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殿在皇宫西北角，自温行出宫建府以后便逐渐荒废起来。虽然常有宫人负责基本洒扫，但是也难免冷清。

    姜芷到了景明殿以后，红檀和几位宫娥一起，将被褥都换成了新的。姜芷身上乏力又心绪不宁，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睡。没多久，有宫人送了清淡的莲子羹过来，姜芷忍着胃中酸意，勉强吃了几口。

    姜芷丢了汤匙，倚着一只鹊登枝的鹅黄迎枕上，问红檀，“宫宴可开始了？”

    红檀一边为姜芷倒水，一边道，“听着应该是开始了。”

    姜芷眼中泛泪，方才凉亭惊慌，如今细细想来，才知道一切早已注定。姜芷抬帕子擦泪，道，“你去找郑贵妃，就说我等不到明天见她。让她得空了，来一趟。我有话要问她。”

    红檀心疼主子，仔细为姜芷收拾妥当，又软声劝慰两句，直到姜芷轻轻点头，拍了她的手，红檀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

    宫宴摆在了承明殿，红檀赶到的时候，丝竹声渐歇，衣着一致的宫娥内侍正陆陆续续往内殿送着餐食。红檀不知里面情形，不敢唐突冒进，只立在殿外，招呼最末尾的一位小内侍。

    那小内侍端着个托盘，上面是温水湿过的巾帕。放在桌面上，供贵人宴饮之时拭手之用。

    “中大人。”红檀出声轻唤，她人生得清秀，举止大方温婉，小内侍住了脚，问道，“姐姐，有什么使唤么？”

    红檀微微福身，道，“不敢劳烦，就是请问大人里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那小内侍笑了笑，道，“宫宴马上开始，君臣和乐。”那小内侍顿了顿，又道，

    “方才皇上问梁王殿下何故来迟，梁王殿下说是梁王妃有孕身子不适，送人去了。圣人大喜，众大臣也都在朝梁王道贺。郑贵妃还趁机给梁王妃要了恩典呢。这会儿进去伺候，得赏的面儿大。”

    “原来是这样。”红檀面上挂了笑意，又行礼道，“不敢耽误大人，大人快请进去吧。”

    那小内侍笑了笑，躬身进去伺候了。红檀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及至到了殿中，方见识了宫中极致的富贵奢华。

    长案为席，分列大殿两侧，薄纱根本分不开男女眷，遮遮掩掩中一眼便能将大殿望透。宫娥林立，宝鼎香浮，贵人们有说有笑，都想着利用这次宫宴拉进彼此的关系。

    红檀朝高位处去寻郑贵妃，眼瞧着郑贵妃换了一身鸦青常规宫服，正在上首的位置，偏头和圣上说话，她想着绕过去低声禀明来意，所以抬步缓缓上前。

    一个声音忽然穿过人群，落入她的耳中。

    “红檀，你怎么不在景明殿伺候。可是阿芷有什么不适？”

    嗓音清冷，好听悦耳。让人无端想起故乡宁静的月色。

    一时之间，大殿都安静了起来。所有人目光都朝着这一处看来。

    红檀低着头，听到温行和圣人告罪失礼。圣上还笑他关心则乱。

    红檀迫不得已，转过身去。对着温行行礼道，“回王爷的话，王妃说今日里女眷众多，想着让奴婢请位生育过的女眷，有些事情想问一下。”

    虽然各府上都有年长的嬷嬷，但是一来尊卑有别，二来嬷嬷们年轻时生产条件难免艰难，和王府没有办法比。梁王妃想要寻个官眷去问一问，也是再正常不过。

    温行闻言，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道，“既如此，还请贵妃娘娘给指个人吧。”

    郑贵妃望向红檀，红檀回望过去，道，“娘娘平日里最疼爱我们王妃。如今，怕是还要劳烦娘娘。”

    红檀望着郑贵妃，“劳烦娘娘”几个字咬的特别重。郑贵妃以眼神询问红檀，红檀微微点头，随即又低下了头，做出不敢直视天颜的卑敬模样。

    郑贵妃微微顿了顿，随即笑着望向圣人，道，“圣上和行儿父子情深，我和阿芷，也如亲生母女一般。今日里她既然存了这妇人家的小心思，我不自己去一趟，到底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