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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血阵

    贝壳入了土,封了艾虎,没了怨气的吞噬,柳云恩和元璟两人终于脱离了束缚。

    柳云恩怔怔然,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元璟没有任何反应,借着腿侧的力量,沉甸甸的转向元璟,“你没事吧?”

    思绪翩然回神,两人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当中,“没事。”

    四下环顾,元璟开口道,此时就已是正常语气,“我们应该是困在贝壳中了,要想出去,唯有破土。”

    “应是如此,此前我曾看见这宝物,接着我们就被卷入其中了。”两人一边复盘,一边思考如何进入这多人看守的崔王府邸。

    两人耳边充斥着一阵喧哗,亲眼目睹崔王府邸安生了几日后,接踵而至的灾祸,看它繁盛看它倾起,也看它萧条看它落败。

    崔王府经历了查无可查的火灾、仕途牢狱之灾、偏心政客的无端挑唆、家门外戚的连累等等,数十年大厦将倾,人丁稀少。

    残月西坠,俨然不复当年。

    柳云恩唇部微张喘气,紧致的下巴积攒满凝聚的泪珠,摇摇欲坠,她扬了扬手拂去。悲伤的气氛笼罩在心头,柳云恩心想,我本应该气愤,本应该见证他们的衰亡而解气,可我却如此悲凉,仿佛承载了阿珠绞痛万分的情绪。

    元璟眉头紧锁,紧闭双唇,眼睛重的抬不起来。作为外人,他本可置身事外,不应该流露过多情感的他们,似乎在替贝壳的主人宣泄情感。

    这是阿珠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是接受过温暖的地方,也结识了不少可爱的伙伴,包括有着温柔的东家。阿珠似乎也不想看到崔王氏府邸落得如此下场,她内心无必悲凉,将自己的情绪承载在闯入此地的二位身上。

    “元璟,我的胸口,好沉重。我好像感受到阿珠的心境了。”柳云恩双眸暗沉,迷离地看着他,表情如此揪心,双手紧紧贴着胸口,想要捂热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只是亲眼见证了阿珠的一生,他们两个陌生人都可以有一份心,想要将温暖传递给阿珠,而……

    元璟上前一步搀住柳云恩,或许是贝壳选中了她,柳云恩的困惑程度远高于元璟。元璟担心柳云恩会由此承受不住阿珠的怨气,从而永世沉沦在此,无法返回人世。

    “柳云恩,我们一定要出去。”

    “嗯。”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他们重新踏上了崔王氏旧宅,重回院中,起土掘出贝壳才能回去。与上一次截然相反,此次宅子落败且寂静,亦无其他反抗之力阻止二人。

    他们迅速走到了埋入贝壳的院子,院子台阶长满了青苔,四周高墙围堵,像小小的一方天地,困住这蝼蚁。无序摆放的杂物,慌乱堆砌的瓦片,以及足足有小腿肚高度的野草,无不诉说着荒废。无人踏足的院落,寂静且萧条,野草上的些许绒毛,触及皮肤,刺痒刺痒的。

    此情此景,柳云恩像是被阿珠附身一般,潸然泪下,宣泄着本不属于她的情感。元璟瞧见此状,提前制止并摇醒了她,“柳云恩,醒醒,快醒醒。”

    “元璟,我……我好累……”

    与院中不同的是这颗参天大树,柳树能在这无阳光庇佑的地方长得如此枝繁叶茂倒也是奇迹了。

    “不对。”元璟暗示自己,看来这是贝壳在滋养着这棵柳树。随即,元璟卷了卷衣袖,想着破土先需要解开道士的封印。

    元璟借助地势,以柳树为中心,绘制了解咒的八卦图。催动法咒,却发现无法开启法阵。原是进入此空间后,法术皆无用。

    在元璟绘制八卦图的时间内,无法分神照顾柳云恩,柳云恩像是被贝壳吸引一般,如同傀儡踱步向前。她踏足这八卦图,无其他反噬效果。元璟咧嘴笑道,人间的道士不过如此,竟是些糊弄人的玩意。

    元璟先将失去理智的柳云恩拉了回来,将她围砌在废弃的瓦片木桩中,困住柳云恩不让她乱动。自己则上前徒手挖开院长的泥土,一层一层,以柳树为中心,逐个寻找贝壳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元璟的双手触碰到了坚硬之物,他们在埋葬时都不曾包裹贝壳。尘封在底下数十年的贝壳终于得见天日,元璟拍了拍上面的泥垢,感叹它还是那么耀眼。

    元璟拾起贝壳,转过身去,却发现此前距离甚远的柳云恩,竟悄无生息的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柳云恩一靠近元璟,准确来说是一靠近贝壳,同为女性,被迫去承受了阿珠的全部怨气,元璟发现她有点走火入魔的样子。

    此时已经无法用外力将其唤醒。甚至元璟初步发现了,这个贝壳是将柳云恩作为更大的身体容器,去吸收崔王府邸中更多的怨气。此前走水无辜烧死的仆人、牢狱中深受酷刑的受害者、家族外戚买通顶罪小卒、受到牵连的诸如家族众人所释放的怨气,皆被柳云恩吸收,看着她越来越痛苦……

    情况危急,既无法使用法术,元璟取下柳云恩腰间的佩剑青霄剑,利用剑刃的锋利去斩断贝壳和柳云恩之间的联系。许是青霄剑认主,又许是青霄剑也无法在此刻发挥作用,元璟手持利剑,剑锋在阳光的照样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双手微微颤抖,看上去很是疲惫,只是元璟知道自己在做着无畏的斗争。

    元璟在高压之下,急中生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不容得半分拖沓,迟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不仅柳云恩有害,他自己又何尝不会被困在此地,这后果元璟也不敢想象。

    “冒犯了。”少年语气沉重,如同赴死一般。

    元璟拉住柳云恩,迫使她面朝自己,额间赴上对方的额间,少年少女相依为伴。元璟催动内力,利用自身元识,舍弃自身躯体,融入到柳云恩的元识中去。

    元璟发现这里已不再是纯净之地,周遭都被怨气覆盖,仅存狭小一片空间,元璟向前奔去,不出所料,那里将会是柳云恩关押之地。

    元璟望着被水汽包裹的柳云恩,就如同被水珠扼杀的彩云一般。贝壳想要接纳这副容器,元璟想要阻止贝壳的侵入,他在一旁妄图唤醒沉睡的柳云恩。

    “柳云恩,别睡了。”

    “柳云恩,你快醒醒。”

    “柳云恩,你不想回去吗?”

    “柳云恩,你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因元璟一旦触碰到她的元识,元识就会随他动作的方向倾倒,软绵绵无力。容纳的范围越来越小,纯净空间中仅存少年焦急的声音。

    “你不是还要救青玄掌门吗?你不回去怎么救?”

    “秘密下山,怎可在异地折了性命!”

    “这里是梦境,不是真实的。”

    “柳云恩,赶快苏醒啊!”

    “云恩,你不能死!”

    少年焦灼痛苦,柳云恩依旧不为所动。

    此时已浑然不知少年担心的是回不去的现实,是失败的任务,是即将暂别的生命,还是对方。

    众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少年沉默片刻。

    元璟抬起右手,感受着齿尖的锐利,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借着手力,将滑破的食指印在左手手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接着左手紧握,屏气敛息,任凭鲜血滴落在柳云恩身侧,画点画圈。

    元璟内心忐忑不安,一想到仅此一次机会,又从容面对,用坚定地目光,喊出“以血为咒,以魂为引,天地四方,万物化形。”

    地上的血点依次连成线,连接着少年和少女,元璟开启血咒,如此级别的禁术如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是不得使用的。似乎是有了血咒的加持,虽柳云恩本体仍处于失神涣散的状态,但清醒一方的元璟因为血咒,有了可以控制柳云恩本体的能力。

    来不及等待元璟适应柳云恩的身体,他回忆着柳云恩使用青霄剑的样子,模仿着说出,“蓬莱剑意。”

    剑气劈向了空中,发现是可以消退部分浊气。元璟一鼓作气,首先清除了一部分柳云恩元识内的怨气,待身体适应后,利用所学的玄天剑宗剑法搭配使用青霄剑,力挽狂澜。

    元璟使出浑身解数,与贝壳的力量作搏斗。

    阿珠已离世多年,即使有泼天的能力,一个离了主人的贝壳力量,也不至于如此悬殊。元璟不禁思考,或许这有其他妖类在推波助澜。

    如果就此斩断所有怨气,那么背后的妖怪势必会扬长而去,待到时机成熟继续卷土重来。因此元璟将计就计,特意消散一部分怨气,让这股怨气犹如风筝线一般,一拉一松,即满又亏,周而复始。

    再愚钝的妖类,这时也应反应过来是这黄口小儿的手笔。

    躲在背后的怨妖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汇集如此浓烈的怨气,只好现身于此。

    元璟见背后之人已然出现,利用血咒与怨妖做殊死搏斗。幸而先前柳云恩使用青霄剑已经削弱了怨妖的一部分妖力,元璟借着青霄剑的力量,将怨妖打了个措手不及。

    元璟也由此获得了短暂的胜利,第一时间将怨妖收入锁妖囊中。

    遂解开血咒,再从柳云恩的元识中脱身,元璟酿酿锵锵,单膝跪地,他已无多余力量支撑身躯,“幸好,成功了。”

    血咒虽为禁术,但是却是仙门每位弟子必须修习之法。传言血咒的修习之法是道华真人所创,他此前经历种种磨难,濒临危际,转危为安就是靠这血咒。因此,血咒之术如若不是身处绝境,是万不得使用的。它会连接使用者和被使用者双方,从此生死绑定,一方若离去,另一方也无法独活。

    元璟拾起刚无暇顾及的贝壳,这块宝贝已然不具备收纳怨气的能力。看来使用者向善,它就是一块难得一遇的璞玉,反之,使用者为恶,它就是助纣为虐的戾器。

    没有了怨妖力量的克制,元璟发现已经可以使用灵力了,将手中的贝壳放置在柳云恩腿边,希望借助贝壳的力量救助仍无意识的柳云恩。他催动法力,为她注入灵力。

    顷刻间,破坝的崔王氏府邸骤然变成金砖铺地的公孙府邸。元康与元旭上前一步询问,“师兄,你们……”

    元璟疲惫地回复,“回来了。”仍不忘继续给柳云恩输送灵力。

    “她这是……?”元旭紧张地口不择言,但也想献一份力,“师兄我来吧。”说着,伸出手也将灵力部分输送给昏迷的柳云恩。

    元康不明所以,只知道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柳云恩与元璟从他们二人眼前消失,至出现,两人从精神抖擞变成了现如今的好似风吹就会倒了一般柔弱不堪。两人仿佛经历了万重千山,让人逼不得已耗费如此神力。

    一股稍显弱势的妖力从上方而来,瞄准的正是元璟,此时他已抽不开身去化解。

    元康上前抵挡了这股妖力,眼下妖力四散,从四面八方汇聚,不伤及他人,只冲向元璟。

    元璟有所察觉,告知元康:“目标是锁妖囊。”

    元康与元璟目光相对,适才发现,元璟右手食指与左手手掌的血印,元康下意识地感到呼吸困难,胸口起伏不定,大师兄这是开启了血阵。元康目及柳云恩,尽显担忧的眼神扫过二位。

    刻不容缓,元康又为了抵挡妖物偷袭往后撤散,于空中布开灵力,“九天龙吟,镇压诸方。”

    梦妖因自身妖力不足,被打出原型。每个妖类所吸食的精元都是不同的,梦妖擅长织梦,因其攻击力较低,所以经常食不果腹。机缘巧合之下,梦妖遇到了怨妖,她和他携手共计,梦妖引人入梦,专门攻击人们的脆弱心理,借此触发怨气,而怨妖借着吸收到的怨气越来越强,从而输送一部分妖力给梦妖。两妖相辅相成,合作完满。

    此次梦妖在崔王府邸的梦境中已然感受不到怨妖的气息,故而撤出梦境,在公孙府邸前感受到少男腰间的锁妖囊中留有一丝怨妖的妖力。

    梦妖不敌元康,仓皇而逃之际特意在元璟的身上施下梦咒。此时元璟和元旭仍聚精会神的灌输灵力给柳云恩。元康惧怕作恶多端的妖类采用调虎离山之计,故放弃追逐梦妖,留在此地驻守,为三人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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