空。最后两人只好大眼瞪小眼,和也目光转向乌鸦,突然福至心灵道:“那个,你先别哭了,我的乌鸦会后空翻,我让他表演一个给你看?”

    原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愣了一下,她看上去像是想接着哭但是又忍不住想笑,卡着不上不下的结果就是,她开始打嗝了。

    至少终于不哭了。

    和也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对于任何年龄段的生物的眼泪,和也都是相当束手无措的。讲道理她压根就没点亮安慰人的技能点,安慰人的话术简直烂到爆了。

    当然了,乌鸦是不可能后空翻的,这辈子都……

    和也抱着明显重了不少的乌鸦,开始认真思考乌鸦学会后空翻的可能性。

    “总之,我们来是想问你……”和也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下,“嗯……你叫什么名字?”

    “阳葵。”女孩擦干净眼泪,“我叫阳葵。”

    和也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神社的那个女孩:“那……琉月是你什么人?”

    “是我妹妹。”阳葵说,“原本是我妹妹的,但是现在……我都要不认识她了。”

    平复了下心情,阳葵接着说:“在我的记忆里,琉月从小就是活泼又懂事的孩子。后来为了生计我去了隔壁镇子的工厂做女工,这期间我们也都有书信联系,可是等我回家以后,发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阳葵神色迷茫:“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觉得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变得好陌生。镇子从很多年前就一直信仰着火神大人,我也一直这样相信着,可是自从回来之后,我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看着我,可是无论我跟谁说,大家都只会告诉我,镇子有火神大人保佑,不会有意外发生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直到那一天……”阳葵忍不住发抖。

    “那天我去神社参拜顺便看望琉月,琉月看上去很忙,所以拜托我送东西去神使大人那里,我去到神使大人房间的时候他好像不在,原本我想放下东西就走,但是房间突然有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人在喊救命,因为担心会出意外,所以我打开了门……”

    “那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

    “房间里没人,但是房间最中间那块榻榻米是歪的,下面好像是地下室,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试了下榻榻米能挪开,犹豫之后还是下去了,然后看见里面,里面是……”

    “里面是很多的尸体,和红色的妖怪对吗?”和也替她接着往下说。

    阳葵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是残缺的,有好多,我记得他们的脸,有前几年的新娘,还有曾经突然出走的神社人员……还有,还有一个女人……漏在外面的胳膊上,脖子上都是缝合线,但是她还活着,看见我之后求着我杀了她……”

    “杀了她?”和也重复了一遍。

    “她看上去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先出去找人帮忙,一回头就看到了……”阳葵抱着胳膊缩了起来,“神使就在我背后,笑着问我为什么会擅自进来,他说我不该进来,本来还要过几年才会选中我做新娘,现在还有些早,但是没关系……”

    “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动不了,只能看着他在我脸上撒了东西,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哦还有,红色的,红色的狐狸在神使的背后,比人还要高,嘴里还叼着一截……一截人的胳膊……”

    阳葵膝行几步,抓起和也的手,神色激动:“神使他,他才是真正的魔鬼,大家都被他骗了。你们这么厉害,能解开他的法术,一定,一定有对付他的办法对吗?”

    和也忍着突然肢体接触升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点点头:“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在那之前,我要先和我的同伙商量一下对策。”

    “喂,除妖师,都听到了?躺够了就快点起来干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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