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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乾坤(六)

    一个时辰前。

    午时不算做生意的好时候,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寥如晨星。

    因此,即便最红火的灵绣楼早早关上门,落了锁,竟也无人发现异常。

    店内只剩下一个小厮在忙前忙后,不时往烧得正旺的火盆中添些东西。

    老板娘靠着椅背,心慵意懒地摇着罗扇,并未将小厮的动作看在眼里,可当小厮随手抓起一叠纸笺时,她眸中精光闪过。

    “住手!”她厉声道。

    老板娘快步上前,使出了发狠的劲头握住小厮手腕:“蠢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岂是你能烧得的东西?”

    即便手上吃痛,小厮也只得乖乖听令,扭头仔细看向那一沓纸笺,待他看清,面色登时变得惨白。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啊!”他哀叫着求饶,老板娘仍不解气,抬起另一只手,利落地扇了他几个巴掌。

    “一张废纸而已,烧了就烧了。”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沧桑的男声,老板娘眼瞳微缩,双膝瞬时朝着来人跪了下来。

    “主子。”她恭敬地道,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和顺模样。

    “可是……那上面还记着谢无忧……”

    “脑子里记着不就好了。”来人一身墨黑,带着一面青铜面具,将自己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话里虽然是宽和大赦的意思,语气却额外地不容置喙。

    他微微垂头,不疾不徐地问道:“处理得如何了?”

    “快要处理完了,”老板娘忙声解释,一旁跪下的小厮同样恭顺地点头,“一切线索都收拾干净了,只要等这些东西烧完,他们即便掘地三尺,也什么都找不到。”

    “主子,为何我们要着急撤退呢?”老板娘看望自己历经多时才打下来地位的绣庄,面上滑过一丝留念。

    “哦?”来人的声音略带了些压迫,“舍不得了?”

    “属下没有!”老板娘虔敬道,“属下只是不太明白,若不杀婷婷,谢无忧一定追查不到此处。留着灵绣楼,还能继续为您探听些消息啊。”

    “你不觉得有趣么?”来人轻笑一声,“本座享用过多少个祭品了,可她谢无忧,竟是唯一一个,反倒来追杀本座的。看着自己的瓮中之物溃死挣扎,可比看着她混混沌沌地落入陷阱,有意思多了。”

    “本座当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谢无忧一面被大火烧死,一面死活不肯服软,还瞪着眼睛,对本座破口大骂的模样了。”

    老板娘和小厮虽看不见那张青铜面具背后的神情,可他们似乎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正焕发出捕食者特有的残暴光芒。

    “况且,她越是不服,越是痛恨本座,便越将自己变成了更上等的祭品。”

    来人的声音总算略亢奋了几分,就连萦绕不散的苍老之感也被冲淡了些许:“如此鲜活的祭品,享用起来,定会比之前的所有祭品美味多了。”

    老板娘和小厮听着他的描述,两对眸子亦是对谢无忧的死亡之象露出向往,他们心悦诚服地叩首:“恭贺主子,经此一算,神功必定大成!”

    —————

    灵绣楼的物件装置摆放得整整齐齐,架子上布匹成衣应有尽有,若不说老板娘失踪,怕是误入此地之人,只会当作店家偶然离开了片刻。

    向子安眼看着金麟卫散开搜查此处,忍不住道:“记得婷婷被捕的当日,本官才来搜查过这家绣庄。那时老板娘笑意盈盈,配合极了,本官还当她真的不知道王萍和婷婷私底下的谋划呢。”

    “是啊,”谢无忧眯着眼,“老板娘一脸无辜,婷婷又被许多眼睛看见进过汤饼铺子,我们便理所当然地想到去怀疑卖汤饼的老头。不料这老头竟不是为了鬼新郎的案子,而是为了取我这条命来。”

    “后来我曾派人去查过,汤饼铺子周围的店家都说原本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们压根没见过这老头。我们还以为,他是临时杀了老板,破坏了婷婷和幕后之人的策划。”

    “卖汤饼老头和郡主府的芸儿一样,都查不出暴露以前的身份踪迹。仅有同样被曼陀罗毒杀的婷婷,身份从未更改过,过往经历也十分干净。”越霖目光晦暗。

    “且因为鬼新郎案牵扯到秦家,而秦山十八年前,还是个左右不逢源的青州知县。他得到提拔,也是将军府大火四年后的一场贪腐案立了大功。”

    谢无忧抿了抿唇,若说一丁点儿懊恼都没有,必然是不现实的:“起初认为秦山远在天边,亦没有谋划这场火灾的势力,我们才没将婷婷和此教派联系到一起。”

    “如今杀了婷婷,又是在挑衅我们,”向子安面色一凛,“我听芸儿死前一直念叨着什么‘真神’,他们必定是入了什么教派,才会错将人当做神。此教明知我们在追查,却还敢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也太猖狂了些!”

    “不过他们这样行事,反倒提醒了我一事。”谢无忧轻笑,“我原本就想不明白,自己藏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暴露了身份,可婷婷一死,才点醒了我。”

    谢无忧同他解释道:“自越家回了长安后,我和奶娘的接触总共只有两次。一次是三年前,李素娥婚后回门,我远远的在角落里望了她们母女一眼,另一次,则是查案时。”

    “我们在灵绣楼查到王萍的嫌疑,出门便遇李素娥,我当时一个愣神,多在门口踌躇了片刻。”她瞥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越霖。

    越霖抬眸,强压下心头所想,谢无忧一向看得穿他的情绪。

    他颌首道:“想必是你踌躇的一瞬,她便心生怀疑,越家在幽州的往事不好查证,可越霁的身份和谢无忧一对比,其实很容易看出端倪。”

    谢无忧之所以能用越家大小姐的身份生活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她爹娘一没谋逆二没结仇。长安大家族跟他们家无冤无仇的,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追查当年那个小婴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

    “这位老板娘的心机也太深沉了,”闻言,向子安眉头紧拧,“如果没有主动暴露,不知她还要耍我们多久。”

    谢无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态放宽些,向大人。”即便追杀自己的凶手看似无懈可击,她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咱们现在也被耍得团团转啊。”

    眼瞧着上司头顶开始窜出火气,谢无忧淡然地安抚道:“话说回来,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嘛,他们现在又自大又猖狂,总能找到纰漏的。”

    话虽然是说给向子安听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面色愈发暗沉的越霖身上。越霖一怔,眉眼渐渐锐利坚定起来:“你说得对。”

    谢无忧眼角一弯,这才背着手慢悠悠走开,时隔一月,再度打量起了这间裁缝铺子。

    灵绣楼的布置其实和寻常绣庄并无分别,谢无忧翻了翻柜台布匹,却没怎么认真观察。

    灵绣楼老板娘的撤退显然是有备而行,留下的一切物件,只是他们想让后来者发现而已。对方虽行事妄为,却也老谋深算。

    谢无忧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看见了柜台上码得十分齐整的一整摞账册,亦不指望齐全的账册里能透露什么有用线索。

    她索性走到显然打扫过了的角落里观察起来,或许被仔细清理过的地方,反倒会因为过度谨慎而留下蛛丝马迹。

    “哥,过来看看。”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块黑黢黢的斑点,脱口而出道。

    越霖面不改色地大步上前,见谢无忧蹲在一款漆黑木板旁,眉头一簇,谢无忧抬眸间正好捕抓到他的表情,忙道。

    “这块地板像是火烤出来的吗?”

    “黑而不焦,应当不是直接在木板上点的火。”他掂起地板旁一小块灰白飞烬,“但确实烧过东西。”

    “高温灼烧,却未触及到明火,这斑点还圆滚滚的,”谢无忧眼瞳一亮,“铜盆或者铁盆烧的?”

    “还特地用盆子盛着,怕不是什么精细物件。会不会烧了什么文件账册?”谢无忧问道,越霖便看一眼茱萸。

    “账册都好端端放在那呢。”茱萸皱了皱眉。

    他指向柜台,面带犹豫:“不过,属下只是粗略翻看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做的假账本。”

    越霖点头:“若是假账,那便是和幕后者有利益输送,提供了金钱往来,若不是假账本,那极有可能是这个不知名教派中的文件。”

    向子安被他一点,忙道:“既然是教派,也许会有教中统一服饰,或者专为那个劳什子真神定制的衣物,我去库房看看有无遗漏。”

    眼看着他匆匆带着两名金麟卫去了,谢无忧也起身:“你说,这里会不会,也有一个暗室?”

    越霖亦作此想:“既然老板娘和婷婷脱不开关系,那王萍失踪的几日,便确实有可能被关在这里。”

    他对一旁等候吩咐的茱萸道:“仔细检查,看看这家绣庄有无机关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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