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浔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慕霁，在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之时，时南浔看向了慕霁。

    同样悲惨的遭遇，他想在慕霁知道真相后，双眸中能流露出与他相同的情绪，是悲愤也好，是痛苦也罢，或者是不可置信，他想看到慕霁与自己同样的失态。

    或许是气到了极点，慕霁在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后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这样么？”

    知道真相的慕霁并没有露出时南浔期待的神情，而是继续询问道：

    “制定这件事和最后动手的人都是你们两大门派吗？”

    时南浔点头：“或许也有其他门派的协助，但主要牵头之人还是缥缈仙宗，就连我们昆仑剑宗都只是在打下手。”

    慕霁瞥了时南浔一眼，没有戳破他将主要罪责全推给缥缈仙宗的小心思，在自己看来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一个、两个甚至是无数个，都是一样的。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师姐她是打开‘世外世’的‘钥匙’，从结局上来说你们也做到了链接外世，那为什么我师姐的魂魄会被镇压在赤鬼之山下？”慕霁逼近时南浔，全身气势虽然平静却极度骇人，强大的威压竟让时南浔呼吸暂停了一瞬。

    “——甚至于被冠上‘灭世魔女’的称号？我师姐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成功开启了世外世，拯救了修真界，她明明是救世之人。”

    时南浔额头上渗出冷汗，浑身僵硬，关于这一点，他本来还侥幸以为慕霁不会追问，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任何认识叶皎皎的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这个……”时南浔偏过头，语气比起之前的坚定变得心虚不少，“我……不太清楚，可能——”

    可惜时南浔撒谎遮掩的技术实在不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更别说是慕霁了。

    下一瞬，时南浔的呼吸猛地一滞，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怔怔低头，慕霁的手已经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只需要用一点点力量就能轻易拧断自己的脖子。

    “你……”时南浔艰难呼吸，他想说些什么，但此时的慕霁似乎不打算再听他辩解了。

    既然做出那等恶之事还不愿承认，心存侥幸，这样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慕霁的手稍稍用力，时南浔的额头青筋凸显，整张脸逐渐开始因为缺氧而变得紫红，如果继续下去，这张脸很快将会变成毫无血色死人的苍白。

    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一个另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想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

    “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呢？”

    听到声音的慕霁顿时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身体虚弱本应该在房间里安睡的叶皎皎。

    “师、师姐，”慕霁颇有些慌乱的松开了手，“你怎么来了？”

    叶皎皎的忽然出现这得以让时南浔有了喘息之机，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慕霁散发出来的只针对他一人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

    ……实力差距居然如此天壤之别吗？

    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滴了下来，晕湿地面一点地方，时南浔睁着眼大口呼吸着急需的空气，他盯着地上那一点湿润点，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找慕霁合作究竟是对是错，他好像根本没有实力平等的同慕霁谈合作。

    慕霁哪里顾得上时南浔的心路历程，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叶皎皎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为什么不在房间休息？外面风大，对你恢复不利。”

    叶皎皎抬头看了看慕霁，自己这个小师弟脸上写满了担忧，但隐藏不住那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她又看了看半跪在地难掩惊慌的时南浔。

    视线几番回转，叶皎皎最终却是先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姐，你听到多少了……？”慕霁犹豫了片刻问道。

    “就某种比较俗气的梗来说，我应该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毕竟亲耳关于自己死亡的消息的确不怎么好受，“但，好吧，说实话，我都听到了。”

    其实她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听见的，某个之前明明已经和报废没有什么区别的系统又突然间“活”过来了，自己睡得好好的，马上就可以吃到梦中美食的时候它在脑海里大喊大叫，窜上蹿下，像个突发恶疾的亢奋大猩猩活活把自己吵醒。

    【别睡了，不准睡了！】

    【快起来，去外面看看。】

    叶皎皎还没有反应过来系统怎么突然复活，就被系统告知的消息弄懵了。

    【关于四百年前，还有你死亡的真相，你只要迈出这道门就能知晓了。】

    于是乎，叶皎皎就这么听到了所有。

    听到这些话的叶皎皎心情很复杂，但系统的快乐却是从文字中快满溢了出来。

    【你可听清楚了？】

    【是修真界的一群人为了私欲害你，你难道不想报仇？】

    还没等叶皎皎回答，系统的光幕映入眼帘，上面那熟悉的字还被放大了数倍。

    【任务二选一：】

    【摧毁修真界或者魔界】

    叶皎皎：……

    心中那点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顿时烟消云散。

    叶皎皎哭笑不得，搞半天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任务字眼飘荡在眼前，重新复活的系统一个劲的催促叶皎皎快点做出选择，叶皎皎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荒谬，更不愿意接受这所谓的任务，恰好这个时候慕霁发怒差点掐死时南浔，叶皎皎眼看着时南浔快要不行了，赶紧出声打断，强行忽略脑海中系统的叫唤。

    当叶皎皎说出“所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时，慕霁的瞳孔猛地一缩，扶住叶皎皎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师姐全部都听到了……

    慕霁心中一阵慌乱，师姐知道了一切，这些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她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要遭受那样残酷的经历？

    慕霁和时南浔都看着叶皎皎，这个中心人物，在知道了一切后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叶皎皎看起来很平静。

    与慕霁强压愤怒的故作平静不同，叶皎皎的平静的模样像是早就知晓了一切。

    “师姐你放心，当初害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慕霁看着叶皎皎的模样，着急表态，“你千万不要把身体气坏了。”

    叶皎皎将手从慕霁的扶持中抽了出来，这一动作让慕霁一愣。

    “生气？”叶皎皎耸耸肩，甚至笑了起来，“工具人为什么要生气？工具人哪里配生气啊？”

    叶皎皎的反应让慕霁和时南浔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好像是在阴阳怪气的说反话，又好像是在真心实意的说心里话。

    “……工具人是什么？”

    时南浔站起身，他已经平复好了呼吸，虽然刚从生死边缘上活命，但时南浔这个时候不打算离开，有叶皎皎在这，慕霁不会再动手，他若想要真的杀自己，自己也跑不掉，还不如留在这看看这对师姐弟想要如何应付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叶皎皎不想解释，她只觉得心累。

    脑海中的系统像换了个人一样，滔滔不绝的一直催促叶皎皎做出选择，而且偏向于让叶皎皎选择摧毁修真界，这让叶皎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的系统从来没有催促她做些什么，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它都只是一个以任务目标的最优选择为导向的系统智能，以自己的行动作为运行基础，自己醒来后没有接受二选一的任务，它也没有过分催促过。

    它之前明明表明了自己能量耗尽无法再给叶皎皎提供帮助，怎么再次醒来后变得不怎么像她记忆中的那个系统了？

    跃然于文字上的急促、引诱感觉更像一个人类的情绪。

    情绪？

    情绪！

    依托于宿主的系统怎么可能会有自我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皎皎顿时寒毛直竖，渗出一股冷汗。

    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系统还是最开始的系统吗？如果不是，那它是什么？

    寄生于自己身体的系统有了诡异的变化，这比让叶皎皎听到四百年前的真相更加让她感到惊悚和害怕。

    不能再想下去了，谁能保证这个“系统”不能读取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呢？

    叶皎皎放空了一会大脑，然后强制性的让系统暂时闭嘴，或许是系统还是要听自己宿主的话，也或者是当时真的能量耗尽还没有得到恢复，系统的发疯的字眼终于消停了。

    叶皎皎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打起精神看着眼前的两人：“我知道了四百年前的‘死亡’真相，但过去无法改变，无论我悲愤也好害怕也罢，都没有办法改变四百年前我‘死’过一次的事实。”

    慕霁和时南浔紧紧盯着叶皎皎。

    “既然我现在活着，那就不会是白白活着。”

    “我会亲手了解一切恩怨，以叶皎皎的名义。”

    真奇怪啊，自从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从始至终自己的目标就是回家，为了这个目标，自己甘愿当个工具人，在原剧情还未开始的时间里，任劳任怨，掩饰摈弃自己原本的性格，随叫随到的付出，可是现在自己不想再做原书和系统的工具人了。

    拯救修真界？拯救慕霁？

    摧毁修真界？摧毁魔界？

    凭什么自己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又为什么要做一个与世界为敌的大反派？

    在现实世界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只想和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爱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来到这个世界，也希望残阳谷的所有人能够好好生活，不至于落到原书中那样悲惨的下场，自己为什么又要当救世主又要当灭世魔女？

    她就不能好好的做一回自己，做一回真正的叶皎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