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夕之乱

    昏暗的祠堂里,烛火如满天繁星跳跃闪烁不断。智渊走到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的烛台前,轻轻将烛台扭动,那放满了灵位的灵台一边露出一扇小小的门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往里走去。

    走进去才发现灵台的墙壁后面竟然也是一排一排的灵台,后面的高一些,前面的低一些,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灵位,每个灵位前都燃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那小小的黄色的火苗轻轻的跳跃着,猛然看去如万千星光……灵台前的蒲团上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子慢慢的从右手边的竹篮里将纸钱拿出来一点一点的扔进身前的火盆里去……而那竹篮旁边放着一条暗黑色的鞭子。

    智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男子身后,跪在落后半寸的蒲团上,也慢慢的将纸钱投进火盆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油灯的火苗偶尔发出啪啪的爆裂声,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智渊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有点困难了,空气似乎粘稠的吸不进胸腔,他只是麻木的传递着纸钱......

    时光似乎因这粘稠的空气都跑不动了,过了不知多久,智渊再次伸进竹篮的手没有再摸到纸钱,只触碰到竹篮冰冷粗糙的底部,纸钱已经烧完了。他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握紧,又慢慢的松开了,接着收回来,安安静静地放在膝头......

    “渊儿啊……”身前的男人发出一声哀伤的呼唤,智渊浑身一抖。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啊?”中年男人盯着最近处的一个小小的灵位老泪纵横。

    智渊的双手用力的抓紧膝盖的衣袍,他也看着那小小的灵位,那上面写着“智渊”两个字。那灵位前的烛火思有所感,轻轻摇曳了一下。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啊!”男人伸出苍老的手去对着虚空似乎在抚摸着什么。

    许久,男人转过身来看向智渊,智渊忙将头深深的低下去。“十七年了,这么久了,你是不是都要忘记了?”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恨意与刺骨的寒意。

    “孩儿不敢。”智渊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一字一顿地回答。

    “不敢?”男人——智渊的父亲智靖,“最好是这样,你抬起头来。”

    智渊依言直起身来,目视前方。

    “你看看,这些.......”智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用颤抖的手指向灵台,手指点动,“这些都是死去的灵魂,都变成了死不瞑目的恶鬼,你听见了吗?他们在咆哮,在嘶吼……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叔伯,还有千千万万的亡魂……”智靖猛地上前几步,用力抓住智渊的肩膀,那枯瘦如柴的手指似乎是从地狱里伸上来的,似乎还带着鲜血,那般尖锐得似乎就要扎进智渊的骨血里去,“你不能忘记了啊,每时每刻你都不能忘记,他们每个日夜都在等着你给他们报仇血恨,等着你把那几个人送下去给他们撕咬,给他们挫骨扬灰,大仇一日不得报,你就应该头悬梁锥刺股的提醒自己,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孩儿知道。”智渊被肩膀上的手臂抓拽的几乎跌倒。

    “凤苏荷……凤苏荷……”智靖惨笑道,“为了那个位置,手足相残,血流成河……必须要下地狱,必须要下地狱!你记住了吗?还有,还有殷佐那条狗,苍虬……苍虬这个叛徒……一个也不能放过!一个也不能放过!你知不知道?”他嘶吼着。

    “孩儿知道!”智渊答道。

    智靖拿起那长鞭用尽全身力气的甩在智渊身上,“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在这些死去的冤魂面前告诉我!”他气喘吁吁的问道。

    智渊被鞭子打得身体稍微前倾了下,后背的衣衫破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他迅速直起身子,“要凤苏荷血债血偿!”他咬牙回答道。

    又是一鞭子落下。

    颤抖了一下的身子再次挺直:“要殷佐生不如死。”

    又是一鞭子落下。

    “要苍虬下去谢罪。”

    又是一鞭子落下。

    “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智靖用手中带血的鞭子指向数不清的灵位。

    “凤疏桐、晟麟、......”

    一个个名字伴随着一道道鞭子破空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知晓的密室里......

    瓢泼大雨肆意洗礼着大地,仿佛到处都是喊杀声 ,地上还有湿漉漉的尸体,鲜红的血从他们身上被雨水冲刷出来,冲淡在泥土里......厚重的喘息伴随着惊恐四望,敌人仿佛就要从雨帘中冲出来......

    “哥哥.......哥哥......”三四岁的小男孩虽然身穿华服,但是已凌乱不堪,满身污泥,头发软软的贴在湿漉漉的脸上,被雨水一遍遍冲刷,或许是雨水太大了,看不清孩子的脸,稚嫩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他紧紧抓着男孩的手站在雨水连接的天地之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追杀声似乎近在耳边......

    “哥哥.......哥哥…….我好怕.......”小小的孩子冻得直哆嗦,声音小小的,生怕被发现。

    怎么办?怎么办?他慌张四望,突然一把将小男孩塞进不远处的荒草丛中,“晟铭......躲在这里不要出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他一边用草将孩子盖住,一边惊慌地说:“哥哥会回来找你的,千万要躲好,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出来知道吗?”

    “哥哥.......哥哥不要走......”小男孩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他将男孩的手牵过去让他捂住自己的手,“不要哭,不要发出声音……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男孩听话的不再说话,还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眸里溢满泪水……稻草最后将那双眼睛也遮住了......

    他不再犹豫,转身匆匆跑进大雨里......

    侧卧在榻上的男子满头大汗,嘴里喃喃的叫着:“晟铭.......晟铭........”

    “少主…….少主.......”暗夜轻轻摇晃着男子,呼唤着他。

    智渊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用力将空气吸进胸腔,好半晌,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慢慢消失。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他无力的闭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与冷意。“鬼沐确实是去了药谷了?”

    “据下面的人来报,那鬼沐在城外十里被凤梧四大纨绔拦住套麻袋揍了一顿,现在还挂在树上呢。那鬼沐肩膀还被射了一箭。”暗夜回报道。

    智渊微微一愣,“还活着吗?”

    “属下的人没有靠近,不知鬼沐死活。”暗夜回答道。

    “鬼绝不可能没有让暗卫跟随的,看来暗卫也被人控制住了……悄悄往鬼绝府上送个消息过去,不要暴露了身份。”智渊沉吟着说道。

    殷宁回到殷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不知为什么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殷佐的书房,果然书房的灯光还亮着,她也没有睡......明天就是七夕,所以多年前的今天就是临夕之乱了,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的父母肯定在那场□□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应该也正是那件事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睡吗?”身后响起修瑾的声音。

    殷宁吓了一跳,转身看向男子,他拄着拐杖静静的看着她,不远处站着阿木,伤了腿的他行动还很不方便。

    “本来想回去睡了,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回吧。”殷宁挥了挥手走过去,两人慢慢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临夕之乱,你知道些什么?”殷宁开口问道。

    “我知道的也都是大家知道的。先太女凤疏桐是主战派,她自小在战场长大,深的其父真传,无论是兵法、战术还是自身武力都很优秀,据说父亲与其关系甚是亲厚。太女自小立志收复凤梧失地,她提出的所有政见都是冲着收复失地而去的。但是先帝求稳,凤梧虽然在百年前失去了大半土地,但是先帝登基以来休养生息,凤梧国力也逐渐强盛起来。她幼时经历战乱,目睹凤梧割地赔款,深知战争带来的苦难,奋斗终生才得到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和平时代……但是太女一心想要挑起战争收复失地,母女两人多次因意见不一致而争论不休.......直到十七年前,遇到凤邻国的几次小的骚扰,那时太女年富力强,正愁找不到机会,因此趁机出击,经过两年多的战争,凤邻国大败投降愿割地赔款,也是凤梧近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扬眉吐气,也因此父亲有了凤梧战神之称。太女欲趁机吞并凤邻国,极力奏请不接受投降,只接受称臣,甚至欲趁着举国欢腾之际继续攻打周边几国……当时太女在凤梧名声大噪,有传闻,先帝担心……因此更加有意打压太女的气焰……”修瑾慢慢道来。

    “先帝与太女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直至十七年前的七夕前一日,太女急于发起战争,竟发兵围住皇宫,逼宫,待先帝次女凤苏荷赶到时,先帝已经被太女灌下毒酒,无力回天。凤苏荷也被控制,差点被凤疏桐杀害,关键时刻母亲带领镇守在京都五十里外的父亲的守京军赶到,救下了凤苏荷,凤疏桐在顽抗抵抗中被杀……后凤苏荷登基为帝,凤疏桐全家被杀,包括最小的年仅几个月的孩子和追随她的将领......”

    “是……的兵杀的凤疏桐?他不是和凤疏桐关系亲厚吗?”殷宁不解道。

    “据说父亲当时不在京都,但是最终确实是母亲拿着虎符调动了父亲的守京军进了京都震住了局面。陛下登基后感念母亲忠诚,赐丞相之职;并为父亲母亲赐婚......”

    “是被控制住了吧?”殷宁喃喃自语,“只有他被控制住了,他才没有出现,她……偷了他的虎符......所以他们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他们本来就是政见不同的对立的人,凤疏桐死了,周边小国需要他来镇住……否则,他哪里能活到今天,也因此他凤梧战神的风姿更是被广为传颂……她说不准还使用了美人计呢……”殷宁嘲讽的笑了几声。“所以他从百战百胜的将军变成了烂酒鬼……”殷宁突然一愣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修瑾。

    修瑾看她的表情,认真道:“师傅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要复仇之类的话!他知道大势已去,不会将你我陷于那般境地。”

    “是吗?老酒鬼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你,他真的不想?”

    “如果他想,那我大概不会嫁与你,如果他想,那他绝对不会将你拉入火坑。”

    殷宁不禁眯了眯眼:“我……是他亲生的吗?”

    修瑾的眸子颤了颤,“你说什么?”

    “他们的关系这么恶劣,他们是临夕之乱之后才被赐婚了,他们怎么生下我?”殷宁不禁将自己双手相握,“他一看就已经很死了她,怎么还可能和她生下我?”

    “如果说陛下需要他的战神威名,需要他手下的百万大军,才将他赐婚给母亲……那么你……一定是他亲生的孩子。”修瑾双手扶住殷宁的肩膀。

    “你说的有道理。”殷宁嘲讽道,“至于我是怎么来的就要看她使用了什么手段了......哼哼,怪不得他们对我都是不管不问,怪不得……”殷宁摇了摇头,“你瞧,我多么重要,我可是用来稳住百万大军的棋子哦。”

    “阿宁……”修瑾将殷宁揽入怀中,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傻子……你又好到哪里去了?”殷宁推了推修瑾却没有推开,“你肯定也是他们谈判权衡好了用来继承百万大军的棋子,她们要你继承他的威名,他也同意了,不知道这其中又是怎么样的一笔交易。你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呢。”

    “好吧,那我们这两颗棋子很般配呢~~”他轻笑着将她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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