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药草

    修瑾正在书房里画着不远处斜靠在一边的椅子上嗑瓜子的殷宁,一边偶尔看一眼端坐在一边读兵书的苍月。一个黑衣男子敲了敲门,然后在修瑾的示意下走到修瑾身边附耳轻声道:“殷相刚才出门去了,去的茶楼,鬼绝大人之前也进去了还没出来。鬼绝府里的家丁正在全城搜罗大夫带进府里,搜罗的大夫大多数善于治疗中毒之症。”

    “鬼沐那边派两个人去探探。”修瑾轻声道。

    那黑衣男子点头出门去了。

    殷宁挑了挑眉:“不是阿衡了?”

    “阿宁不喜欢阿衡,所以我让他回军营去了。”

    殷宁哼了一声,继续磕自己的瓜子。

    同一时间,智渊得知了消息。很快,他就出现在了殷府,作为众多胆战心惊的大夫中的一个大夫的药童,他穿着粗布麻衣,提着药箱,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东西遮去了他雪白的皮肤,脸上用笔画了很多麻子,他深深的低着头,垂着眼帘遮去灿若星辰的眸子,显得局促又渺小。

    似乎是形势所迫,鬼绝的家丁已经不再忌讳那么多,大家都进入了鬼沐的院子里,他与一众大夫战战兢兢站在外间,隐约听见里间女人痛苦的哭喊挣扎的声音。他的心不禁一沉。

    接着,他们被安排一个个的进到里间去给鬼沐小姐看诊。他也终于得以进去,屋内一个大大的屏风挡在了床前,女人无助的痛苦声音从屏风内穿出来:“我好痛……好痛.....娘亲……”。他想要随着身前的大夫一同绕过屏风进去,却被丫鬟制止:“你侯在这里即可。”他只能喏喏称是。那女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微微蹙眉,真的是她吗?他从未听到过如此软弱痛苦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同时他小心的打量周围的一切,那棵草可能被藏在这屋里吗?梳妆台里的格子里?衣橱里?首饰盒子里?书柜里?

    突然一声惨叫伴随着一群惊叫,屏风直直向他倒来,他条件反射迅速后退几步又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一屁股坐倒在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屏风就倒在他脚边,穿着里衣的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屏风上,同时一口鲜血洒了他一脚,他愣在当场。一个丫鬟首当其中迅速上前,呼唤着小姐,和另外几个丫鬟一起扑过来欲将那女子搀起来,“放开我.....放开我……”那女子哭喊着,被拽得仰起头来,智渊只看到一头青丝杂乱的粘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那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饱含泪水,还不断的滑落下来,那般被水重重包围的眸子,令他再看不清她的睿智与宁静只有痛苦和无助,眼袋发黑,一张脸惨白如鬼,一张唇带着刚刚吐出的血显得鬼魅可怕......

    鬼沐很快被丫鬟们拖拽回床上,屏风被再次立起,智渊坐在地上久久未反应过来,直到被一边的丫鬟谩骂,他才似惊似恐的站起身来低垂着头。

    这个样子……真的是那药草的毒?还有救吗?此时的样子和那日却完全不同,现在倒像是中毒颇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还能活吗?

    所有的大夫被安排在一个鬼沐院子里距离主屋不远的一个屋子里商量对策,每隔一个时辰,大夫们被叫出去诊脉,诊脉后半个时辰必须出一个方子。智渊默默的观察着,倒也没有不允许他们出去,有人出去更衣,有人说饿了也被人带出去吃东西去了。智渊眼神示意下,他的人也混着出去了,时间或长或短,大部分都回来了。

    夜逐渐深了,大夫们不敢睡,有气无力的讨论药方,药童们缩在角落里打瞌睡。当大夫们再一次被叫出去诊脉的时候,智渊说自己要更衣,也被门口困倦的丫鬟敷衍的同意了,给他指了指地方让他自己去。

    两天两夜的折腾,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智渊很轻易的靠近了鬼沐的屋子,依旧听见女人断断续续的沙哑的哭喊声从里面传来,还有大夫们唯唯诺诺的回禀的声音。接着大夫们再次如同参加完一场艰难的大考从里面出来,疲惫的回到之前的屋子里去。智渊小心翼翼的几经寻找,终于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可以从那扇开着的窗看进去,看见床上的人在呼喊挣扎,脸色苍白如鬼,眼眸暗淡无光,一声声凄厉又痛苦......或许救不回来了吧,这样也好,无需他亲自动手了。智渊垂下眸子,竟然逐渐觉得这声声入耳的声音令他难以忍受了起来,明明在大理寺大狱里见过何其残忍何其血腥的画面,又有什么凄惨痛苦的声音没有听过呢,可是此刻......或许那么一个沉静的女子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即便,即便他希望她死,但是,他来动手不会让她如此痛苦。

    他看见那些丫鬟退下去了,就连那鬼沐的贴身丫鬟也退出屋子去,不知干什么去了,鬼沐现在安静了许多,或许是脱力了,只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喃喃呓语。他的手不禁轻轻握起,这是一个机会......

    正当他想要飞身从窗户跳进去的时候,突然见一个黑色身影快自己一步进去了。智渊一惊,一时不待多想就已经飞身而入,只见那蒙面黑衣人将手指探向鬼沐苍白的布满汗珠的脖颈,智渊飞快的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那人见突然出现一人来阻止自己,也是一惊,慌忙转身袭来,两人飞速过招,似乎都不想被发现,纷纷跳窗逃出。

    一声鸟叫,立刻从黑暗中再次出现一人追去,智渊闪身隐入黑暗。竟然还有其他人?他犹豫片刻还是跳窗进了鬼沐的屋子,几步走到床前,那鬼沐依旧目光呆滞仰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不堪,嘴唇苍白干裂,眼窝深陷乌黑,再无平日里那般娇柔美好。他皱皱眉头,袖子下手中握着一个白瓷瓶,他早已想好了,此刻杀鬼沐最好的方式就是下毒,没有人能查出来他动了手脚,只会认为是没能救过来……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就要将白瓷瓶的药倒入她的口中……

    她眼皮微抬,似乎看见了他,令他一惊,但对上她茫然呆滞的眸子,想到自己的乔装打扮,又放下心来,突然发现自己袖子被抓住,低头一看,只见鬼沐苍白的汗津津的手捏住他的袖子,“不要走……”她低声道,那声音轻得风都能吹走,他竟然听见了。

    “别丢下我……”她喃喃低语道,苍白的手竟然无力的攀上了他拿着白瓷瓶的手的手腕……眼泪簌簌从她眼角滑落......

    他慌忙后退,那落下的泪似乎灼伤了他的眼睛,他突然感觉那苍白无力的手不是攀在他的手上,是捏住了他的心脏......这种感觉很可怕,他几乎踉跄了一下,飞快的转身飞身而去......

    出了屋子,他飞快的隐身在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悄声说着什么。

    “当归姐姐,小姐......”是一个小丫头嘤嘤的哭泣声,“小姐会没事吧?我好怕......”

    “地葵,别怕,小姐会没事的。”一个女子沙哑着回道,隐隐也带着呜咽的声音,“这也不是小姐第一次以身试药了,她一定没事的。”

    智渊瞳孔微微一缩。

    “可是......可是小姐都这样了,真的会没事吗?”

    “我们要相信小姐。小姐说了,如果到明天早上她还是命悬一线的话,就把她服用后剩下的那半棵药草拿给王御医,王御医最了解毒草,她相信王御医看到那半棵草一定能想到办法。”

    “小姐这次……呜呜,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小姐说在猎场,她误服了那药草的一片叶子,醒来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昏睡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她怀疑那药草会令人昏睡,回来后给兔子服用了一片叶子,兔子却并未昏睡,甚至未见异常,所以觉得不解的同时认为那药草至少是没有毒的,这才斗胆服用了半棵想了解这药草的药性。谁知……”当归也不禁呜咽了两声,“我们小姐似乎从来不把自个儿的生命当一回事……她怕是心里苦得狠。”

    两人抱头哭了一会,那叫地葵的丫鬟道:“当归姐姐,我们还是赶紧把那半棵药草交给王御医吧,这样或许能快点治好小姐。 ”

    “不行,小姐吩咐要等明日卯时才能给,小姐对这药草感兴趣得很,若是王御医把这仅剩下的半棵拿去研究了,小姐好了再找不到这药草,咱们可担当不起......”

    “可是……我好怕小姐她......”

    “我刚才去看了那兔子,还好好的呢,我们再坚持一下吧,卯时很快了......”

    智渊的心慢慢的落定,他似乎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只要把那半棵药草搞到手。他悄悄将这个命令下达下去,然后慢慢的回到大夫们缩在的屋子里,走到角落里,缩进去,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与此同时,在修瑾的书房里。

    “属下派了一个人假冒药童跟随一个大夫去了鬼绝府上,据那大夫诊脉后反应,那鬼沐确实是中了剧毒,但是御医大夫们都无法判断是中了什么毒,都是一味的出了催吐或者解毒的方子。另外还派了一个人进鬼沐屋里去试探,可惜刚一进去,竟然又出现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前来干扰,只能立刻退了出来,还被追了好一阵子。只是听闻那鬼沐确实是中毒颇深病入膏肓的样子。”阿木低声回复道。

    “继续盯着吧,有什么消息及时报来。”修瑾挥了挥手,阿木迅速退下。

    满脸麻子的人?是鬼绝的人还是其他人?

    难道是真的在猎场中了毒?修瑾微微眯眼,一个能够派出死士杀阿宁的人,会这么轻易的中毒吗?鬼绝的女儿,鬼绝……殷相......恐怕是上一代的恩怨吧?但是无论是考虑到鬼绝还是殷相,这鬼沐却是不能轻易动的。

    但是既然已经动了阿宁就不得不防啊。

    眼看卯时降至,智渊还没有得到消息,他不禁微微皱眉,这帮蠢货,找半棵草这么难吗?他再次以更衣的借口出了屋子,然后再次来到鬼沐的屋外,那女子折腾了一夜,此刻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躺在床上,那个名唤当归的丫鬟守在一边。卯时一到,果然看见那丫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智渊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的鬼沐,转过身紧跟当归。自己派出去的手下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找到那半棵草,那么就只能跟着当归了,这个时候当归肯定是去拿那半棵草的,实在不行就只能不惜暴露也要在交给王御医之前把那半棵草拿到手。

    只见当归走进了一个屋子,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药房,一面墙都是抽屉,上面贴着标签,写明药名。她在箱箱柜柜间穿梭,不一会就走到一个柜子前,慢慢拉开抽屉,将里面的药材扒拉开,从里面拿出半棵草来,智渊微微眯眼,不正是那药草吗。他正要出手,突见一个黑色身影冲了出去,飞身而过就从那丫鬟手中夺走了药草。智渊从那身形中看出是自己的人,微微放下心来。

    可是那人刚要从对面窗口翻出去,突然被一人截胡,两个人打了起来。

    当归惊慌失措,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贼啊!!”

    智渊忙隐入角落里,也是惊讶不已,是谁?和昨晚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吗?难道除了自己还有人知道这药草?还是那人只是单纯来杀鬼沐的?这药草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才对。

    电光火石之间,来了大批家丁护院,但那两人似乎也不想面对家丁,一时没有相互拦截,快速逃去,却是逃向同一个方向,看来是拿了药草的人先逃,另一个人依旧紧追不舍。家丁护院尾随其后。

    智渊往远处鬼沐的屋子看了一眼,药草已经出现,他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那鬼沐……他闪身趁乱离开了鬼绝的府邸。

    智渊回到府里,很快暗夜走进来,单膝跪地:“少主,属下失职。”

    智渊眯起眼睛,冷冷的看过去。

    “那药草被那人截胡了。”暗夜沉声道。

    “是谁?”

    \"属下一路跟随,发现那人最后进了殷府。\"

    智渊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殷府,殷府,那药草是落到谁手里了?是殷佐?还是苍虬?亦或者是那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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