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没过多久，顾烨星的门再度被敲响。
这次来的是纪满。
顾烨星从门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左右张望。
纪满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推进去。
“没人，放心。”
“那就行。”顾烨星舒了口气，带着纪满来到餐桌边。
“你吃辣吗？”
顾烨星拉出空气炸锅的抽屉，手上带着厚厚的隔热手套，拿出一个碟子。
碟上盛着香喷喷的烤五花，还烫着，肉片乳白，滋滋冒着油花。
纪满瞥见饮水间旁的袋子，袋子蠕动起伏，似乎装了什么活物。
“那是什么。”
“什么？”顾烨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回过头，漫不经心道，“哦，蛇。”
纪满沉默了会，抬眸，眼神很玩味，“你还养蛇？怎么没带个笛子？”
“……才不是啦。”顾烨星在心底暗自感叹纪满的想象力。
好脾气道：“傻逼骆佳雨给的。”
纪满恍然，“你和她还有恩怨？”
“……算是吧。”
想想之前的手滑事件和在酒吧里与龙清明对峙还报复她嘴贱这两件事，顾烨星确信她和骆佳雨已经结下了梁子。
如果没有龙清明那事，顾烨星是打算和骆佳雨道个歉的。
但事已至此，两人现在也不得不闹掰了。
顾烨星想想也觉得窝火，夹着片五花蘸满了辣椒，直往嘴里送。
纪满挑眉，“女明星可以吃这么油腻的么？”
“不可以，而且我已经快三年没吃过晚餐了。”顾烨星又夹了一筷，“今天心情不好，随便吃点。”
“不好？”纪满饶有深意道，“你和祁亿希白天不是玩得挺高兴的吗？”
？
说什么呢狗男人。
一张口就是个无关的人，甚至还是祁亿希。
莫非。
吃醋？
当下这个点，再联想以前那件事，顾烨星很难不这么觉得。
顾烨星的音调转了个弯，笑靥如花，格外狐媚，“怎么，纪导这是吃醋了？”
“怎么可能。”纪满轻嗤了声，拎着边上的水喝了几口。
水从喉间落下，凸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把脸侧到一边。
“哦，那我没必要告诉你。”顾烨星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的战利品。
五花肉见底，边上的辣椒粉还剩了许多。
顾烨星拿出罐子，把它们都倒了回去。
纪满坐在原位，指间穿过紫砂壶把儿，缥缈的热气从翠绿的茶叶中激出，一股热浪打来，他的面颊染上异色。
顾烨星想起了找他来的目的，“纪满，你现在是导演吗？”
纪满默不作声。
顾烨星皱了皱眉，戳戳他的胳膊。
纪满挪着椅子往边上半步，面无表情道：“我没必要告诉你。”
腔调与她刚才的那番无异。
顾烨星恍然大悟，脸快要笑僵了。
他么的。
幼稚鬼。
有够记仇的。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同事。”顾烨星补充了句，“你爱信不信。”
纪满的脸色稍稍缓和，眼尾上扬，黑瞳中多了几丝亮。
他直起身子，落拓宽肩耸立，脊椎骨从棘突下慢慢延伸，他呼吸沉沉，又拽又燥。
纪满的呼吸步步紧逼，顾烨星咽了咽，跟着他的步调向后，一路撞到墙上，直至无路可逃。
太阳穴边落下一张大掌，他的青筋从手背后开始凸立，像火一般烧，一直蔓延到上臂肌肉，隐入衣袖。
顾烨星瞪大了眼，心脏砰砰砰狂跳。
在这般静谧的环境下，震响显得格外清晰。
“顾烨星。”纪满勾唇，视线落到她迷离而丰盈娇红的唇。
忽地，轻笑。
他捏着顾烨星的下巴，缓缓道：“笨死了。”
“别老爱胡思乱想，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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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纪满昨夜那句狠话，着实搅乱了心内的春池。
从某种程度上，她认为，纪满是喜欢她的。
可她也不太确定。
纪满这人，太捉摸不定了。
他来去如风受不得一点拘束，上一秒热情似火和人插科打诨，下一秒就与世隔绝和谁都不来往。
纪满和她这么多年没见了，真要喜欢，早在七年前就喜欢了。
那等得到这尴尬的现在。
草。
顾烨星卷起枕头，紧紧地夹在脸侧，腿又蹬又踹，跟人打架似的。
手机响了响，节目组的群里发来几条信息。
【我们开拍了】：请大家打开摄像机，拍摄好起床视频后，到中庭集合。
顾烨星退出界面，准备放下手机时。
忽地瞥见昨夜的一条未读信息。
【。】：实习导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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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最后一天，到家录好后请收拾好行李，转战慈念岛拍摄正片。”
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喊：“各单位准备！三！二！一！”
“A!”
摄影机前亮起一点红点，大家的脸上呈现出随意又缱绻的表情，互相嬉笑打闹，小孩似的。
其余的导演已经先到田里去了，目前只剩下他们。
骆佳雨挽着黄媛媛从她身边擦过，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手上还拿着个炸开的竹篮，伸出的枝条像刀一般割开她雪白的皮肤，顾烨星的上臂顿时渗出血来。
顾烨星愣了愣，先是见了血，才感受到痛。
她望向骆佳雨，可骆佳雨却嗷嗷地尖叫起来，“啊！血！”
“真对不起啊阿星，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不会怪我吧呜呜呜。”
“……”
这浮夸的演技。
你他吗能再假点吗？
面前摆着镜头，顾烨星也不好发作。
假装笑笑，说了声：“没事。”
顾烨星背过身去，用干净的纸摁在伤口上，血止住，没再流了。
今天的任务是去地里浇花和摘菜，她回房间把昨夜绑好的蛇拿出来再去。
祁亿希看着这团鼓鼓囊囊的gucci袋子，调侃道：“下地都要背这玩意？”
祁亿希摘下麦克风，“不怕被骂？”
顾烨星把袋子挂在手腕上，“拿去芦苇地里放生的。”
祁亿希嗯哼了声，“里面是什么？”
“你确定要知道？”顾烨星半眯着眼，“小心一会吓得跳脚。”
“怎么可能，小爷这胆子，比这太阳都大。”祁亿希从她的手里夺过袋子，锄头扔给她，雨靴往另一个方向挪动。
“小爷替你去放生，你去先干活，我一会回来。”
“不要。”顾烨星二度拒绝，伸手去抢袋子。
结果祁亿希挑着眉，满脸写着“你确定？”，戏谑地看着她，声线懒散，“不让我去的话，可别怪我爆料你和纪导的事儿。”
“我昨晚都看到了哦。”
“纪导进你房间了。”
“？”
有病？
顾烨星睁大了眼，没想到祁亿希居然是这种人。
原本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纨绔，爱玩罢了。
没想到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真是，白瞎了她的一双美目。
既然如此，顾烨星也不再阻拦。
水蛇昨夜被关了一晚上，而且身边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应该没事。
祁亿希头也不回地往芦苇地去了。
顾烨星跟着大部队走往田里，锄头有些重，她一下一下地往田里挖。
田里种着各类蔬菜，萝卜，小葱，鸡毛菜，菠菜，都有。
顾烨星的手伸向前边，多拔了些菠菜。
芦苇地里忽地传来一阵男人的尖叫，随即反出“啪嗒！”“普通！”的脆响。
周围的工作人员喊叫着“救命啊”连忙扑了上去。
大家闻讯而来，顾烨星也是。
原来，是上一秒还在微笑着告诉摄影机自己要做好事的祁亿希下一秒被袋子中钻出的活物吓了一跳，手一扔把蛇扔去老远，自己的腿也因此体力不支软了下来。
工作人员们把他从水里捞起，暂时关了相机，费劲力气才扶正。
可祁亿希眼神却格外空洞，似被吸干了灵魂。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顾烨星的方向。
脸上沉着股死气。
左右两半分明写着一个字和两个字。
日。
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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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拍完后大家回到房车上。
顾烨星这一顿没吃饱，车上又放了些新菜，譬如水煮牛肉，葱花鸡蛋羹和番茄炒蛋。
顾烨星眼里蹦出两颗爱心，立刻要了一碗来吃。
彼时祁亿希也上来了。
他的头发还有湿漉漉的，发隙里潮湿，但表面一层看上去格外蓬松。
表情看上去着实不怎么好，臭臭的。
车上人不多，祁亿希一眼就看到她。
他愣了下，全然没了刚才的怒焰，微笑着移步向前，在她身边坐下。
嗯，热中带冷，且冷得夸张。
这又是要干嘛。
顾烨星提防似的往旁边挪了挪，取出勺子，视线朝下，舀了几勺鸡蛋羹和番茄炒蛋，目无旁人地和饭和一和，碗里变得浓稠了起来。
顾烨星拿出皮筋随意地扎了个小小的丸子，绑得不规矩，从鬓角两边落下丝丝几缕，玉葱般玲珑的鼻梁通透粉白，整个人洋溢着小猫的慵懒。
舀起一大勺，毫无形象地送进口中。
对比起她饿死鬼的形象，祁亿希倒显得十分斯文，夹着两颗四季豆，一点一点咀嚼。
声音很小，约等于没有。
祁亿希顺道打开了直播。
“Hello大家好。”
祁亿希露出招牌的笑容，摆摆手，和粉丝们打招呼。
祁亿希的粉丝很多，刚一开拍就立刻在线有三十多万人观看，并且个个都是活粉，十分活跃。
[啊啊啊啊！希希好久不见！好想你哦！]
[希总今天又变帅了！皮肤黑了点但还是这么好看呜呜呜呜！]
[希希吃饭了吗？]
祁亿希夹了几颗西蓝花，在镜头前晃了晃，“在吃呀，你们吃了吗？”
[还没！等我去拿外卖和希希一起吃！]
[希希吃得好少！要多吃点啦不然太瘦了也不好看。]
“谢谢大家，我也在好好吃饭。”祁亿希扫了眼窗外，“今天是在岛上拍摄，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祁亿希顿了顿，镜头锐利地扫了过来，屏幕上立刻映出两张脸。
其中一张，某人正大口大口咀嚼，发现镜头，迷茫地抬起脸，嘴边沾着些许酱汁，完全是花猫的状态。
“比如我现在就在和顾烨星吃饭呢。”
“……？”
[我靠？？？顾烨星？？]
[哪位……谁能和我科普一下啊。]
[演《江河大海》田小妹的那个哇！大家都不记得了吗？！！她以前还得过金鸽奖呀！]
[草，好漂亮……]
[哈哈偏个题，原来美女吃饭也不擦嘴的啊哈哈哈。]
顾烨星瞥到最后那句，立刻偏开脑袋，逃离摄像头。
她将纸巾盖在嘴唇上，眉毛纠缠在一块，眼睛鼓鼓地瞪着祁亿希。
祁亿希不用看她的嘴型都知道她在说脏话。
祁亿希狐媚地笑了笑，转而对粉丝们说：“不好意思哦，阿星有话要对大家说。”
“阿星，对吧？”
祁亿希的镜头跟导弹似的追着她，顾烨星的脏话咽进了肚子，只能擦掉嘴配合他的烂戏。
“大家好，我是顾烨星。”
[我靠！！漂亮姐姐连声音也这么好听啊啊啊!!]
[对啊对啊！我莫名觉得这俩人好配哦，太可爱了！]
[我要开始磕了，有大大写文吗？名儿我都想好了，就叫我的影帝夫妇。]
[草你们疯了，磕cp也要看好对象吧……就顾烨星那样，她配吗？]
[是啊，哪里好看啊，那嘴厚得跟香肠似的。]
祁亿希满意地点点头。
“？”
顾烨星的心头慢慢地打出一个问号。
她，配不上，祁亿希？
哈？
就祁亿希那个小学鸡演技和坏性，她配不上？？
真把自家哥哥当宝了是吧。
她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心情配合祁亿希表演，匆匆吃完东西便下了车。
手机震动两声。
[祁亿希]：我们两清了，以后你别弄我，我也不乱开玩笑了。
[祁亿希]：今天这事，我道歉，对不起。
“……”
毛病自恋男。
手机塞进兜里，她把湿垃圾给倒了。
转过背，被吓了一跳。
对面巷瞿转角，纪满斜倚在墙面上，颀长的腿落拓恣意，视线聚集在手机上。
顾烨星犹豫了会要不要装作没看见，径直离开。
结果对面那人抬眸，直白地眺着她。
“……”
被发现了。
打个招呼吧。
顾烨星慢吞吞地移动，裹小脚似的，走不快。
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的网页已拉到最底。
最末一条是留言：
[谁不磕谁是傻逼好吧啊啊啊！！希希看姐姐的眼神都要拉丝了！希希快A上去！亲她啊啊啊啊啊！！]
“……”
顾烨星僵在原地。
纪满挑眉，息屏，黑瞳更暗了些。
手机翻转，屏幕对准她的脸，“你的审美下降到这种程度了？”
“？”
这人的嘴巴是对谁都毒吗？
“……我和他没什么。”顾烨星汗颜，“只是刚才遇到了，露了下脸而已。”
“而且祁亿希也还好吧，没你说得那么丑。”
祁亿希长相是公认的出众，不然就那点面瘫演技怎么吸引到几千万粉丝的。
纪满精准地提取出“没那么丑”四个字的关键词。
他摇摇头，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没吭声，但比吭声还了然。
走过去，悄然如风。
抬眸的瞬间温热的食指盖上她泛红的唇，手腕用力，向下压了压。
柔软在指尖颠覆。
“A了。”纪满说。
顾烨星身体一僵，被这突如其来暧昧打得晕头转向。
纪满的手上跟纵了火似的，火焰点燃红唇，一路高歌，烧进喉舌，她沉沉地喘息，脸红了大半，连心肺也在这一刻俱焚。
纪满满意地笑了笑，撤身离开。
顾烨星没回过神，傻子似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