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叶皎皎的话让时南浔很是摸不着头脑,似懂非懂,为什么要以“叶皎皎”的名义?

    她是残阳谷的大师姐,现在也有魔尊慕霁作为靠山,当初的顶尖门派只剩缥缈仙宗一门,他作为昆仑剑宗最后的弟子,已经将当年真相尽可能的全部告知,昔年的穷凶极恶之徒身份一转,成为了被欺骗被压迫的无辜之人,不仅无辜还是真正的救世之人,伟大的英雄。现在她占领了绝对的只需要登高一呼将事实讲出,自然会有无数人出现帮助她,比如隐藏在修真界各个角落还活着的残阳谷弟子,还有那些备受打压的门派等等,但这一切的助力都必须以“残阳谷大师姐”“四百年前挽救修真界之人”的名头展开。

    叶皎皎?光以这样的名头哪里能服众呢?

    一个金丹修为的女修在面对筹谋百年甚至更久的阴谋时,已经输过一次了,谁会相信她?

    时南浔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因为叶皎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在表达完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叶皎皎转身就走了,慕霁也忙不迭的跟上,慕霁甚至还抽空回头瞪了时南浔一眼,意思也很明显:不准说话,不准跟上来。

    看着叶皎皎和慕霁离开的身影,时南浔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响,看上去像一座茫然无措的雕像。

    叶皎皎在前面慢慢走着,她倒是想快点走两步,但身上的无处不在的疼痛和虚弱实在是让她无法加快步伐,既然在别人面前说出了豪言壮语,那么她就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慕霁也乖巧跟在叶皎皎的身后,叶皎皎的速度已经够慢了,但慕霁始终还在叶皎皎半步的身后,这一幕要是被魔界其他人看到怕不是要惊掉下巴,堂堂的魔界至尊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多看两眼好像还能看出委委屈屈的意思来。

    直到走到房门口,两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叶皎皎推门的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家小师弟好像还跟在后面呢。

    “你……”叶皎皎转过身,抬头看着慕霁,“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是的,如果不是脑内的系统吱哇乱叫,叶皎皎根本就不会从睡眠中醒来知晓一切,现在既然系统想要她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了,她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

    她很困,也很累,一路上她想了挺多关于未来的事,但选择有许多种,未来也就有无限种可能,而她现在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她要去之前被掳走时关押自己的法阵去看看。

    而现在,她只需要睡觉!

    听到叶皎皎所说话的慕霁一怔,他紧紧盯着叶皎皎脸庞,企图想要找这张脸上看出一些其他情绪,但叶皎皎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在说完话后,叶皎皎便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慕霁站在门外,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忙开口:“师姐!我……”慕霁匆匆忙忙想要解释自己去找时南浔的原因,开口之后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皎皎的声音幽幽从门后传来,“你想知道真相后瞒着我自己去解决。”

    慕霁沉默: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完全想不到明明已经入睡的师姐为什么会出现。

    叶皎皎叹了一口气,慕霁想瞒着自己的出发点绝对是好心,谁听到那样残忍的真相不会难受呢?但该是你的事情就绝对逃不掉,就算逃了一时还有下一时。

    小师弟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轻易放手,自己之后想做什么还是跟他说一声,免得闹出更多的麻烦来。

    于是,叶皎皎道:“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不能解决,等我伤势痊愈之后,我要做什么会和你商量的,你不用太担心。”

    叶皎皎没有听到慕霁的回答,但听到了他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叶皎皎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看着掌心中代表着不同命运意义的掌纹,然后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

    之后的时间里,一切风平浪静,日常照旧,叶皎皎在灵翘的帮助下安心养伤,在确定叶皎皎的身体有很大好转后,又又也开始赖在叶皎皎身边不肯离开,苏沫沫也时常带着有助于伤势和精神恢复的天材地宝过来探望叶皎皎,顺便将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叶皎皎。

    当然了,在苏沫沫嘴里出现最多的名字还是“郝逸之”,苏沫沫虽然不满郝逸之不肯和自己同行,但还是忍不住关注他,因此叶皎皎倒是听到了许多关于郝逸之的事情,听到他在仙门大比上大放异彩,战胜了缥缈仙宗许多成名在外的弟子,有不少缥缈仙宗的长老想要收他为弟子。听到了郝逸之遇到了更多的“红颜知己”,愈发牵扯不清。听到了仙门大比即将进入末尾。

    “你是说,再过七天就是仙门大比的决赛了?”

    又是看似普通的一天,苏沫沫将今日所知道的消息告诉叶皎皎后,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迷茫慌乱:“……是啊,这七天是比赛双方的休整时间,然后就是决赛了……”苏沫沫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沉默着说不出一个字。

    叶皎皎看着苏沫沫愣神发呆的模样并没有出声打扰,现在的苏沫沫虽然还是不少心思放在郝逸之的身上,但她已经和原书中,叶皎皎片面认识的苏沫沫完全不一样了。

    苏沫沫看着某一处并不固定的地方呆呆想着:往常的仙门大比最后的决赛都是昆仑剑宗与缥缈仙宗的弟子对决,今年本来自己也想参加,在自己的想象中,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名次。

    但现在……

    昆仑剑宗被迫合宗,同门师兄姐弟妹们被屠,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只剩下并不熟悉的时师兄一个人。

    自己的师父,自己所依赖、信任的人统统不在了啊,仿佛这世间就只剩自己一人龋龋独行。

    师门遇难像一团乌云凝聚在苏沫沫的心中,而在这一刻终于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是何等的痛苦的煎熬啊。

    苏沫沫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之前在目睹惨剧亲历追杀时,她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但在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想到“最终对决”这件往常习以为常的小事时,眼泪却突然止不住了。

    看着苏沫沫突如其来的失声痛哭,叶皎皎只是揽过苏沫沫的肩膀,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其他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世界上哪里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呢?苏沫沫此刻的内心的痛苦,叶皎皎并不能完全体会,她只是提供了一个可以让她暂时依靠着哭泣的肩膀罢了。

    只剩七天了吗……

    缥缈仙宗如此大张旗鼓举办仙门大比,甚至在中途使用极端手段与昆仑剑宗合宗,那他们想做的绝对不止仅仅举办一个普通的仙门大比。

    那么七天之后,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揭露的时刻了吗?

    叶皎皎冷静的思考,完全不像一个身在局中的局中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必须脱离被情绪掌控的逻辑,好好想一想,他们想做什么,而自己能做什么。

    四百年前,灵气耗竭,他们使用手段让自己成为了链接“世外世”的钥匙,从而获得了新的灵气,维持了他们的修行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统治,如果自己不是那把“钥匙”的话,这一切好像在逻辑上说得过去。

    然后,自己死了,冠上“灭世魔女”的名头,被镇压在赤鬼之山——等等,我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镇压?

    镇压我的三魂七魄?为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复活?对,我会复活,现在不就是还活着吗?

    自己死了,“世外世”大门打开。那么自己活了,“世外世”的大门岂不是要关上?!

    想到这一点的叶皎皎猛然一惊,她还记得在仙门大比开始前,从缥缈仙宗传出的消息,灭世魔女复活,鼓动修真界的修者寻找自己。

    呵,可不就是吗?自己复活,“世外世”的大门就会关上,灵气的来源也会被断绝,这群人可不是着急的想再杀自己一次吗?

    但自己会复活的原因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原书剧情快开始了,不能缺少自己吧?怎么可能呢,原书里的自己就是背景板炮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什么特殊的需要特意把自己复活的缘由呢?

    仔细想一想,自己当初死亡,慕霁堕魔成为魔尊已经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自己最开始的任务已经失败,系统不会救自己。而修真界的人更是巴不得自己从此再无转生,怎么可能复活自己,从小师弟的行为举止来看,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复活,只是在寻求自己死亡的真相想要复仇罢了。

    那么是谁复活了自己?

    这个问题叶皎皎醒来后一直没有多想,但现在意识到后,叶皎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的苏沫沫也停下了哭泣,蛮不好意思的从叶皎皎肩膀离开,她哭的双目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抱歉,我不是……”苏沫沫略略解释一番自己哭泣的原因,便不好意思的跑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叶皎皎一人,整个氛围安静的可怕。

    忽然间,叶皎皎想到了什么。

    “是你复活了我,对吧?”

    叶皎皎冷不丁的开口,仿佛正在和某个人面对面的交流。

    “你不是原来的系统了,你是谁?”

    片刻之后,终有有声音回答了叶皎皎的问题:

    【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啊。】

    在叶皎皎的记忆中,自己脑海中的系统的声音是机械的、电子化的并不掺杂情绪,但前不久催促自己偷听真相做出选择的系统却带上了强烈的个人情绪。

    这很明显不再是最开始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系统了。

    叶皎皎神情严肃,加重了语气:“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天道,是你的既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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