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京华女探官 > 双花恋(二)

双花恋(二)

    谢无忧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明黄帷帐。

    她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厉害,即便越霖挡住了所有明火,可彼时烈火灼灼,就连空气都烫得惊人。

    从火焰升起到冲出火场,其实时间并不算长,饶是如此,她浑身皮肤也历经了一次不见火的烫伤,她虚抬起绵软右手,努力看了一眼手背。

    唔,红肿得倒是十分均匀。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消耗了她许多力气,谢无忧无力地垂下手臂,搭在锦被上,涂着厚厚一层药膏的手背不小心挂到锦被正面的金线。

    “嘶,”她轻吸了口气,就连吃痛惊叫一声的力气也没了。

    “越……谢少尹醒了。”

    服侍女帝的宫女何其耳尖,她敏锐地捕捉到动静,掀开帘帐,对谢无忧露出笑脸来,试探着道。

    “奴婢扶您起来?”

    谢无忧眸子一转,见谢麒亦站在宫女身后,眼风扫向自己病恹恹的一张脸,眉心更是紧拧着,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身处宫中。

    她有气无力地对宫女点了点头,宫女见状,轻柔地扶起她肩身,另体贴地伸手抓了个枕头给她腰部作支撑。

    “您睡了一天一夜,身上定是疲软的,过会儿便好了。”

    待谢无忧坐稳了,谢麒侧眸吩咐道:“你下去吧。”

    宫女听命,悄无声息地垂首退了下去。

    屋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谢无忧盯着锦被上的锦簇牡丹纹发呆,打定主意绝不率先开口。

    若非亲耳听见好几人来报,谢麒怎么也没料到,她以为再无人提及的堂叔,竟有个亲生骨肉活在世上。

    并且还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回想起上次离宫时谢无忧望着端王故居的模样,谢麒心里倒是笃信了几分,冷哼一声:“解释吧,十八年前都以为丧命在大火的谢无忧,怎么会变成越霁?”

    谢无忧隐姓埋名的本意虽不是防谢麒,可到底也瞒了她十八年,再算上两年前蹬腿咽气的先帝,她已经骗了两任帝王,实打实的犯了欺君之罪。

    谢无忧艰难地吞咽了一声,装傻充愣道:“什……什么意思?”

    大病初醒,她嗓子依然像刀割过似的,沙哑不说,每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都要痛上一回。

    谢麒冷着脸回身亲手给她斟了盏茶水,送到谢无忧手上,谢无忧腆着脸对她一笑,垂眸抿了口茶。

    茶水自然是温热适口的,不过一股子龙井独有的清甜。龙井性寒,正适合谢麒这位精力旺肝火盛的勤俭君主,而非谢无忧这个需得长期温补的病秧子。

    她有些怀念越霖水壶里的玫瑰露。

    谢无忧不再继续喝了,她双手捧着茶盏,权当做暖手的汤婆子,又想盯着另一处的花纹继续发呆。

    “火场中那杀手叫你姓名的一声,可是响亮得紧,连老百姓听见的也不少,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谢麒看着油盐不进的堂妹,只觉倘若自己有了胡子,此刻定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以为现在装聋作哑就算完了?啊?你接着装哑巴,等其他人查明了报上来,你谢无忧就等着挨欺君之罪吧!”

    谢无忧眼眸一亮,她猛地抬首,厚着脸皮道:“现在承认,就不算欺君了?”

    谢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会酌情考虑。”

    这便是松口风的意思了,谢无忧乖觉地顺杆而上:“臣确实是谢无忧。”

    “臣并非有意瞒着陛下,其实当年将军府发生的那场大火,外人都道是车夫被责罚后怀恨在心,点火报复,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谢麒对当年大火的印象不深,毕竟事发之时,她只是个深居宫中的小公主。就连冼将军和端王的死讯,都是隔了几个时辰,通过一层又一层送入内宫的传话而得知。

    她只恍惚记得,得知冼将军这等百年难遇的将才竟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长安一场意外大火中,先帝震怒,下令刑部、大理寺及京兆府三司合作,督查此案,查清缘由,务必将一切涉事者捉拿归案。

    三司不日不夜地审讯排查,不日便找到真凶,原是一个叫郑大的车夫,常常偷卖府中的上等马料,只给冼将军的名驹喂次等草料。

    短时间还不容易发觉,可长久以来自是没瞒得住,冼将军的名驹都是要跟她上战场的伙伴,自然不会饶恕郑大,当场人赃并获赶出府。

    郑大在酒肆醉了几天几夜,最后一次酒醒,他大骂着冼将军和端王走出酒肆,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郑大采买菜油干草。证据确凿,官府抓拿了在家中熟睡的郑大,他也未反驳,痛哭流涕地认了罪。许是猜到了自己定会被斩首示众,刑罚还没下来,人已经在牢中用打破的陶碗割腕自尽了。

    凤眸一沉,谢麒若有所思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一直知道,郑大只是一个替罪羊?”

    谢无忧用力地握了握茶杯:“是,虽然大火出现时,臣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不怎么能记事,只想得起一些朦朦胧胧中好似有人抱着臣在黑暗中跑的片段。”

    事实上,从降生的第一天算起,谢无忧都记得清清楚楚。越家一直不肯告诉她身世,这些真相都是谢无忧本人最真切的记忆。

    不等女帝发问,谢无忧接着解释道:“当初是臣的奶娘带臣走的。她曾同我说过,大火之中,所有人都四处奔忙着寻找出口逃命,几个蒙面人趁乱想掳走臣,奶娘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住,险些被一剑刺穿心脏,好在爹娘和管家及时赶到。”

    指尖挠了挠杯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谢无忧回过神来:“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娘提着剑,按理说,她一人挡十将也不在话下。”

    谢麒亦明白冼将军之威,凤眸一狭:“难道有人给冼将军下毒了?”

    闻言,谢无忧双眸迷惘了一瞬,轻声道:“也许吧,也许还有别的缘故。”

    她自己也亦不清楚真相:“总之,奶娘只记得娘和管家抵挡得十分费力,还中了几次刀伤,爹只好护着奶娘,抱着臣往墙角里躲。”

    如今只有谢无忧一人存世,证明那次抵挡失败了,谢麒眼底有些晦暗不明:“冼将军没挡得住,所以让别人带着你逃了?”

    “是啊,娘意识到在彼时情形之下,根本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当时火势之盛,比起我才经历的那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便叫奶娘抱着臣跑,管家保护我们,而她和爹……”

    越过奶娘肩头,看见父母被滔天火光吞噬的画面,谢无忧仍记忆犹新,她星眸一暗:“……则为我们断后。”

    说是断后,连最厉害的冼将军都挡不住颓势,再加上个压根不会武功的端王又有何用,不过是拿命,给女儿博一条生路罢了。

    谢麒狐疑地蹙眉道:“既然有人追杀,为何不直接进宫求先帝庇护,偏要去幽州找越将军?”

    莫不是那群蒙面人和宫中有何联系?

    如若不然,即便人尽皆知叶谨知是冼将军唯一的好友,越淙更是和冼将军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可从长安到幽州,跋山涉水,路程迢迢,一个老人带着羸弱妇女带着不分昼夜啼哭的婴儿,也过分艰难了些。

    谢无忧面露苦涩:“怎么没想过进宫,可他们能想到的法子,蒙面人也想到了。管家带着我们逃出来,只要稍微暴露一丝行踪,就有好些人上来围剿我们。管家虽上过战场,可几轮突围逃脱下来,已经连站也站不住了,更别提走到宫门口。若想保留一线生机,唯一的法子,只有远走。”

    谢麒默然片刻,心境有些复杂。她既为堂叔和冼将军当年惨死的真相难受,又为自己多了个一条战线的堂妹而高兴。

    最后,她摇了摇头:“将军府的奶娘和管家也是不易。”

    谢麒叮嘱道:“你将他们都找回来罢,既然要给你恢复身份,封号自然得有,他们二人保护皇室血脉,也应得重赏赐。”

    谢无忧伸出左手,往眼角抹了一瞬:“管家拼死将我们送到幽州后,就咽了气,爹娘……越将军夫妇亲手葬的。”

    而越府大小姐越霁自幼没有个奶娘,谢麒轻叹一声:“奶娘也不在了?”

    谢无忧摇摇头:“她不愿意跟着我们,说是怕被发现,所以顶替了一对战时牺牲夫妻中的妻子,后来随军回了长安,一心一意抚养那对夫妻的女儿。”

    “而她的女儿,”谢无忧眸子黯了黯,“正是前夜抓到的命案凶手。”

    谢无忧本就存着给她们三人求情的心思,急切地道:“陛下,那桩案子……”

    谢麒却骤然扬手,止住了谢无忧的话头:“那桩案子朕记得,向子安在早朝上和刑部的赵瑞之吵了半响,没个结果,赵瑞之那老头牙尖嘴利的,又最重法理,定然不同意从轻处置。”

    她看了一眼瘪嘴的谢无忧:“不过朕可以将此案拖一拖,待你病好了,你自己和赵瑞之吵去。”

    如今谢无忧摇身一变,从大字不识的将军之女变成了皇室血脉,那些个刻板的嚣张老头自是不敢同以前一样明着讥讽她了。

    而谢无忧吵起架来,颇有些歪理邪说,她乐不可支地扬起唇,有些期待真正有胡子的老古板们吹胡子瞪眼睛了。

    她愉悦地敲了敲堂妹的额头:“你回来后,朕也不必惯着丹阳了。本就是烦这些老不修的骂朕不顾血脉之亲,才纵容那丫头至此。你搜罗的丹阳罪责朕看过了,朕这个侄女近来的确有些猖狂,正好罚一罚她,叫她长点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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