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舒芷菁强撑发软的身子来请安时,正好听见屋里祖孙互表心迹,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乡下人有闲工夫在这谈心,胆敢把画画的事情抛诸脑后。

    她双眸微微一张,似是想到什么。心底有坛醋不知不觉打翻很不是滋味。

    乡下人凭什么能同自己一样,去给祖母请安,甚至,甚至分走祖母的爱。

    她有什么资格!

    想到这里,舒芷菁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大喝一声滚开。

    鹂儿神色紧张的站在舒芷菁身侧。她从小姐的眼里看到浓浓恨意,她真怕小姐会失态。不得不说,自从大房那位落水后,小姐就变得很反常。

    舒芷菁想要提步,却又收了回来,她可是品貌兼优的舒家小姐。

    整夜拉肚子的她疲惫憔悴,可为了不损形象,她特意加重脸上妆容的厚度,使自己看起来依然绝美。无时无刻的努力自持,多年来所积攒的一切,绝对不能被舒芷清这样的野丫头夺走。

    她长舒一口气,面露微笑腰杆挺得笔直。走进屋里甜甜唤了声:“祖母,早。”

    见到来人,舒太夫人眼神温和如冬日阳光,“菁儿快来,你们姐妹俩头一次齐齐来看我,祖母真是高兴啊。”她笑说着,眼睛早已弯成月牙。

    心下感慨,幸福不过如此吧。

    祖孙三人随意寒暄。

    有时祖母和野丫头闲谈几句,她眼带恨意的死盯住对方那张好看的脸,可祖母下一瞬慈爱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她立马变换乖巧模样。

    短暂的请安下来,舒芷菁演了场颇费精力的戏码。

    姐妹俩在舒太夫人面前乖巧告退。

    回屋的路上,舒芷清忽地被人拦下去路。

    原是紧随其后的舒芷菁大步一跨,整个人拦在她面前,还因腿软险些没站稳,狼狈的被鹂儿扶住。

    联想起泻药后遗症,舒芷清抿唇没让自己笑出来。明白对方这是找麻烦来了,她装起糊涂挑眉问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竟是一副事不关己人畜无害的白兔模样?

    舒芷菁气得直接甩开鹂儿的手。确定附近无闲杂人之后,她凑近舒芷清,强忍怒气压着嗓子质问,“我的画呢?”

    她心想:我已是第二次放低姿态亲自过问此事,若不是担心在常公子那里无法交代,多看你一眼都嫌晦气。你舒芷清不要给脸不要脸。

    “画?差点忘了,还得帮你画画呢。”舒芷清说后半句时,明显提高了音量。

    吓得舒芷菁脸色微沉,她忙不迭地紧声道:“你小点儿声!”

    舒芷清假意心虚,露出惶恐的样子掩唇,又慢慢放下手,回以无奈的表情,“可是,怎么办好呢,我手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根本握不住笔。”

    说罢,她绕开舒芷菁就要走,可对方不死心,左跨一步再次拦在她前面。这次舒芷清失去耐心,直接上手将人扒开。

    伴随对方强势且大力的推力,舒芷菁眸里写满难以置信,僵硬地一点点退开。她怔怔的看着舒芷清的脸,想继续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低声下气的去求她画吧。

    望着前方早已消失的背影方向,舒芷菁眼里满是不甘、愤怒。

    回屋后巧穗还在隐隐担心,“小姐,彻底得罪二小姐,她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姨奶奶肯定轻易不会放过咱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与之相反的是舒芷清的泰然,她品着白水,缓缓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多久,屋外传来徐妈妈轻声关切,“姨奶奶您慢着点...”

    刚才舒芷菁回屋,哭诉了野丫头是如何的油盐不进,甚至在祖母面前卖弄乖巧。

    对于沈氏的到来,舒芷清不觉惊讶。这两天她接二连三收拾二房的下人,刚才又让舒芷菁下不来台,母女一条心,女儿受了气这位母亲自然是要来出头的。

    沈氏是被徐妈妈搀扶进屋的,发饰珠光宝气不减,但她面唇苍白,白得不见血色,一身淡绿袍子显得人越发憔悴。

    昨晚是遭了不少罪的样子,舒芷清内心窃喜,仍装作淡然的起身问好,她垂着无辜小脸,“姨奶奶。”

    沈氏抬眸打量了她一番,面露讥笑,还以为落水后长出了三头六臂,现在看来还不是那副柔弱体态。

    她示意徐妈妈扶她坐下,她是真站不住了。天一亮沈氏便派人去质问打听,得知整个舒家拉肚子的只有她母女二人。既非膳食的问题,她只能怪运气不好。

    舒芷清微微侧身面对沈氏,像极了做错事听讯的场景。

    这是原主的日常,不论面对秦妈妈还是鹂儿。

    巧穗匆匆下去备茶,临出门时还担心的朝小姐这边望去一眼。

    沈氏抚平衣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这么多年,你对这个家毫无贡献,未曾孝顺过长辈,更未争下丝毫面子。你生性胆小,我们仍不弃带携,助你磨炼一技之长。按我们的要求努力画画,是证明你有用的唯一途径。不然,你在舒家白吃白喝必定良心不安。”

    沈氏抬眸见舒芷清低眉顺眼,她得意的弯起唇角,目带不屑的继续教导,“你爹多不喜欢你这点想必你很清楚,舒府内务都是我在管,我在你爹心中多重要你也应该懂。知道你是大病初愈,难免状态不佳,之前犯下的小错我都会原谅。记住了,以后乖乖听话,我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见舒芷清没说话,徐妈妈竟显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道:让你知道知道厉害,敢得罪二房,被骂了吧,高傲不起来了吧,活该!

    空气半凝,沈氏依旧是那副假笑面孔。

    巧穗端茶进屋时,明显感觉气氛不大对,她低着头,将茶恭敬的放在沈氏面前,然后退到一旁静静观察。

    她害怕小姐吃亏,但深知斗不过二房,她紧张到心提到嗓子眼。

    沈氏优雅的端起茶,借喝茶的功夫,心里盘算起来:照这丫头的性格,肯定立马感激涕零,跪求着证明自己的价值,随后乖乖双手奉上画作。

    谁知。

    舒芷清缓缓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氏,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那我倒要去问一问祖母,姨奶奶说我不画画就没饭吃是不是真的?”

    “噗!”

    沈氏一口茶喷出来,被呛得不轻,连咳了好几声。

    她用娟子拭去唇边的茶水,难以置信的盯住舒芷清,她不敢相信,那样的话出自这张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脸。

    怎么可能。

    徐妈妈慌乱又忧心的帮沈氏轻抚后背顺气,没好气的斜眼看着舒芷清,“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姨奶奶是这个意思吗?你可不能曲解姨奶奶的好意。”

    “好意?”,舒芷清差点笑出声,“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想询问祖母,那些没有肉还充满酸馊味的饭菜,是不是也是出自姨奶奶的好意。”

    屋里的温度直接降到冰点。沈氏主仆面面相觑,似乎在问对方:这野丫头吃错药了?

    没想到野丫头会这么说话,徐妈妈已经乱了章法,面上全是担忧之色。

    沈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比徐妈妈沉稳些,脸上没流露太过异样的神情,但她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事要真捅到老太太那里,那可了不得。

    虽说这些年,婆媳关系相敬如宾,没有大矛盾发生过,但十年前不知为何,老太太对自己明显冷淡许多,想来是住同一屋檐下的见多生厌。

    对此,沈氏倒不在意,她只求个双方相安无事就好。她清楚舒芷清本就是在老太太极力要求下,舒禾颐才答应从乡间接回来的,祖孙情份可见一斑。

    当初是瞧见这野丫头唯诺的性子好拿捏,才会想出那些损人利己的计策。

    可如今,野丫头像是换了个人,什么话都敢说,要是真的闹大,这月余做的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儿,只怕会掀起风浪。

    若传进老太太的耳朵里,指不定有损她好儿媳的形象。

    好在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沈氏语带问责之意看着徐妈妈,眉宇间威严凝聚,“啪!”她一拍桌子,“真有这种事?那样的东西怎么能给舒家大小姐吃。”

    闻言,徐妈妈先是一愣,随后识趣的低下头,“姨奶奶明鉴,想必是秦妈妈......”

    听到的答案很满意,沈氏眉眼舒展开来,用抱歉的语气看着舒芷清说:“这事儿说起来怪我,细节上的考虑是有欠周全...”沈氏絮絮叨叨,大意是自己事务繁杂,疏于对下人管教。

    舒芷清的目光在沈氏主仆二人间游离,心底感叹:说假话面不改色还真是个本领,她眨了眨眼顺着话尾接,“原来如此,我自是相信姨奶奶并非蛇蝎心肠。秦妈妈坏成这样,说不定背后还有见不得光的鼠辈祸患帮衬,姨奶奶可得把这些人揪出来,千万不能让这样的老鼠屎留在舒家。”

    沈氏静静听着,脸上的笑容干巴巴的,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些话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见状,舒芷清还不忘补一句,“姨奶奶,我说的对么?”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沈氏从牙缝里缓缓蹦出这几个字,听上去委实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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