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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场起纷争

    光阴如流水一般,不知不觉地流淌了过去,从院中纷飞的桃花雨中,从手中翻过的一页页书中,从梁间燕子新筑的巢中,无声无息,悄然逝去。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春闱落幕,多少人金榜题名,春风得意,那几日满帝京丝竹管弦、鞭炮锣鼓几乎是不带停的。唐明是春闱当日的宁府,他不便入内宅,宁泽本打算安排一间临街的院子给他居住,高瑗怕放榜后街上的喜庆动静触及唐明的伤心事,于是又给他换了个僻静些的院子。

    贵妃与朱朱出了月子,好生将养了一个月,母女二人的身子都好了不少。贵妃脸上的忧愁没了,一看女儿便要笑,朱朱也不再像刚出生时那边瘦弱,变得白胖可人,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

    对于易水来说,日子就不这么轻松了,前面程时贪污案中有大量银钱对不上账目,程时贪污的银钱数应该远超于程府抄没出的财物

    数。这多半年高瑗一直在安排易水查这个案子,可是易水却怎么也查不出个眉目。

    易水之前是怀疑自己算错了数目,先是自己抱着那一大堆账本翻来覆去算了好几遍,后来干脆拉着三司使贺璋一起去算,两个人又算了许多遍,最后终于下了结论,程府抄没的财产不足程时实际贪污数额的四成。

    贺璋将此事上奏高楷,没想到高楷却并未重视,只安排了几个小官去查办。那时正逢年末,贺璋这个三司使忙得厉害,易水那边又遇上了抚仙楼一案,故而程时案的进度就和停了没什么区别,如今二人终于有空闲接着查此事,却发现几乎是无从下手。

    二人本以为是程府刁奴欺主,学着自家主子贪污,可程府日常的账目记得十分清楚明晰,每一笔都对得上,很难出现有底下人大量贪污的情况,再加上就算底下人再厉害,哪里有本事能贪掉主人家一半的财产?二人又猜测是不是程时拿这些钱出去行贿,可偏生程时又另有一笔账记录自己都给什么人送了什么,价值几何,查案的官员一笔一笔去追这些赃款赃物,也都一一对上了。

    二人一时没了头绪,实在不知道程时这么个京官,到底还能在什么地方花掉这么一大笔钱。

    “程时其人,既不赌钱也不狎妓。我让韩老大帮着在商帮与江湖都打听了一二,也没查到程时和他们有什么联系,这些钱自然也不是给他们了,那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易水将他和贺铭查到的全部东西都一股脑地给了高瑗,整整铺满了一个书案。高瑗一时间也看不完这么多东西,于是便让易水挑些要紧的说给她。

    贺铭与易水几乎排除掉了所有的可能性,一时半会的高瑗也想不出还能从哪里下手去查这件事,她拨着算盘珠子思索着,问易水道:“贺璋怎么说?除了程时外,难不成还有别人在贪污不成?”

    “主子说的这个贺三司也查了,可是也没有下落。贺三司说此事奇怪的很,他除了想不出这笔钱的下落以外,还想不出这笔钱到底能怎么花。这么巨大的数额,就算是从前衡阳长公主那般喜好奢靡,也足够使用近一年之久了……”易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越说越犯难了。

    “等等,你刚说衡阳长公主?”高瑗灵光一闪,觉得此事似乎有了新的可能,“你去查查,看程时平日里来往的人中,有没有人能和衡阳长公主扯上关系的,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贺璋那边你也叫他先停一停,别死盯着程时一个人了,让他去摸一摸朝中权贵们与程时的关联。我觉得程时贪污不过是个幌子,他拿到的钱也不过是给他的好处费,这些对不上账的钱多半只是经了一下程时的手。贺三司说的对,这么大的数额就算是挥霍都难以挥霍的完,我只怕这些钱是被用来豢养私兵、培植党羽的,这下可就麻烦了。”高瑗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高瑗说的易水能懂,不过为什么要去查衡阳长公主?他问道:“主子,衡阳长公主已经离世,究竟为什么还要查程时与她的联系?”

    “此举不过是为了印证我的一个猜测。易水你想啊,程时贪污的数额巨大,迟早会被人发现。同样,办案的官员也会查出银子对不上账,也会接着追查下去,这样的话,他们迟早会发现幕后之人。此人既然用了程时做幌子,那也可以再找一个幌子。衡阳长公主生活之奢靡全天下无人能与其比肩,她贪污公款以纵情享乐似乎也说得过去,更何况她身上已经有这么多罪名了,再多一个又有何干系呢?”高瑗本来还很有耐心地同易水讲着此事,结果她越说便越发觉得鄙夷,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易水没有在意高瑗的神情,他则接着提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可是主子,将此事嫁祸给衡阳长公主又能怎么样呢?衡阳长公主虽然喜奢华,但也并不是不记账。明安宫的账目我知道,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到时候只要拿出明安宫的账册,衡阳长公主的嫌疑不就全都洗清了吗?到时候接着追查不仍旧还是要查到他吗?”

    还没等高瑗想好个中关节,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瑗闻声望去,只见剑歌急促奔来,满头都是汗。“秉主子,今日早朝,数十名举子敲了登闻鼓,称今岁春闱中存在科场舞弊,请陛下严查。今年春闱是由礼部尚书秦正易任主考,楚国公宁湛督办的,陛下已经下旨,令此二人暂时停职候审。此案照理来说该由刑部、大理寺与皇城司协同查办,然而朝中有人说,现任的提举皇城司宁泽乃是楚国公亲弟,理当避嫌,不应参与查案,于是陛下下旨,命秦国公宁泽也暂时停职,由大理寺卿郑卓元暂率皇城司查办此案,并让宰辅贺铭全程督办此案。现在宁家两位国公爷都停职在家,楚国公更是牵涉其中,我们该如何是好?”

    “科场舞弊?你快仔细说来!”高瑗噌的一下起身,着急忙慌地追问案情的细节。

    此案事发突然,剑歌也是一得了消息便匆匆忙忙报给高瑗,此中关节也所知甚少。“回主子,我已经让人去了解案情,现下只知是几个冀州举子偶尔发现此次登科的余姚籍士子格外多,于是便怀疑是主考舞弊。他们既然有了怀疑,便去四下打听,没承想还真有人说,开考前几日曾听到几个士子谈论今年春闱的题目,其余几人都只是猜测,只有一个余姚籍士子言之凿凿,而且他所说的题目与今年春闱的考题几乎是一字不差。这下士子们便更加相信主考秦正易舞弊了,于是众人就相约去敲了登闻鼓,希望陛下还天下读书人以公正。”剑歌将其所知俱告诉了高瑗。

    “余姚?我记得秦正易就是余姚人。”高瑗坐回凳子上,一面说着一面思考着对策。

    剑歌点头道:“是。照理说每回春闱总会有几个或是名次不如意,或是落了榜的举子背地里说上几句考官不公,不能慧眼识珠之类的话,只是今年实在赶巧,于是便闹大了。”

    高瑗喃喃道:“可是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秦正易的儿子秦业颇有才名,其人六年前就该参加会试了,可当时秦正易已在礼部供职,他怕儿子得中会被人说成徇私舞弊,便命秦业在自己致仕前不得应考。抛开人品德行不谈,他一个主考,这么显眼的位子,为了几个同乡去铤而走险,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件很值的事情。”

    易水心思单纯些,除了打算盘珠子外,他本不擅长参与这些动脑子的事,一般高瑗与剑歌她们聊起这些事时,他只在一旁乖乖听着,也不说话。可是这次,易水却有了些主意,他道:“但是主子,这件事要是查下去,就算秦正易和楚国公是清白的,也难免要挨上一顿申斥,要是他们足够小心谨慎,又哪里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这次的情况本就不易查办清楚,但凡有一步行差走错,那还得了?”

    易水的话倒是提点了高瑗,她略一思忖,道:“等等,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个案子牵涉的不仅是秦正易,更是宁湛。秦正易的权势哪里能与楚国公相比,倒也不至于弄这么大一个案子对秦正易下手吧?所以我觉得,科场舞弊案并不是向着秦正易去的。宁湛势大,又得陛下倚重,就算到最后弄清楚这一切只是误会,也难免让陛下对宁湛心存芥蒂。”

    “可是主子,楚国公毕竟是帝师,陛下也会怀疑他心怀不轨吗?”易水但凡相信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怀疑他,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高楷会猜忌陪伴教育他多年的宁湛。

    一说到此处,高瑗又被勾起了不少令她不快的往事,她冷笑道:“不仅是帝师,皇后贵妃还是他的枕边人呢,不还是说怀疑就怀疑了吗?还有,”她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欲言又止了,“剑歌去查一查这些敲登闻鼓的士子近日都往来接触了什么人,看看此事背后是否有其他的操纵。易水仍旧去和贺璋查程时案,最好尽快摸清楚那些银钱的去处。”

    高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她性子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与高瑗商议了一通对策,不过她现在对宁湛的事的确是不如何上心了,故而她所想的并不是如何保下宁湛,而是如何借这个机会把脏水泼给昌王,借机打压一下昌王一党。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舞弊案必须得坐实了,才能把罪名转嫁到四叔头上?可是姐姐,你想过要怎么把祸水东引吗?我们现在连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都没摸清楚,万一弄巧成拙该怎么办?再者秦尚书毕竟是无辜的,万一他的罪名洗不清,不就成了我们的过失了吗?”高瑗能理解高琏想要扳倒昌王的心思,但是她仍然觉得这个方法太过冒险。

    高琏仍旧是那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她半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闲适自在的很,全然没了刚才风风火火的样子,她道:“这有什么?你不是说了,这个案子就是奔着宁湛来的,所以大概率就是别人谋划的一个局。他们能找人诬陷秦正易与宁湛,我们也能找人诬陷四叔!而且就算最后查清他们没有舞弊,秦正易与宁湛都免不了监管不严的罪名,既如此我们不如换个人来当舞弊案的主谋,也好让他们两个不白背这个黑锅,做一做有功之臣。用他们搭好的台子唱我们的戏,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看见高琏那满脸的期待,高瑗也觉得这个这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于是也点头赞成了高琏的想法。

    “所以,你就和宁泽想着怎么给秦正易正名,这祸害人的事还是我来办吧。不过你们可是得动作快点,他们台子搭在哪儿我尚且不知,又该如何唱戏呢?”高琏仰着头,全然是志得意满的样子。

    宁湛宁泽兄弟二人暂时停了职,交接完手头的政务也便回了府。宁泽回来时高琏还没走,正给高瑗展示着她最近练的字,看那样子应该是对自己的成果颇为骄傲。高琏的字丑的很,歪歪扭扭的也不成个样子,如今终于肯好好练一练自己的字,终究是件好事。

    先帝文宗一笔字写的是凤跱龙拏,端的是有气吞山河的壮阔,结果他三个儿女的字倒是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高琏的就不提了,能被勉强称为字就已经是十分抬举她了,高瑗的字也不过是端正娟秀,说不出有什么好的,至于高楷,他的字是宁湛教的,只学了行却没学到神,宁湛笔力中的风骨全然学不来,反而生了一股子古板之意,细品不得。

    “三嫂今日好兴致,在此与长主赏字。”宁泽向高琏一揖,云淡风轻地说笑着,似乎自己与宁湛被停职之事全然没发生过。

    高琏又装起来了温柔内敛,现在她装的多了,这门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她讪讪笑道:“哪里称得上赏,不过是胡写的几个字,想着长主毕竟见过好字,让长主指点我一二,也好过我一味埋头苦练。五郎既然回来了,那我也便告辞了,改日再来找长主讨教。”说着叫人收拾起了那几页字,告辞回去了。

    “怎么说?这舞弊案到底什么个阵仗?”还没等高琏走远,高瑗便迫不及待地问起舞弊案的细节。

    宁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唇含着一抹笑意,他道:“还能如何?你多半也能猜得到,这事是冲三哥来的,我和秦尚书都是被牵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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