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虽说是就此打住,秦桢还是忍不住想去试探。

    可她在冬至那日,多少也透露出来自己就是那陪着他的游魂,他若就是叶竹,怎么会没有反应。

    眼睛落向躺在软塌上的糯米团儿,秦桢忽然想起来,他是有反应的,他说,“东家,能别把我当成那位公子吗?”

    若是毫无关系,怎会说出来那么一番话。

    或许他和秦珍珍一样,用了阿隐的身体,可是不对劲,若是用了阿隐的身体,他怎会不愿意与自己相识。

    又或许是阿隐用了叶竹的身体,但这又无法解释两人不同的处事方式,阿隐小心谨慎,叶竹虽然偶尔扭捏但大方自然,更爱笑些。

    还是他和裴玠一样,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秦桢越想脑子越是一团乱,她还是头一次在费那么大功夫要去了解一个人。

    “寒栖,去查查阿隐。”

    秦桢没了法子,只能使出这种手段,可她又不忍心,就在寒栖就要领命离去时,又把她叫住,“算了,你别去了。”

    寒栖不敢多嘴,主子这幅状态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从上次自己一个人去了裕人巷后,就成了这幅模样。

    “您要是自己问不出口,可以让邓公子问问。”寒栖悄悄地提意见。

    邓善见?

    是个法子,但秦桢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阿隐现在就邓善见一个朋友,若是邓善见贸然问出口,两人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这幅瞻前又顾后的模样,放秦桢身上还是头一次,她想了一圈,又想起来一个人,“还泪阁那个水杏,怎么安置的?”

    “赎身之后好像就嫁人了?”

    寒栖也不太确定,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来他了?

    “他是不是嫁给了人做外室?”

    寒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瞧着她那分外认真的神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主子真的没发觉阿隐公子的那个朋友说的是自己吗?”

    他自己?

    秦桢表情忽的一滞,又去回想阿隐那日的神情,怪不得是没见过面的朋友,怪不得又心甘情愿做人外室。

    嗬,一个没有身体,一个看不见,可不是没见过面。

    阿隐,你究竟要做些什么?要瞒到死吗?

    心甘情愿做人外室?秦桢好像抓到了重点,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既然不曾相识,又怎会心甘情愿做人外室?

    寒栖低着头悄声后退,听见秦桢的冷笑,身形也跟着一定,主子应该生气了。

    “去裕人巷吧。”秦桢叹息似的开口,“去,瞧瞧他。”

    “诺。”

    *

    推开那扇门,秦桢看到了照旧端坐在院里的阿隐。

    看到他那副发呆的模样,秦桢想问的话忽的卡在了嗓子里,她要问些什么?

    “请问您找谁?”

    阿隐听到声音后,疑惑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如果是邻里,会直接大声喊他的名字,但这个人,打开门之后就不动了。

    应该不是东家,东家才走了没几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回来。

    “请问您是?”

    阿隐又询问了一遍,得不到回应后,忽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后挪着,还摆出来一个防卫的姿态。

    “是我。”

    秦桢瞧着他那副警惕的神色主动开了口,慢慢走向他,“你怎么今日还在院子里坐着。”

    不是说只在自己快来的那段时间里出来吗?

    阿隐停下后退的脚步,辨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坚定地挪动步伐朝着秦桢走过去,他面上又挂了笑,“东家的手好了没?”

    手?

    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秦桢想起来姜亓的话,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试探的好机会,“好了,大夫说用水冲洗是个好法子,说来也是稀奇,那个和你很像的人,也是这样,每次被烫伤,总会用水反复的冲洗。”

    阿隐刚因为秦桢那句“好了”而绽放的笑容,又因为她紧接着说出的话而消失殆尽。

    “是吗?”他下意识挤出来一个僵硬的笑,“真的好巧。”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不想让东家发现自己是叶竹,。

    秦桢知道他是什么表情,虽然他低着头,但能看见他现在慌得嘴唇都在颤抖,面上也是毫不掩饰的惊愕,好像在无声的问自己,为什么又要提起叶竹?

    “可是他手上却有很多被火灼伤的疤痕。”

    秦桢凑他近了一些,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很丑吧。”阿隐嘟囔了一句,他以为秦桢没听见,可秦桢却给了他回复。

    “不丑。”

    “明明丑死了。”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他也知道烫伤后的肌肤狰狞又丑陋,就像恶心的蚯蚓盘横在皮肤上。

    “为什么水冲不掉?”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是怕过去还是在怕未来?

    “水能冲掉的对吧?”秦桢低声问他,这问题好像意有所指,阿隐不敢回答,他像一只蜗牛一样,恨不得将自己塞到壳子里。

    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因为心神并不集中,踩到了身后的衣摆,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向后摔过去。

    秦桢想拉住他,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躺倒在地上,身上还沾了些潮湿的泥土,但他好像不在乎,而是撑起身子抬头看向秦桢,声音嘶哑:“东家,我不是他。”

    他明明对着秦桢,秦桢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泪水糊满了整张脸,嘴巴一张一合,一直在重复那句话。

    东家,我不是他。

    不是他。

    秦桢按了按眉心,感觉眼前也有些发昏,伸手想将他拉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是他。”秦桢轻声哄着,拽着袖子给他擦泪,“你莫要哭了,对眼睛不好。”

    他虽然点头,但泪水还是流的汹涌,手指也固执的拽着秦桢的衣衫,一字一句的重复,“我不是他。”

    秦桢弯腰给他掸发梢上的泥土,眼睛一点点描摹着他的五官,他很漂亮。

    温席绶衣躲在屋里面不敢出来,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殿下和公子,寒栖看着这两人也愣住了,急忙翻墙跑了出去,这种事情她还是装瞎吧。

    不然主子以为她要跟着同流合污呢,到时候翻账本的时候,自己是摘也摘不干净。

    他说了几遍,秦桢就跟着否认了几遍。

    秦桢现在的情绪在跟着他走,她知道这事情急不得,慢慢来慢慢来,总归时间还算够用。

    哄着哄着秦桢就顺手把他抱在了怀里,阿隐也没有反应,他的泪水好像淌不尽一样,将秦桢胸前又哭湿了一大片。

    “除夕那天,你希望我来吗?”

    秦桢冷不丁的开口,把阿隐瞬间从悲伤中拽出来,他瞪着眼睛从秦桢怀里抬头,好像在脑子里消化这件事情。

    他哭的眼球都泛了红,眼睫湿哒哒的粘在眼睑上,秦桢受不了他这副情态,叹了口气,伸手将袖子盖在他的眼皮上。

    阿隐没注意秦桢将袖子盖在自己脸上,他心里很是纠结,他想让东家来,又怕东家难做,还是不来了。

    他的脑袋在衣袖下晃动,秦桢想不明白,为何不愿意?

    皱着眉将衣袖移开,秦桢盯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副神色,脑袋瞬间清醒了,他怕过去而自己怕未来。

    就算他是叶竹那又如何?

    她这些日子好像被虚假的情绪给捆绑,就算阿隐是叶竹那又如何?

    她不能有软肋。

    “抱歉,我知道你不是叶竹,你不用害怕,以后不会了。”秦桢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冷淡的开口。

    他不承认那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就将那几年的相处就当做一场梦。

    现在天亮了,梦醒了。

    夜晚在怎么美好,在怎么让人沉溺,可是现在天亮了。

    相认了又能怎样?

    就这短短的五年?不对,没有五年了,所以慢不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里陪了他五年,他也要在这边陪自己五年,很好了,谁也不欠谁。

    姜亓说她会后悔,她不会后悔。

    幼时饮下那剩余的毒酒之后,她就不能后悔。

    秦桢隔着衣衫扶着阿隐的胳膊,身体向后挪了一点,近来荒芜的大脑此刻无比清醒,她们两个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就不要有开始。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冷淡,阿隐好像更加不知所措了,他眼睛使劲的眨,下意识反手去拽住秦桢的衣衫,他那该死的预感又来了,好像这次见面后,东家就不会再来了。

    “除夕,东家能来吗?”他好像也在控制着自己正常发声,他后悔了,他要东家来。

    秦桢视线模糊的厉害,但还是一眼看到了阿隐的神色,他那小心翼翼的神色让秦桢鼻子发酸,“来,会来的,就是要晚些。”

    阿隐点了点头,又用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去看秦桢,来就行。

    东家是有夫郎的,除夕要和夫郎一起过。他很自私,他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可他也想见东家一面。

    他就最后自私一次。

    以后东家半年来一次都行。

    阿隐敏锐的发觉了秦桢的不悦,她很笃定自己就是叶竹,可是不能相认,叶竹是美好的,他是肮脏的,不能相认。

    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他就是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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