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皇宫里的树叶子也都掉了个干净,被光秃秃的树干映衬着的红墙绿瓦,也显得灰败几分。

    今年拢共没下几次雪,风也像刀子一样,裹着脱落衰败的叶子在人身上四处切割。

    随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秦桢抬脚踏入了上书阁。

    秦辛听到动静,搁下笔揉了揉眉心,靠近年关,这奏折也如风雪一般漫天飞了过来。

    把她分成八份都不够用的,可还得挤出来时间屡教这不听话的老三。

    秦辛也不愿意和秦桢瞎扯什么,看见她第一句就是,“赵家那案子你先停停。”

    她没说什么原因,秦桢也没问,只说一句,“尽量。”

    秦辛对她那副脾性也算了解,说是尽量,那做事就全凭心意了。

    可今日喊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这,随意说了句,“搁置到年后再说,你现在急也没用。”

    转头就问她,“你那新药用着如何?”

    前两日她听见姜亓嘟囔着要给福宝配药,问了才知道她同姜亓换了药。

    她倒是胆子大,那药都没找人试过,便敢张嘴吃。

    “挺好。”秦桢随意敷衍着,换了药后心神稳定了不少。

    可秦辛没看出来不错的模样,她现在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换药之前脸颊还是透着红润的。

    她以为秦桢换药是为了给自己对着干,嫌她前些日子惩罚了蛰萤与红度。

    “蛰萤红度还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仁善了,你莫要想着……”

    “臣知道。”

    秦桢打断她的话,也不想听那些无意义的东西,事已至此还不如装没发生过,起码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索性二人也没丢了性命,还不如将此篇翻页。

    秦辛想发火,但瞧着她那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和不正常的脸色,又舍不得。

    收回握住砚台的手,吩咐朱露在多烧几块碳,骗自己老三许是因为外面冷才冻得脸色发青。

    又岔开话题,“你何时与裴家那个和离?若是没定下来便晚一些。”

    “还不知,许是明年开春。”

    秦辛听见那句“还不知”差点没反应过来,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涌上来,伸出手指了她一会儿,气的话都说不出口,真是好样的,就连和离她都依着男子。

    这脸面都给裴逢期挣了,儿子毫发无损的从皇家和离,女儿那边也是,人连孙女都有了,她这边还要操心孩子的婚事。

    这种怂货也就对着她老子娘硬气一回,若不是她爹在那儿,她有什么本事和自己耍脾气。

    人就怕对比,被相差没几岁又事事不如自己的裴逢期压了一头,秦辛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让人生出来个孩子,你死了便死了,可你父君不能没了后。”

    “我不管到底是谁生,方家的也好,卫家的也罢,谁生出来让谁当正君。”

    “我不管你是不是听得进去,明年这个时候,我要知道那孩子的存在!”

    秦辛说着说着,人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手也啪啪地拍着桌子,好似秦桢不生个孩子就是欺君罔上。

    朱露站在外间不敢进去,匆匆夹了几块碳放炉火里就出来了,只要三殿下一来,必然是有这么一遭的,她不敢站在那边碍眼。

    许是圣人被三殿下拉低了底线,到现在也没气的动手。

    “蛰萤生还是红度生?”

    秦桢垂眸看着衣袖间的纹路,神色平静的说出来让秦辛怒目而视的话。

    “你敢!”

    伴随着怒吼的是被飞掷下来的砚台,里头的朱墨也沾染到秦桢的衣摆上。

    秦桢瞥了一眼,那红色没入黑色之中并未瞬间湮灭,而是隐隐约约浮出来一块,像擦不干净的血迹,她摆出来让步的姿态,“那让绿腰生。”

    “你后院那些人娶回家是当摆设吗?”

    “您说呢?”

    秦桢抬起头看她,与秦辛的神态完全不同,她眼里还含着隐约的笑。

    秦辛瞬间哑了火,这孩子管会如此笑着气人,嘴巴动了动,缓缓收回伸出去的手指,她也想到了过去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娶的那四个算是自己和秦珍珍一同决定的,也没有知会她,一回来就发现有了四个夫郎确实也让人难以接受。

    秦辛代了代自己,若是先皇如此,自己被四个有权有势的夫郎牵制,也确实不太美妙。

    但依旧态度强硬,“我是为你好。”

    秦桢不出声,若是为了夺嫡,他们的助益委实不小,可是以后呢?

    “学着像您一样整日平衡朝堂与后宫吗?”将自己的内府与拿出去与朝堂置换利益?

    “秦桢,你的路比我平坦,别在我面前自怨自艾。”秦辛恼恨她那副事不关己的德行,把饭喂她脸前都不张嘴。

    伸手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秦辛神情自若的坐回龙椅上,她自认为比先皇更像一个好母亲,她从未防着秦桢。

    不像她当年为了夺嫡,既要蛰伏又要崭露头角,汲汲营营一辈子才弥补了出身的弱势,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地位的作用。

    她父君是个貌美宫侍,可惜死的早,孤苦无依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被已故周贵君要过去养着了。

    周贵君也有不少孩子,要自己无非是图个好名声。

    秦辛沉湎与回忆里,若幼时是一片灰暗,那阿回就是将太阳追回来的人。

    他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在自己的世界里横冲直撞,四处点火,将自己照的明晃晃亮堂堂。

    “可臣不愿。”

    秦桢突然开口,直接将秦辛从过去拽出来。

    秦辛感觉自己脑袋忽然嗡地响了一声,她真是欠她们父女俩的,也不愿同她多做计较,“去和姜亓商量,把药换回来,我不管你究竟在外面养几个男子,但孩子一定要在那两人肚子里爬出来。”

    “您不如把舅父纳进来,生出来的孩子还能和父君有些关系。”

    “砰”

    秦辛这回掷来的是茶盏,茶盏摔在秦桢的身上又跌入厚实的毛毯,秦桢抬起头,等着秦辛让她滚出去。

    可秦辛换了语气,好似刚才失态的并不是她,“你父君不在,我就替你做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邓善见就别想进这皇宫。”

    秦辛本想用皇家的身份威胁她,让秦桢带着人滚出盛都,可秦桢这倔驴还真能做出来。

    若不找些东西牵绊住她,这盛都她还真是一刻都不待着。

    秦桢沉默着,一副默认的神态,可她心里却在为那句突然出现的邓善见心惊肉跳。

    是谁说的?

    寒蝉还是寻鹿?亦或者寒噤寒栖?

    “他不会进府。”秦桢垂着眼眸为他辩解,邓善见与自己并未有什么关系,冒然将他扯进来并不公平。

    “他只是邓慈的幼弟。”

    她这话又让秦辛瞬间警觉,她倒是整日与邓慈厮混在一起,还有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她与周家那个有什么微妙。

    秦辛感觉喉咙有些闭塞,有时候换一个思路,便能得到一个新解法。

    周家那个不是到现在还没成婚吗?她原以为只是两人关系好了些,可不能是这个好法。

    怪不得她对周家那个小的不怎么抵触,说早早的就约定好了,她们有什么约定的?

    皱着眉头,秦辛想着得早早给周可慕找个亲事,她记得有个郡主还未许配。

    那邓慈好像也没有亲事,宫家那个也没有,秦辛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这女子到了年纪不成婚真是不安稳,盛都哪有那么多待嫁男子给她们。

    “我不该回来的。”秦桢突兀开口,秦珍珍会喜欢她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也会乐意附和她。

    之前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秦桢不愿意抬头看秦辛,因为一对视,脑海里便瞬间涌现出秦珍珍与她的点点滴滴。

    当真是母女情深。

    “你又再说什么混账话?”

    “臣是说,您不如在找个道士将秦珍珍换回来。”秦桢抬头直视着穿着常服的圣人,“她能满足您的所有需求。”

    “她不会和裴玠和离,她会乖巧的按照您给的路子慢慢走过去。”

    “若是她在,您现在或许已经有了孙女儿。”

    “所以……”

    秦桢的话没说完,秦辛表情平淡绕过重重叠叠的奏折,绕过软绵的地毯,走到秦桢身边给了她一巴掌。

    秦辛并没有收着力气,声音大的让外间的朱露都忍不住发抖,现在圣人与殿下就好像天生的死敌,明明贵君在的时候还没到如此地步。

    朱露记得小时候的秦桢,那是与现在完全两个模样,小时候会甜甜的喊你朱露姑姑,现在就是冷硬死板的喊朱露大人。

    她也能理解面对秦珍珍时,圣人眼里的动摇,有时候秦珍珍眼里的光和幼时的殿下太像了,再加上那副皮相,总是让人恍惚间以为殿下长大就该这般。

    秦桢跪下来给她告罪,秦辛直接忽略了她嘴里发出来的笼统的陈词,眼睛盯着她口角的血迹冷笑,打上这么一巴掌,脸色也红润了,确实看着顺眼不少。

    “你心里有恨,朕知道。”秦辛打心底厌烦秦桢那副宛如死人的德行,便伸出手拧过来她的脸,“别学你父亲那般气我。”

    “你知不知道,朕有时候真的很想给你灌一碗哑药下去。”

    秦桢顺从的勾起唇角,好像面上并没有火辣辣的疼痛,或许在她眼里当个哑巴也不错。

    瞧她这幅模样,秦辛心里的气又瞬间消了下去,这幅倔驴模样像极了她父君。

    她没法子,其他几个女儿,那个对自己不是毕恭毕敬的,谁有胆子像她一样忤逆自己。

    收回抵在秦桢下颚的手指,秦辛背过身去,觉得还是得让她长个教训,“明日,带着你这幅尊容来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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