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雛/白桃】可期

    ※私設多,自爽物

    ※

    「咦!日番谷,你又長高了?對嗎?」

    「……廢話,用看也知道。」

    「唔,這成長速度實在太驚人了啦,我們也才一週沒見而已……有可能長這麼快嗎。」

    雛森吃驚地張開拇指跟食指比了十公分左右的長度,但日番谷則抽動嘴角白了一眼她的浮誇跟輕忽。

    「妳什麼意思?是多希望我長不快,嘖。」他可是每天都會量的,對比一週前也不過差距一公分罷了,離他的理想身高還差距甚大。

    「我沒有那樣想啦!唉唷……走慢一點啦!欸!」

    雛森暗暗在心裡埋怨起,他的長腿已害得她需要跨大步才能併行,再加上那腳速絕對是故意示威的。為了等日番谷加班結束,赴約同享晚膳,雛森的肚子已經夠餓了,現在卻又用這種相當耗體力的走法。她使勁一個邁步加速,這才抓住他的袖角,讓他放緩移速,停止幼稚的惡整。

    日番谷則反駁著才不是故意的,他也難以控制早以成慣的快步。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雛森也趕緊長高,若再不成長,他打趣說著日後可要喚她矮子桃了。

    倆人一路爭說到了餐館,直到點完餐找到空位靜待時,才換了個公事類別的話題。心神不寧的雛森,卻仍然耿耿於懷青梅竹馬的調侃,畢竟太強人所難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的身高沒長,體重沒增加,只有頭髮長長至及肩而已。

    於是她在用餐中途,突然放下碗筷,眈眈嚴肅地詢問日番谷,有沒有可能她努力修練卍解也能夠一夕長大變成熟,譬如身材接近像亂菊小姐那樣。其言論過於天真到令對方停止咀嚼愣了一下,而後則用筷子敲了敲置於桌中央盛著炸肉塊的陶皿,回應道:「妳先把這剩下的一半吃掉比較實際,長大才有可能。」

    「啊?那是你點的耶。」

    「有差嗎?我本來就想說跟妳平分啊。多吃一點,剛剛不是喊很餓。」

    「噢。那我就不客氣囉,謝謝。」

    見她終於眉開眼笑地繼續進食,日番谷才鬆一口氣。

    烏黑的夜幕中沒有繁星,月亮似乎也被厚雲完全遮住,但其倒不影響自會綻放鋒芒之人。

    走出餐館後,迎面交會或擦肩而過的隊士,幾乎都會向日番谷頷首示意,即使他並無穿著隊長外掛,因此刻為非職務期間。而待她舉目留心之時,那位比自己已高出半顆頭的人兒已經閃爍到難以直視,甚至刺眼到模糊了曾經的爛漫。

    「真羨慕你,如今已是眾人景仰的隊長,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和能幹的副官共事默契十足又融洽,卍解完成後實力大增……甚至看你好像解除了什麼魔咒般,一天長得比一天高。」

    在日番谷陪同雛森返回五番隊舍的路途中,她突然要求想在二樓的長廊上逗留一會兒。夜晚易使人身心鬆懈,她在閒聊之際抓住了有感而發的契機,續道:「欸,你知道嗎?連我隊上的隊士都對你讚不絕口耶!從十番隊道館全面開放給十三隊斬術加強的教學後,你的學員跟崇拜者又增加了超多呢,尤其女隊士哦……你已經得到了所有令人稱羨的一切;而我卻好像回到了起始點,重頭開始……」後半段,雛森越說越小聲,環手伏在圍欄上,下顎也埋進了肘窩內。

    「……妳這起點未免也太高了吧。以妳目前的資質能力,職位是應得的。另外,重新開始未必不好,整頓後再帶著新的心態前進,多點各方的磨練,讓自己根基穩定。」

    「……這是誇獎嗎?」

    「才不是。妳有什麼好誇獎的?最近又開始唉聲嘆氣……趕快振作起來,才不枉費了昔日栽培妳的前輩們。」

    「……」

    日番谷環起手,餘光撇了身側下若有所思的人兒一眼,語調間釋出的溫和摻了點疼惜:

    「總會有人知道妳的努力、妳的優秀……只是,男性通常比較不會主動表示。」

    「男性……咦,為什麼是男的呀?不會主動表示是指?還有,難道女生就不能看好同性嗎?」她皺眉又歪著腦袋瞥了他一眼,認真思考著諸多疑點。

    「……瀞靈廷,七成都佔滿了男性不是……那是怕、怕會被誤認為是騷擾,還有,是妳剛剛先強調性別的,嗯。」日番谷搔了搔頭。借代法運用的不是很好,大概是過於想覆蓋肉麻的真誠,才讓整段交流都顯生硬。

    「我實話實說啊,不是刻意強調的……」轉面回遠方的景觀後,雛森抬起下顎,改為單手托著頰腮,「你說的鼓勵和理論,我可以理解哦。」五官稍微鬆懈後淺淺地笑了,過往的記憶隨著厚雲開始移動而隨之漂流:「除了前隊長之外,實戰中對我最多幫助的就屬你跟七緒小姐了。當初等到阿散井也一併晉升為副隊長時,我們同期的三人那是慶祝了整整一週,每天都在互相激勵,嘻嘻——嗯……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久遠的回憶了。我的那些都過去了啦,以前的成就拿到現在根本不足掛齒……總之,我跟你幾乎差不多的起步點,結果現在你已經狠狠超越我一大截,太過傑出了,西流魂街之光呢。」

    飄逸的雲層讓月光從薄紗縫中透出了一些,朦朧而撫媚。

    「……我其實不是很在乎那些,妳說我得到的東西。」

    「嗯?拿到位階跟實力都太輕易了?所以才不值得重視?」雛森這下終於正式將視野離開夜空,並以充滿訝異及不解的神情對上他。

    「妳又知道我沒有付出努力了?我也不是不重視……在這裡,就必須持有一些基本條件,才是重新取得踏入的資格……只不過沒那麼容易,即使踏入了,那道距離還是太難解多變,掌握不足。」這回換日番谷懸掛一絲愁容了,他的娓娓道來很真切,但眼神很深邃。

    「嗯……有點深奧耶。意思是,你另外著重追求些什麼吧?你還想要什麼呢?」

    順心而為,除了指名道姓之外,他自認為循序漸進,輕微挖出心思的表達,都還在軌道上,做得不差。

    曾經有人提點他,偽裝或壓抑都並非良好習慣。他沒有刻意要做那些,卻不知何時開始已養習刻骨。就如同前大段日子,恰巧與雛森對上同休,加上虎徹姐妹以增加插花室見聞的汲取為由,莫名被拉去成團,前往現世觀賞花海節。當時瞥見一片的向日葵皆永恆地向著陽光昂首,與生俱來的天性,與他的性情雷同。

    他是多麽專注在與她的分秒相處,留意她情緒的波動,觀察她表情的動態,這些便是他從崛起生機後,日益劇增的執著,甚至已接近源自魂魄核心的竭力追求。而如今的她,正齊心朝中點望過來,似乎足以描繪出交會的圓圈了……

    「我想要……某個人的笑容,像向日葵一樣迎光綻放的笑。」

    「……某…人?」

    「某個人的平安,我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守護。」

    「……」

    「某個人的肩膀……偶爾我也是需要依靠的,然而大概只有在那人的身邊,才能感到安寧治癒。」

    日番谷以再穩厚不過的聲調敘述。過程中更不時以眼角餘光瞄了兩三眼,所以知道雛森是睜著大眼非常專注在傾聽的。他因由衷而語速緩慢,實質內心是從激昂到羞怯的草草休止,當發覺過於矯情的瞬間已太遲,胸膛上的節拍早就不自覺失了速。

    「聽起來,你像是……想談戀愛了呢。」

    「……」失速的結果便是漏了一拍,不可置信身旁的人怎麼驀然間邏輯優化,還是自己表示得太過於明顯導致。他在躊躇兩秒後選擇挪動身子走近,再突然——

    「噗哧!開玩笑的啦!呵呵……」雛森開懷地笑起來,那如鈴響般悅耳的笑聲,導致日番谷剎那間終止步伐,並捲縮了差點就輕舉妄動的五指。

    「那個某人想必很溫暖吧……真好,認識了那樣的人。嘻,你能來當死神真是太好了,結識了一起成長,一起共患難的同伴,是不是護廷就像第二個家呢!我們一定要好好守護這裏的每個人……一定喔!」

    「……那個人還很蠢。」

    「嗯?你有說話嗎?」她方才握拳又鬥志滿滿的模樣——

    「沒有。」被他的悄聲呢喃干擾了一絲絲。

    日番谷重頓呼吸頻率,雛森能在一瞬間與他搭上線,那不過是湊巧外加玩笑罷了,他本就沒有抱持過多的期待,只是意圖順著無光的氛霧宣洩。

    當他凝望著那真如花一般朝氣的笑容從交流後便綻放著,並朝向自己道謝護送及贈予一聲晚安後,心境出奇地舒坦,也額外凝聚起了亙古未有的勇氣。

    xxx

    職務修煉都依循著步調持續完成及精進。忙活將日子推進,成就使心靈振興,偶爾的休憩點綴於頓點間,襯托出歲月的流暢。

    前些時日尚可見掙扎於最後的稀疏枯葉衰落於地,不一會兒便被各番隊效率地清掃乾淨。如今的晨晚已一日比一日寒涼,霜羽將在草木枯枝上結附的前兆。

    而在這樣嚴峻的氣候裡,正柴燒著望眼欲穿的微光暖火,一場收班後的會面。日番谷本來有個晚餐邀約,但卻在鐘響的前一刻突發變故。他收到雛森來訊告知:臨時要添加見習生的教材,大概沒辦法準時收工了。請日番谷先行用膳哦,別餓著了。

    已經有好幾個禮拜都不時獲得她加班的消息了。自從靈術院改革實施見習死神的教策後,雛森那邊似乎比十番隊更加忙碌,不禁有些擔心她是否又會老毛病再犯,勤奮過頭。

    最終日番谷並無乖順地照雛森的話去做;或許是因為疑慮操心,也可能是期望落空,而導致飢餓感消逝不少。猶豫了近一個時辰,日番谷決定再度打開傳令神機敲字:『加班完跟我說。』

    『!!!難道你還在等我嗎?明明已經告知可以自己先吃的,不是嗎?』

    『但妳忙到這麼晚還沒吃,難保妳會想直接省略進食。別怪我沒提醒妳,有一餐沒一餐的省,恐怕會停止成長。』

    過了一會兒,鈴聲音樂響起,是雛森的來電。通話內,她表示正要退勤了,不然就前去日番谷那拜訪,她可以簡單做點吃的,一起充飢,若還有需要什麼食材她可以帶過去。

    「我來了,小獅郎!晚上好!」敞開門扉後,映入眼簾的是雛森笑臉盈盈。

    「喂,不要亂叫。妳是忙暈頭了?是日番谷隊長。」本以為她會疲憊不堪的,卻反倒氣色紅潤,笑逐顏開;只不過唯一欠佳的是,都等她這麼久了,照面的第一聲呼喚竟然是他最生厭的幼稚小名。

    「嘻嘻,老毛病嘛,我太開心了呀!最近發生挺多好事,也忍不住要跟你分享哦!啊,我還帶了一袋雞湯呢,熱一下就可以喝了。」

    「不是說不用帶東西了,人來就好。我已經快用好了,妳去擺設一下桌面就行了。」

    「欸欸?你已經煮一半了嗎?你怎麼備料這麼快……」進到室內,快結凍的鼻子才逐漸恢復機能,食物香氣佔據了雛森的嗅覺,「本來是想說讓我來做的,畢竟要彌補你等我這麼久……」除了口水都快流出來之外,連愧疚感也同時流淌。

    「不用,沒關係,我來就好,我準時退勤也已經休息足了。妳從早忙到現在,該換妳停下下手了。」

    雛森一面將卸下的圍脖和羽織都掛在立式衣桿架,一面扭頭看向日番谷不疾不徐在翻動鑄鍋的背影——這般場景或許在不同時光、不同意境下已經見證過無數回,但此刻卻有股特別異樣的暖流從胸膛蔓延而出。

    幾分鐘就完成日番谷下達的簡易指令後,雛森緊接溜進灶台充當著助手;不過看來她最主要目的,是想開啟預告在前的喋喋不休,與近況相關。其內容,有些是他本來就暸若指掌的公務進度,有些是從自家副官那不經意聽過的情報,有些則是只能從本人口中得知的真實感受。

    同桌共食很快就伴隨在談笑裡結束,但雛森還不想回隊舍。她眨了眨那靈動的大眼提議出,想要在緣廊上吹吹冬天的風,剛來的路上有抬頭發現今日是滿月。日番谷困惑地問著,難道不怕冷了嗎?她撒嬌地回應,配熱茶就不會冷了喔!

    最終他無可奈何地落下小小的嘆息——這傢伙……是不是吃定他了?

    「拿去。」

    「……你換茶葉了?」雛森接過丸盆上的其中一個湯吞,將容器握在雙手中感受熱度,呼氣的同時也自然嗅了嗅茶香。

    「沒換。櫃子裡茶罐那麼多個妳以為只是擺飾嗎,本來就不只有單一種。給妳的那種……妳晚點會比較好入睡,試試看,不合口味再說。」

    「噢,原來……我沒這麼挑剔啦,謝謝。」雛森笑著啜飲一口,點著頭表示味道喜歡,「我剛說到哪……啊,石和院長預計要追加我的演講課程,說是院生反饋熱烈呢!還有,新擬定推行的實習生制度,除了先去支援重整工作,我還提議院生們可以先分發到各隊,了解實際的職務內容,對日後想填寫的自願有幫助,也可以向崇拜的隊士或隊長們接觸學習,這項已經受到採納了……」

    雛森邊說邊仰望著滿月,月光攪著燈光撒在她的面容上,笑的時候蘋果肌會隆起更明顯,頭髮長度已經可以綁成一撮貼附在後頸上,那認真的樣子,愉悅的樣子,害臊謙虛的模樣,都很可愛。無論出現過他眼裡幾次,依舊動人。

    「嗯,挺好,已經這麼可靠了……」因為太專注在看她了,對於雛森冗長詳細的描述,日番谷漫不經心地回應著。

    「是吧,輪到你誇獎我了嗎?嘻嘻。」她俏皮地側歪著頭,衝著他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考慮一下。在此之前——那個……妳的這個位置……」日番谷雖然將音量轉小,但語速是緩慢而清晰的,並且拍了自己的肩膀示意,「借我靠一會兒?」

    「哦?好啊,借你。」她雖睜大了眼,但瞬間就爽快地答應,同時挪近與身旁人兒的距離,跪腿及挺胸,坐得更直更高,為了讓他倚靠自己的角度能更舒適一些,「不過……你是不是醉了啊?」這話縱然帶有一絲笑意,卻可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對他的行為作出合情的推理。

    「我是喝茶怎麼醉?」

    「噢……」

    因距離極致的近,所以聞到雛森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是合理的。她的職務室窗邊,從那次現世回來,便擺著新種植的麝香百合盆栽;不過眼下將入冬了,她不知是否記得照專業人士所說的,要收入室內養護。

    「吶,突然想起,你之前說過一個……牽掛的人,你們的距離有更近了嗎?」

    「……順其自然中,不要求。」

    那回瑣事的提及是在夏天的尾聲,然而現在都冬季了——他在心裡默默驚嘆著提問者的記憶力。

    「嗯?太意外了,你不是積極的人嗎?據我所知,一般想距離拉近,首先要常見面,常談心,一起做些好玩的互動,討對方笑就很容易了。啊,也要人家先答應你的邀約……不過,『日番谷隊長』的名聲這麼響亮,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或不識相吧?」雛森一旦抓到感興趣的話題,便會投入情感地邊說邊加上手勢。就算沒有抬眼看她,他也能料到她出主意的積極,可能表情還很豐富;畢竟連他的瀏海都有感被氣流所波動。

    「妳不要亂動啦!我會跌下去。」

    「噢,那勾著,就不會把你弄掉了。」

    「嗯……」

    斜下視線望著她的手臂環著自己,日番谷心虛地萌生雜念,若照她所說的積極對待——如果與她十指緊扣,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那、那個某人我認識嗎?還是——」

    「好吵。要問別人的事就免了。」日番谷以低沉的聲音截斷她未了的話語。

    「……好吧。」

    倘若雛森認真想從這話題中挖掘探討,就會令他日後更難自圓其說了。想來自己真是鬧騰又發神經,邪魔歪道的思想很快地就被她掃興的言論給拋之腦後。

    「……你有點奇怪。」

    「怎樣?」

    「欸,你是不是一個人出現在貴族的商街?前幾天,平子隊長說看到你,好像從商家走出來?」

    「……對。」

    「自己逛有什麼意思?怎麼不找人陪呢?」

    「我在挑禮物。」

    「挑禮物?給誰的?」雛森輕微地震動一下肩膀,接著問他:「你說的某人應該是女生吧?隊長說那店是賣服飾配件的。」

    「……最後沒買到。挑了老半天挑不出合適的。」他索性忽略她一半的提問。

    「……那個人是多難搞。」

    「妳說的沒錯。確實蠻難搞的。」

    「不然,下次再帶上我啊!雖然我的意見不是絕對符合大眾,但多少有點參考的價值吧?」

    「……再說啦。」

    哪壺不開提哪壺,越說越是煩悶。害他又掉進選擇障礙的迴圈裡,這回還外加必須對她掩蓋事實的應付。

    「你真的好奇怪呢……」雛森這回的語調聽起來更加地困惑。

    「又怎麼了?」

    「你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那個某人啊?一下說想看到笑容平安,一下又說那人蠢、難搞?」

    「上次妳有聽到?」

    「果然。你是在損人啊。」她有點打抱不平地糾正他老愛責備別人的壞毛病,雖然相比以前,現在已經改善很多了,但有時候要看對象,要會察言觀色才是。而他悶著臉從頭到尾都沒再回話,直到結尾,對方不放棄地再發出一道提問:「所以那些『某人』你真的是指同一個人?我被你搞得好混亂喔……」

    「混亂也是我自己的事,妳何必想破頭。」

    「哼,你要不要說?」雛森狠狠抽回原先勾著他的手。

    「我為啥要告訴妳啊?」

    「那你起來。」再來則大力扭動著肩,想讓他知難而退。

    「喂……」而他確實被擺脫掉了。

    雛森整頓著有點跪麻的雙腿,往前坐了一點,伸手將草鞋從檯底取出,讓腳可以踏在外野的貧瘠上。她也不再看皎潔的月亮了,而是嘴角下垂,扭頭避開可能被投視到表情的角度。但日番谷卻可以從她側顏所飄出的一縷白煙,察覺到她是在嘆氣,突然異常安靜。

    「……妳幹嘛?」他提供的關切想溫柔完整,但終難掩心虛成分。

    「好像,日番谷又要更往前,遠去到另個境界了……我只是感慨一下啦,讓我自己沉澱一下就好,沒事。」

    「……」

    白晝交替,四季輪轉。只要萬物不變,他的執著真心,亦是不移。

    他向來覺得沒關係,慢慢來,畢竟共同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早已不擔心任何外在的干擾。但沒料到最需要提防的,竟是自己的欲蓋彌彰,一點的失誤都唯恐將這份初心守護,反而推遠弄拙了。

    「我想要的,其實已經達成過了……剩下維持比較難。」

    「嗯?」

    「妳若是再愁眉苦臉的,我的其中一個希望就要泯滅了。」

    「……啊?」

    「如今屍魂界和平,不久前還能讓我倚靠,需要過……接著再多維持一些笑容,就完美了。」

    「你在說什麼?」

    「妳真的是……」話已至此,日番谷僅能無奈到切齒,再厲聲:「不管,我要再加一個期望!過來!」一把伸手將僅轉著半身回望的雛森拉近胸前。

    「我還要那個人的擁抱……」並施重了力道,雙臂將她緊緊拴扣住。

    「若是怕我遠去就抱緊一點——這不難吧?」

    雛森瞬間失去所有的應答能力,一臉茫然,身體更不敢動作。

    時間本該滴答流轉,此時卻突然像故障一般,遲緩又煎熬。

    約莫十秒後,日番谷倒吸一口氣,平定動盪,鬆開了她。明明神智清醒,卻做出情緒滿溢的丟臉舉動,簡直令他想立即找個洞鑽進去。

    當解脫身上的束縛,雛森第一時間是扭動上半身,先繞開日番谷,往後方推門處撲了過去,並從茶盤上奪取他的杯子,大口飲下,「咦?這真的是茶耶……」驚呼道。

    她再回頭凝望日番谷,但只投射到他瞬間閃避後的背影而已了。

    她倏地發覺腦子昏脹,臉頰燥熱,像是……像是要始解飛梅的靈壓遽變——也可能那不是靈壓,而是她的心跳。

    不得不說,再怎麼遲鈍的她都察覺到了異狀,與前隊長或現任隊長的懷抱通通相悖,前所未有的悸動狂暴亂竄中。

    「這不是……困難度的問題呀……」還杵在恍惚中的雛森呢喃說著,「只是,要也應該等下次……」但她輕忽了凍寒中的空氣是格外寂靜,一點聲音都顯清晰刺耳。

    「等什麼下次?」

    「下次,有沐浴過再……」

    「妳妳妳白癡喔?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怎麼可能要求妳做那種事!」日番谷驚慌又急躁地打斷她的話。

    「呃呃、你……你才白癡勒!我當然知道啦!吼……聽成什麼了,我明明也不是那個意思……」雛森的眉眼都糾結在一塊,深深懊悔,自己第一時間顧慮的,只是想說勞累一整天,擁抱需要距離這麼貼近,可能頭髮或身體會有汗味不好聞。難道想法太偏差了嗎?尤其被日番谷這麼激動的回覆,整體顯得更加詭譎了。

    「……」

    「……」

    「我要走了,晚安。」

    「……噢……晚安。」

    脫離異常處境後的兩人,各自都百感交集地感慨著——沒救了,完蛋了。

    儘管雛森平時再怎麼開朗嬉鬧,跟日番谷相處再怎麼熟悉自在,都破解不了此番尷尬的氣氛。既然收拾不了局面,那只好盤算暫且先迴避一陣子,冷靜一下好了。

    『對不起雛森,我不是故意冒犯妳。』

    然而這個“一陣子”,她原先只是預設大概一個晚上而已。回房盥洗打理後,便索性鑽入暖和的被窩,硬逼自己即使輾轉也要入眠,日番谷泡的那什麼安神茶根本沒效果。此刻早晨,開啟傳令神機才看到昨晚就捎來的這則未讀訊息。

    ——冒犯?

    霸道親暱的肢觸加上渾厚的嗓音,與夢境重疊數度浮現,令雛森漲紅臉,抱著頭又縮進被窩。她覺得此人很是可惡,並懊惱著有必要這麼嚴肅嗎。日番谷那緊張兮兮的樣子,搞得好像自己若說不必在意都顯得太輕浮。那麼短暫的時間怎麼反應得過來,在思緒全亂的狀態下該如何有像樣的回應?上次竟然還拒絕跟她去祭典……聯想到此,失落及憤然交纏湧起。

    『不原諒你。』雛森重重敲擊按鍵後蓋上機台。

    搞不懂日番谷。跟昨晚的問題一樣無從解起,關於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這點。雖然自己似乎錯過了最佳的確認時機。

    xxx

    寒流似乎提前來襲了,空氣中充斥緩降飄逸的冰花,入冬以來的首波降雪。尤其是十番隊,極寒酷冷了三天。

    三天沒見面了,日番谷也沒再捎來訊息,大概真的以為她不會原諒了吧。她曾一度想表示灑脫,覺得那就算了。若對方一下子就打退堂鼓,也可能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罷了,她並不介意,都這麼熟了,談什麼抱歉冒犯,兒時在流魂街也不是沒擁抱過……只是內心被突發蕩漾起不凡的漣漪,該如何止水平息?

    這段期間,雛森反覆猜忌且審視著內心,甚至還忍不住找人諮詢了,首先是,看似情場爭霸的自家隊長:『隊長覺得,日番谷有可能喜歡我嗎?』

    『噗,桃桃啊!妳是走在路上被積雪砸到了不成?怎麼突然開竅了?還是那小子有所表示了?』詢問無果,還得到了足以令樹上積雪都掉下來的震撼嘲笑聲。

    接著再與松本的空班相聚時,也同樣問了這道問題。對方一聽,驚喜萬分地拍桌,再多次反覆確認著,是不是隊長終於告白了?

    ——終於?

    對於前後兩者相同的“告白”反問,都極力否認著,她說明,只是日番谷行為古怪,使得自己的臆測。不過,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們似乎對於這項疑問的核心皆沒有任何的訝異元素,好像早就看透了一般。

    但倆人也都異口同聲地認真強調著,這種問題一定是要去問當事人最準確,我們局外人不過都是揣測罷了。

    事發第四天,日番谷徘徊在五番隊職務室門外,表情還未準備完全,心情忐忑不定之時,就被平子一個猛力開門撞見個正著。

    「那個,雛森……」

    「不在。」

    「那她,還好嗎?」

    「怎麼這麼問?我看桃桃最近心情特別好。」

    「……啊?」

    「喏,笑著回來了。」平子抬起下顎示意日番谷的後方。

    「日番谷?你怎麼在這?」雛森確實是帶著笑容的,臉還有點紅撲撲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寒凍到了。

    「雛森……」

    「難道,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嗯。我……你一定要站在這裡盯著嗎——」日番谷先是欲言又止,後則斜睨了平子一眼,以語調壓迫。

    「咦?原來我是電燈泡嗎。我需要迴避?這裡可是我的職務室欸。」平子聳肩兩手一攤,自討沒趣地走回座位上。

    日番谷深吸一口氣,再推出了長長的嘆息,一字一句,穩重又緩慢:

    「抱歉,雛森,我要怎麼做妳才肯原諒我……」

    「……」聞言的她表情僵化,扭動了一下嘴角,最後扁成平線,垂著頭。方才見到他的瞬間愉悅明明都已覆蓋過了僵持,此刻卻又被舊事重提給翻覆。想請他別再道歉了,他愧疚的模樣總會令她不自在,尤其這頓點拖越久反而更尷尬。

    但下一刻,雛森玲瓏的褐眸子轉著轉著,思路也跟著拐了彎:

    「祭典要不要陪我?」

    「祭典?」

    「對啊。我不喜歡只想要肉體接觸的男人,我喜歡,還會陪伴做我想做的事的人。」

    「……肉體?」日番谷的表情變色,更加窘迫了。

    「桃桃啊!妳是在諷刺我嗎?」另一側的平子猝不及防地介入。就算他偶爾會情不自禁對某些美人胚子脫口挑逗的言語,但實際上可沒做出任何一點踰矩行為過,自家那善解人意的副官應該不至於討厭自己吧。

    「你?你對她做過什麼?」

    「欸欸欸——!請收回那要殺人的表情,我會是這麼失禮的人嗎。你該擔心的是,照我家桃桃現在受歡迎的程度,有多少男人排隊獻殷勤,更別說敢拒絕邀約的。你如果錯失機會,這榮幸可就要讓給別人囉!」

    「隊長,別胡說八道了啦!哪有那種事。」雛森煞紅著臉,握起拳頭嚴正反駁。

    「雛森,妳就只希望這樣?」此時日番谷的表情已鬆懈許多,只是仍有點不敢置信。

    「嗯。我這次可沒有強拉你了喔,尊重你的意見,不想也沒關係。」

    「可以,我可以陪妳。這種小事。」

    「才、才不是小事呢!隊長說,有些事情太輕易達成的話,也就相對不容易被珍惜。」

    「在說什麼……」日番谷先是一頭霧水,但緊接便轉頭怒瞪隊長大位上的平子:「你教她的?」

    平子挑眉歪著頭,揮了揮手表示否定,並識相的不再打擾青梅竹馬那你一言我一句的打情罵俏。爾後才像是靈光乍現般,露出饒富深意的笑意,呢喃道:「阿勒?這般有道理的話是我說的嗎?可能選用的場合不太合適,但這桃小妹總算是在某些情感領域上成長了,挺不錯的……嗯……」

    目送日番谷的背影在門外三尺處停頓下來,悄悄回首時,還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使得雛森關切地走上前。

    日番谷先是禮貌詢問著:「晚點還有靈術院的事要處理嗎?」雛森則搖頭,反提出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的邀約,對方二話不說便點頭答應。關於才剛重修舊好的下一刻便提出邀約,總覺未免臉皮太厚,才會從見面到道別都難以啟齒。幸好雛森看起來比想像中還要豁達,這下子他終於如釋重負。

    不過也奇怪,明明個子已經比她還高了,卻還總是處於弱勢般,容易被她牽著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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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典之處,那長通道的起端,有鳥居聳立莊嚴,神社與參道燈籠相應成輝。縷縷炊煙飄起的飲食販,色彩斑斕的特殊置物飾品攤,豐富著人流如織的夜晚,在尾聲的巔峰時段,也將會有花火施放的重頭戲可以觀賞。

    日番谷和雛森相約在鳥居附近,倆人穿著的傳統和服,一位為剛毅暖色,一位為素雅清新。只是這回繫在雛森腰上的丸帶花色是他未見過的,嫣粉底點綴金箔滿菊的織繡,為她整體的搭配更加錦上添花。

    他在相會的第一時間,便大方地將一款和服手套作為禮物,遞給了雛森。那白色蕾絲的玫瑰花紋,看起來很高貴,尤其日番谷說明,此物是創自貴族商家,故還有個特別的小設計,但凡有靈力者,此款織品會在雙手交握時,特製線料會吸收輕微的靈力,在兩手交疊,握著的時候便會發熱,讓整隻手更加暖和的。

    雛森半信半疑地說道,怎麼聽起來像是出自技術開發局的東西呢,並將自己的雙手交握,還高舉給他過目。

    「不是。」日番谷苦笑著搖頭,「妳這樣怎麼拿在攤販買的東西?烤糰子、糖葫蘆、棉花糖?都不買了嗎?」

    「咦?」

    「是這樣用的。」雛森的手腕被他握住,交握手掌也被扳開,更正為被他纏握,牽手的姿態。日番谷對此解釋:「只有其中一手穿戴也行。」

    「唔,有耶,真有發熱的感覺……」雛森驚奇地笑著,為了更坐實實驗精神,主動將握掌,改為十指都緊扣的形式,「欸,但你的手比較冰,我看你才比我更需要吧。」但此同時也發現了一些疑點。

    「那不準。手冰是天生的妳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還忘了我是冰雪系?妳啊,這種經常感冒的體質才是真正懼寒。」

    「噢,好像……有點道理。」

    融雪的自然氣候變遷,大約是從昨日開始的,也多虧此景,眼下即使人聲鼎沸,繁榮盛景,卻也難敵濕氣濃烈,氣溫驟降的冷冽。

    「是說,日番谷當初居然拒絕我……」徐步走了主幹道一半以上的路程,已經享用完兩三道串物和甜點的雛森,突然有感而發,埋怨起來。

    「我哪有拒絕?我明明就是說要考慮一下。」

    「之前花海節沒問你,就說我擅作主張,這次祭典問你又優柔寡斷。重點是陪我還需要考慮,總覺得挺沒心的……」

    「我……我是因為花色拿不定主意。」打從她提出邀約的那刻起,他就決定偶爾為之一點浪漫舉動,就算對方看不出其積極,能討個開心的回應便足。

    「是因為這個嗎?」雛森將握著的他的手連帶提起,對著他詢問。

    「嗯。」

    「那你早說嘛!送禮什麼的根本不打緊。」

    「不行……」他也出力將她的手壓回身側,讓她放鬆:「這樣子,妳才能像現在這樣子肯被我牽著……」

    聞言,她低頭看向牽著的手,若有所思。

    「唔。怎麼聽起來有點心機?」

    「……對喜歡的人,花點心思是理所當然的吧。」他並不否認,悄聲地自言自語。

    「你都肯陪我了,牽手逛街只是小事,我一定會答應你的。」她揚起愉悅的嘴角,理直氣壯,而語畢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些許害羞。

    「小事?換作他人,只要肯陪妳,妳都願意雙手奉上?」

    「怎麼可能啦!」她先是皺眉扁嘴,緊接激昂地反駁,音量放大許多,可能是因為還注入了憤然:「……因為是你!限定只有你!日番谷!」

    「……」

    雛森突然停下腳步,方才釋放了積蓄的能量過於力猛,而有些面紅耳赤。

    「怎麼了?」牽著的手因停頓的反作用力而被喚住,日番谷掉頭。

    「把另一隻手給我。」

    「妳很冷嗎?」他照做伸出手。

    「不會冷噢。」

    「那這是幹嘛?」

    「我是認真的……」她抬頭時帶著比平日的靈動更添炯然的目光。

    「認真?」

    「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我還傻傻的,問你這麼多蠢問題,不明白你的心意……我好像,一直想著的是,怎樣才可以讓你上心,如果能早日追上你,像你一樣優秀,不再冒失,不再是累贅……」

    原來匯集起來的情愫是這麼回事,她最在意的,最念想的,最能順心的部分,都源自於他。有些參悟了,從頭到尾,她應該想通的是自己的內心才對。

    在日番谷即將啟齒的瞬間,卻被雛森突然宏亮的嬌音給搶先了。

    「我也要送你一樣東西!」她說出這句話後,雙手依然沒有動作,反倒是將面容角度輕微偏旁,忸怩的續道:

    「……雖然可能遲了,你介意……我再把擁抱送給你嗎?」

    「妳,一定要現在嗎?」不用特地張望也可以得知喧囂無比,即便他們身處街道邊緣,四周也依舊都是人。他感到不自在地補上一句:「也太突然。」

    「你上回也是很突然啊!所以我才先問你,如果你覺得丟臉,那就算了。」

    「別……我不介意。」

    因為身形差距,雛森可以將小臉整個埋進日番谷的胸襟,而他卻得為她遮擋四方投射而來的視線。四方投射或許只是他的想像,實際上攀附在這燈火昏暗的浪漫氛圍中,情人相擁根本不足為奇。

    擁抱的感覺踏實又良好,雖然她的頭部又漲熱起來,但也可能是人來人往的擁擠,導致微微缺氧。耳邊傳來交談的雜音及歡笑聲,孩童玩具發出的敲擊聲之類,都令雛森有些出神,當被周遭聲響帶回現實後,便越發深覺此舉比想像中還羞怯。

    「嗯……好了。」於是她輕微出聲。

    「等等,再等一下……」

    這回則換日番谷摟著她不放了。他習慣了目光投射,習慣了她的髮香,習慣了她纖瘦的身形觸感。為了她,日番谷可是宣示過能將一切頭銜全然放棄的,當體驗到滿盈幸福的時刻,更是明瞭一點都不想因區區的面子顧及,而輕易鬆手。

    「你的期待,是不是等了很久?」

    「忘了。等多久都無所謂。」

    「那你……現在滿意了嗎?」

    「如果說不滿意……妳還可以再為我完成什麼嗎?」

    「你只要,不要求得太離譜都行。」

    「好好待在我身邊,這要求不離譜吧?」

    「……嗯……還可以…啦。」

    她感覺手心都出汗了,看來不需要手套的被動技能,也能發揮燃燒的作用,就連全身感官也一併快沸騰了。

    或許他們之間也能成為寒冬中綻放最醒目、最獨一無二的煙花,值得注入期待;且相信這回並不會再消散了,而是永恆發光在彼此心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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