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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新郎(二十二)

    李四年差不多剖验完成,带着护手,在缝合其伤口,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身长体重皆符合。虽泡了水后面容肿胀,可骨骼不会改变,同王萍的画像亦对得上,若不是王萍,那也是个和王萍容貌极为相似之人。”

    他略一思索,又接着道:“身形相似倒是容易,可皮相骨骼能有六七分相似,寻常生人极难做到。往往带了点血脉关系,尤其是堂、表姐妹之类的亲属,更有可能与王萍容貌相似。”

    窗外突的来了阵冷风,拍响了闭得严丝合缝的窗脊,却无法吹熄屋内置于水盆中的数盏油灯,微微恍神的越霁在敲击声中,目光重新清明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锈血腥味,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再度仔细端详着这具五官稍显浮肿的尸体。

    李四年缝上尸体腹部的最后一针,为她扣好一层层衣裳,方抬头望着越霁:“越少尹怀疑,死者不是王萍?”

    越霁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忽而出声问他:“李仵作,验出她的死因了么?”

    李四年点头应是:“她是溺水而亡的,死亡时间约在四个时辰以前。面部青紫,肺腑肿大,内有积水。胃中空无一物,仅有不多量的胃液,且气管中也存了少许水渍,应是鼻腔吸入了大量水后窒息而亡。”

    竟真是投河自尽?越霁皱了皱眉,侧眸看向李四年,他微叹一声,接着道:“虽是溺毙,可我并不认为她是死在江河之中。”

    越霁将目光放在女尸耳侧墨发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墨绿之物上:“这是她尸身被送来时便落在身上的水草?”

    李四年点了点头,长安江河湖泊诸多,可无论分布于何处,在日光照射下的水面光泽色彩皆是所差无几。论起缘故,还是因着这些绿藻,它们在水中肆意泛滥,才使得一切水体俱带了幽幽绿意。

    越霁目光一凛:“只要她是投河而死,无论是长安哪条溪流,胃中都应有此水藻,而不是空无一物。”

    “正是如此,”李四年亦作此猜测,“并且我在她的气管,肺腑,鼻腔之中皆仔细检查过,莫说水藻,连一丁点儿泥沙也见不到。可若说她投河之处水体干净,她的耳廓指缝等最易藏污纳垢之处,却仍有许多河沙。”

    “要我看来,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有人将其脑袋摁在水缸或木桶中,再简单一点儿,一个覆满水的铜盆亦有可能。直到她溺死了,才把遗书绑在她腰间,将其投入江河之中,伪造成自杀的模样。”

    既然有可能是他杀,那死者生前当时有过挣扎痕迹才对,越霁因而问道:“她手腕脚腕可有被人捆住的勒痕?或者双臂上,是否有被人钳制过留下的外伤?”

    不料李四年却摇了摇头:“死者身上并无外伤,我怀疑凶手是给她下了某种药物以控制死者,此类药物或使死者一直陷入昏迷,或使死者浑身无力,才会导致她身上并无伤痕,却也未能逃脱溺毙之状。只是究竟下了什么药物,我还得花些功夫才能查出,现在并不能肯定。”

    看着容貌尚且稚嫩,可已经了无生息的王萍,越霁心底一寒:“凶手心思实属缜密,此番布局,倘若咱们一个不察,认为死者确实符合溺水之状,因此不再细查,那么所有人都将以为,王萍果真是畏罪自杀了。”

    李四年还不清楚此案细节,闻言问道:“怎么,所有证据皆指向王萍才是杀人凶手?”

    “并无证据指明她是真凶,”越霁同李四年解释道,“还记得卫世子的未婚妻张姑娘么?”

    “张姑娘,齐桑,以及飞玉阁少东家的夫人李氏,她们三人深受死者打骂虐待之苦……”

    越霁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际,觉得胸口仿佛有巨石压着,深吸了几口气,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道。

    “……她们已经认罪,现在向大人在审问作案细节,今晚应该就能出结果。”

    李四年听完,脸色不太好,发自肺腑地叹息一声:“她们确实犯了杀人重罪主子,可若不杀掉夫君,长久以往,只怕死的便是她们自己。可叹大楚律法,定了父母虐待子女之罪,定了主人虐杀奴仆之罪,偏就没有定过,夫君虐待妻子是何罪责!”

    越霁抬眸望了他一眼,心念微动:“是啊,且不提齐桑和李氏的娘家皆是无权无势的布衣百姓,张家虽稍有些底气,可就算是他们对张灵秋的处境心知肚明,仍要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掉女儿的一生。娘家无能为力,可即便她们曾想向官府求助,亦无人可凭借法理将其救出。”

    李四年颇为不平,因为听说了小萍幼时亦被父亲毒打,便尤为希望为被人杀害的小萍讨回公道:“越少尹,我虽略通医术,可论及专业,还是不及专攻之人。我想有个人,若能请得动她,也许很快就能确定死者被下了什么毒。”

    他一向为自己的医术自得,甚少有对别人心口臣服之时,越霁生了几分好奇,扬眉问道:“你想请谁来?”

    “她是我师姐,自幼在医术上颇有天赋,曾作为郎中游历大楚数十年,天底下几乎没有她未见过的病症,”李四年双目微亮,面上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不知越少尹是否听过冯娟巧冯大夫?”

    “巧了,她替我看了十几年的病,”越霁眉眼一弯,惊喜道,“我天生体弱,幼时父母寻遍名医,都说我活不过十岁,若非遇见冯大夫,怕是这条小命早就归西了。”

    “不过冯大夫从来都是有求必来,不分病人身份的,李仵作为什么怕请不动她?”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四年,李四年无奈地摊手:“全赖我。当初我们师父逝时,叫我和她要珍惜师门情谊,坚守医道,相互扶持。偏生我那时又对仵作之道着了迷,觉得为死人申冤比替活人看病有成就感得多,师父一走,更肆无忌惮地专研起来。师姐性子倔强,见我不把师父遗言当回事,便撂下狠话,此后她行医,我验尸,两人不再以师姐弟相称,叫我永远不许去打扰她。”

    这番话确实很符合冯大夫的性子,越霁扬唇道:“既然如此,想必你就不方便出面了,我派青梅去请她罢。”

    李四年自是点头应下,越霁略一思索,又叫了赵寒山,吩咐他派人,去请了几个关键证人过来。

    证人之中,尤为要紧的一名,即为小萍那位仍留在大田村的母亲。她在半路上才听京兆府的官差说明,此番请她是为的是确认女儿尸身,双目顿时流下泪来,连腿脚也使不上力气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进了京兆府,越霁一早在门口守着,见她满面痛色,便上前扶了一把,怕她一时承受不住打击,不敢叫她直接去敛房:“夫人,先去议事厅歇息一会吧。”

    老妇人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掌心因为农活留下的厚茧磨痛了越霁,她却连眼皮也未抖一下,耐心听着老妇人颤声问道:“姑娘,我女儿,我家小萍,真的,真的投江自尽了?”

    越霁眉眼黯然,说不出小萍兴许还未死之话,只能轻声道:“夫人先歇歇吧,一会儿我再带你去看那个姑娘。”

    老妇人拼命摆着头,“我想现在就去。”可她双腿都在微微发着颤,怕是一见到小萍浮肿尸身,难过得连站也站不住了,越霁不由分说地让年轻捕快帮忙,将她扶到了堂间。

    因着天色已黑,京兆府的大多官差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一小撮值班守夜者,向大人为避免铺张浪费,长廊堂间都熄了好几盏灯,越霁给老妇人倒茶水时,都快有些难以分清自己倒了几分满。

    她将茶杯递到老妇人手里,老妇人食不知味地抿了两口,又想求越霁带她去看女儿,可门口忽然走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年轻捕快。

    赵寒山示意着越霁往远离老妇人的方向走了几步,确认老妇人什么也听不见后,才低声说了几句话。

    越霁的神情被隐没在灯影之中,看不分明,她点了点头,带着赵寒山和接应老妇人的捕快一同离开了堂间。

    不过瞬息之间,幽静的议事堂便只剩了老妇人单独在此,她心底多少有些对官府的敬畏之心,不敢贸贸然跟着越霁,怕惹恼了官爷。只好听话地坐在原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水。

    砰!

    忽然间,她似乎听见了一声沉闷的木头撞击声。

    老妇人眼皮一动,先安慰自己定是幻听,又连忙拍了拍胸口。

    砰!砰!

    撞击声越来越响。

    老妇人咽了口口水,瞪大双眸,颤声道:“小萍?”

    砰!砰!砰!

    得了老妇人的回应,声音愈发激烈起来。

    老妇人眼眶一热,不顾湿意顺着沟壑丛生的双颊流出,撑着桌案一边抖着一边竭力站了起来。

    她急急地道:“小萍?丫头?你是不是回来看娘了?”

    砰!砰砰!砰!

    老妇人什么也管不了了,她着急地寻声前去,沿着墙边一步步摸索过去,嘴里沙哑地喊着“小萍”,终于在东边墙角处,发现了竟然还有个被屏风挡住的角落。

    屏风后面传出毫无节奏的响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老妇人一把推开屏风,才看见黑压压的角落里,竟然有个小姑娘手脚被捆在椅子上,她拼命晃动着身体,用椅子撞击墙面,才发出了一声声的撞击。

    老妇人定眼一瞧,凄厉地惨叫一声,扑到姑娘身上:“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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