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长安策 > 朱颜映宫墙

朱颜映宫墙

    高楷似乎对自己所展现出的天子之气十分满意,他看着满殿里众人恭敬又欣喜的模样,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公主既然是朕之长女,朕有意让皇后抚养公主,将皇长女寄在皇后名下,一来如此大公主的身份能更贵重些,二来皇后出身大儒之家,更是知进退,明是非,定然能将公主教养的出类拔萃,你们意下如何?”高楷似乎对这个决定很是满意,脸上全然是骄傲。

    说实在的,若不是碍于尊卑体面,高瑗真想上去扇高楷两个耳光。他想出的是什么好主意?贵妃怀胎十月九死一生,鬼门关里走一遭才生下这个女儿,现在高楷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将孩子送去给向氏抚养,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了些。高瑗也明白高楷的意思,他不过是看现在向氏与贵妃的关系太过亲密,于是要刻意挑拨一番,先是几次三番当着向氏的面捧贵妃,下了向氏的面子,见向氏好涵养不因此迁怒于贵妃,他便想着将贵妃的女儿交给向氏抚养,好让贵妃记恨向氏。

    蠢,这个念头实在太蠢。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攘外必先安内,后宫不宁,后院起火,高楷又哪里能有精力去收拾前朝那群老狐狸?高瑗已经能想象出高琏得知高楷的所作所为后能气成什么样子,又能后悔成什么样子。高琏费尽心思保护高楷,甚至豁出自己的名声性命也要给高楷铺路,到头来发现高楷竟然如此的不仁短视又无谋,莫说是高琏,就是高瑗都觉得痛心。

    贵妃本还在惶恐不安着,没承想转眼间坏消息就已经到来,她又一次楞在原地,上一次是不知如何应答才得体,这一次则是全然乱了心神,手足无措。她哪里能同意,可是她又不敢抗旨,她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生怕她被人抢走,孩子似乎觉得不适,咧开嘴啼哭了起来。

    奶娘上前欲接过孩子抱下去哄,然贵妃却警惕地看着她,全然不肯松手。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搅得整个殿中的人都心乱如麻。

    “陛下,”向氏的声音被婴儿的哭声衬得格外清晰,她躬身叩拜在地,不卑不亢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让贵妃亲自抚养阜平公主。”

    见向氏又一次忤逆于他,高楷脸上的不满更甚,他几乎是叱责一般地问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回陛下,臣妾从未有过生养,自然不知该如何抚养婴儿,照顾孩子,更不懂该怎样教导。阜平公主年幼体弱,不能离开生母。将新生的幼儿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实在是有违天理人伦,臣妾不愿做这样的事,请陛下收回成命。”向氏每一个字都说的恭谨有礼,但却每一个字都透着执拗与倔强。

    “是,皇后清高,连朕的赏赐也不看在眼里了。”高楷怒气更甚。

    向氏却仍旧是平静的,并不将天子之怒放在眼里,她接着说道:“陛下以为这是赏,可臣妾觉得这分明是罚。贵妃生下阜平公主劳苦功高,陛下却硬要剥夺她抚养公主的权力,这难道不是赏罚不明?臣妾恳求陛下收回成命,不仅是为了贵妃,更是为了陛下。这些话传出去,世人将如何看待陛下?有功不赏反受其罚,如何能称得上是明君?”

    高楷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他的手紧紧攥住衣袍的下拜,揉出了一片褶皱,他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大胆!”

    此言一出,满殿之人无不跪下,胆战心惊。

    “臣妾知道自己触怒陛下,罪无可恕,臣妾不求陛下能宽宥臣妾,只求陛下三思。”向氏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高楷冷笑,他别过头去,冷嘲热讽道:“你倒是要做忠臣。”

    在场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高楷如今盛怒之上,可向氏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一副要与高楷不死不休的样子。此事说起来本就是高楷之过,倘若他真因此责罚皇后,只怕朝臣们也会不依,事故高楷并不会对向氏如何,然殿中众人都生怕高楷迁怒与他们,毕竟对于帝王来说,他们不过是蝼蚁,命如草芥。

    高瑗自然知道向氏与高楷的脾气,高楷被向氏当众指责其并非明君,自然是要逞一逞威风,出一口气的,而向氏呢,她本就是刚直性子,为了公理道义是不可能低头的,二人僵持在一处,场面尴尬极了。

    殿中的张彦、梳月等人是奴婢,主子说话他们本就不好开口,魏夫人是外命妇,是臣下,按理说也没有她说话的份,贵妃虽然身份够格,奈何高楷的意思本就是冲着挑拨她与向氏的关系去的,这时候她再为向氏说话,只怕是要弄巧成拙。

    看了一圈,也就只剩自己了。

    高瑗叹了一口气,她先是行了大礼,接着开口道:“臣妹请皇兄息怒,且先听臣妹一言。阜平公主年幼,她不能没有生母照料。皇兄你我都是年幼丧母之人,我那时候记不得事也便罢了,可皇兄是实打实体会过有生母照料是何等幸福的。母后崩逝以来,皇兄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后,此事全天下皆知,难道皇兄能忍心阜平公主小小年纪就离了生母,骨肉分离吗?我是没有福气的,没有母亲陪着长大,若是上天怜我,我宁愿不要如今的荣华富贵,也要一家平安和顺,双亲能陪着我长大。就请皇兄怜惜我年幼失恃,也怜惜阜平公主一二,让她可以跟着生母长大吧。”她说的情真意切,到最后竟落下泪来。

    提起生母,高楷也不免觉得心酸,他瞧着高瑗的眼泪,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

    “至于皇嫂,皇兄也是知道皇嫂的,她是个直言不讳的性子,她的所言所做也都是为了皇兄着想。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请皇兄莫要怪罪与皇嫂,先祖尚有不罚言官进言直谏的祖训,又何况是身为国母的皇后呢?”高瑗擦了擦眼泪,她虽然已经止住了哭泣,但声音里头仍旧带着哽咽。

    殿中人见高瑗先开了口,便也都顺着她叩首求高楷宽恕皇后,收回成命。

    这还只是在后宫,高楷便碰了个钉子,倘若这道圣旨传到了朝臣们那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他无奈,只得道:“罢了,公主仍旧由贵妃抚养。朕还有事在身,先走了。”说罢,转身便离开了贵妃殿中,一副不想再看见任何人的样子。

    贵妃好像没回过神一般,呆愣地抱着孩子,还是向氏坐到她床前,抚着她的背道:“好了,你也不必担心了。陛下既然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你便给孩子取一个乳名吧,要乖巧可爱些的,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呢。”

    贵妃擦干了泪痕,抱着孩子沉思了片刻,她道:“世上千种颜色,我最爱朱红,明媚热烈,绚烂夺目,就叫她朱朱吧。”

    “我们朱朱是个漂亮小美人,朱颜秀雅,长大后一定也艳冠群芳。”向氏伸出手抚了抚朱朱的小脸,满眼宠溺地笑着。

    既然宫里都安定了下来,高瑗也便告辞出宫了。宫门外,宁府的车马依旧在那里等着,久融靠在车壁上打着盹,久行则伸长了脖子往宫门里头张望着。高瑗有恩旨,可以在宫中乘轿辇用仪仗,她的仪仗向来都是浩浩荡荡一大堆人,前后跟了一群女官宫女内侍。

    久行眼睛好,大老远就看见高瑗的仪仗过来,他赶紧回去,先是叫醒久融道:“快醒醒,长主出来了。”然后又敲了两下车壁,道:“秉主子,长主回来了。”接着掀开车帘,请宁湛下车。

    宁湛将高瑗送入宫中后,只去上了个早朝,旁的时间一直在宫门前头等着高瑗出来,他牵挂着宫中事,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乱子,一直强打着精神等着消息,此刻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你可还好?”宁湛见高瑗眼下泛着乌青,忙关切地问道。

    “你可还好?”高瑗不答,只莞尔一笑,反问回去。

    宁湛自己也是熬了一个通宵没睡,自然也知道自己此刻跟高瑗差不了多少,一样的憔悴疲惫。他道:“陛下封赏的旨意已经传下来了,你我也多少可以放些心,先回去睡会儿吧,都是一整晚没睡了。”

    “也不是全然能放心,还是有事要知会你的,但是现在天塌下来我也要先回去睡会儿,我实在是顶不住了,”高瑗一边说一边扶着景颐的手上了车,“你也记得休息,公务什么的都先放放吧,哪里就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呢。”她长舒一口气,如同卸下了什么重担。

    回到府中,景颐服侍高瑗梳洗歇下。“你们和剑歌两个随侍的也都回去睡吧,这院子里有这么多人伺候呢,你们不用担心,多少也是跟着累了一整夜了。”高瑗在归宁宴上饮多了酒本就头晕,还没歇过来劲儿就又忙了一整夜,此刻早就是头晕目眩,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景颐应下,自退了下去。

    高瑗累的实在厉害,头刚挨着枕头便睡着了,她平日睡觉及轻,一点风吹草动就要醒,今日竟然睡得格外沉,就连宁湛何时歇下何时起身都不知道,一睁眼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主子醒了。”景颐听见动静,进来服侍高瑗起床,“小厨房的火上煨着粥,主子一会儿吃些,饿了这么就没吃东西,须得先吃点清淡的,不然只怕要伤胃。”

    高瑗就着景颐递来的热帕子擦了脸,问道:“你和剑歌可都歇过来劲儿了?国公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谢主子关心,我们两个都歇过来了。至于国公,他今早要去上早朝,天不亮就起身了,国公小心的很,生怕吵醒了主子。”景颐知道高瑗今日不见外客,便只给她梳了个简单家常的发髻,挽了一支珍珠簪子,衬得高瑗清丽许多。

    “叫个小丫头去知会一声,我一会儿要到姐姐那里去,这两日宫里事多,多少也是要让她知道的。”高瑗看着自己眼下尚未散尽的乌青,拿出脂粉来在眼底盖了薄薄一层,她仔细看了又看,确定看不出端倪,方才把粉盒子放下了。

    贵妃生产时高楷的行为语言实在奇怪又气人,这些事到底也是要告诉高琏的,也好叫她对外头的事有个准备。高琏手下的情报网虽然还在,但毕竟难打听宫中内闱之事,尤其是妃嫔娘子们床榻前的事,这些话也都得要高瑗帮着转达。

    想起高楷的种种举动,景颐也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话大主子听了只怕是要伤心,她到底是对陛下寄了那么多希望的。”

    “何止伤心,只怕是要寒心。他再忌惮魏家,千不该万不该迁怒于贵妃和朱朱,一个是弱质女流,一个是新生的婴孩。且他又要让嫂嫂夹在中间犯难,当真是里外不是人。”高瑗蹙眉,仅是不满之意,“此事还只是小的,贵妃临盆前的饮食留档为什么离奇消失了?我们千小心万小心到底是没防住,你说,这宫里到底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眼皮子底下给贵妃的饮食动手脚?嫂嫂让把消息捂严实了,就是怕走漏了风声,此事实在是件丑事,倘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高瑗越说越气,将手上的胭脂盒子重重在妆台上一墩,震得钗环首饰、脂粉盒子叮当一片响。

    “主子先莫生气了,您当心身子,先去吃些粥。您得先稳住了才好开解大主子,陛下是她一手养大的,只怕比您更气呢。”景颐看高瑗上了情绪,赶忙劝了她两句,方才稳住了高瑗的情绪。

    高瑗坐到了桌边,接过了小丫头捧上来的粥,道:“罢了,我还是先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开解姐姐吧。你说这事闹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