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红颜

    在几乎窒息的时候,段辞雪被赶来的若生一把带了上来,临近秋分的日子里,周遭的空气已经冷了下来,段辞雪跪在湖边,狠狠地咳嗽着。

    她已经听不清燕凛说的什么了,只是在昏迷的最后一瞬,看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缓步离去,没有半分在意之情。

    再一次醒来时,她只看到了站在一旁,一脸担忧的若生,而自己的脑袋也像是被什么打过一样,疼得厉害,浑身也懒洋洋的使不上力。

    “小姐,你终于醒了!”看到段辞雪醒了之后,若生直接趴在了床沿,握住了她的手,满眼疼惜,“小姐都睡了三天了,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段辞雪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嘴唇干燥得厉害,她哑着声音,开口说:“水。”

    若生会意,立刻去端了杯水过来,将段辞雪扶起后,把水递给了她。

    “我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轻轻抿了一口水后,段辞雪开口问道。

    若生:“自从上次落水后,小姐回来就发烧了,当时烧的很严重,要不是公子去给小姐买了些药,若生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段辞雪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可能是刚醒反应有些慢,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刚刚若生的话后,猛然一顿,不可置信的开口:“燕凛给我买的药?”

    “是啊。”若生眨巴眨巴着眼,不解的回复,“公子当时看见小姐发烧了,那个表情别说多吓人了,没过多久就将药塞给我要我给你熬呢。”

    “……”呵呵,这药里没毒?

    但至少现在自己烧是退了,人也醒了,算是痊愈了,有没有毒自己也无从知晓。

    段辞雪将水杯放下,投眼看向了窗外,此时阳光倒是殷勤,洋洋洒洒的落在了窗口,惹得她心里一片暖意。

    段辞雪:“燕公子现在在哪?”

    若生:“就在侧房里,没有出门。”

    段辞雪点了点头,然后准备从床上起来,但是脚一落地,腿就软的不听使唤,她踉跄了几步,最终在若生的搀扶下找到了力气。

    “好了,不用扶我了,我自己可以走。”段辞雪摆了摆手,然后朝着侧房走去。

    以前敲门时还会做的一些心理准备,但是经历了这几次后,段辞雪也摆烂释然了,燕凛这人喜怒无常,心里准不准备,都这样了。

    她轻轻敲了下门,询问一句:“公子,我能进来吗?”

    沉默几秒后,段辞雪听到了一个并不愉悦的声音,“进来。”

    她心里一颤,明了了现下应该是输在了起跑线,直接惹的燕凛不开心了。

    在推门而入后,段辞雪看到了一个身穿灰色锦缎的男子,他背脊挺拔,微微散下的头发垂落在身后,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段辞雪这是又碰上了燕凛开展业务,她有些局促的往侧边挪了挪,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看着两人的动作。

    男人有些不解的开口:“公子为何拒绝我的请求?”

    燕凛漠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为何,不想做。”

    “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你要什么,我一定会尽力去给,公子何必这般拒绝。”

    段辞雪将视线投向燕凛,她能清晰的看见他眸子一沉,手上闲散着挑逗银丝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赵尧,我没杀你已是对你的客气,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

    “赵尧”二字一出,段辞雪直接愣在了原地,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了立于房间中央的男人,这样一个长得像是狐狸精一般的人,竟是燕凛的复仇对象!

    段辞雪的脑子直接停止了思考,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猎物直接跑来猎人这里刷存在感的,有一种丝毫不慌甚至还格外嚣张的感觉。

    这不明摆着只要燕凛想杀他,他就只能伸长脖子让人家抹吗!

    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仍然和燕凛辩解着,“公子何故用性命威胁我?听说只要能给出公子所要之物,就能换来一个人偶的机会,我未曾听过公子还有拒客一事。”

    段辞雪能明显的看出燕凛现下的情绪不对劲,她抿了抿唇,试探性的说道:“那个,公子最近很忙,已经不打算交易了,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要不……”

    话还没说完,段辞雪就感觉到了两双眼睛都盯了过来,一瞬间,寒毛倒立,她心里一颤,声音越发细小,“要不……你等几天再来?”

    说完,自己也觉得突然插嘴有些冒昧,便自顾自的往后又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柱子的后边。

    “听到没?我业务繁忙,不接你的委托。”燕凛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尧,随意而漠然的说道。

    或是觉得段辞雪的话有礼,赵尧垂头思索了一会,最后妥协的朝着燕凛作了个揖后,开口说道:“那我等几天后再来叨扰公子,希望那是公子能够听听我的需求。”

    等到赵尧被人偶带下去后,段辞雪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这下算是保住了那个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深处虎穴的羔羊的性命。

    不过等她再次抬头时,正巧对上了燕凛盯着她的眼神,四目相对之下,心虚之意如潮水翻涌。

    所谓只要态度诚恳,对方也不会多加刁难,段辞雪想也没想,直接抢先一步开口:“燕公子,我为自己的自作主张道歉。”

    燕凛:“无碍,倒是你一醒了就来找我,所为何事?”

    段辞雪:“听若生说公子帮我取过药,特来感谢公子的。”

    此时的房间格外安静,燃于一旁的檀香丝丝缕缕的飘着烟气,燕凛盯着段辞雪,却莫名的笑了一声,“怎么?前不久还指责我弄死了高律,现在却来感谢我了?”

    “……”段辞雪低下头,一时被噎的说不上话。

    “你这姑娘,懂不懂什么叫做,没有证据不妄加断言?”出乎意料的,燕凛突然将笑意摆上了脸,“那被你冤枉的人多无辜啊。”

    这变化来的突然,段辞雪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她用指甲刺了下手心后,发现这并不是梦。

    她有些发怔的看着燕凛,然后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死寂,燕凛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了下去,唯有一双暗沉的眼死死的盯着段辞雪。

    “我怎么没让你直接发烧烧死?”燕凛没好气的说道,“反正那死人坑多一具尸体也没人在意。”

    段辞雪回想起了死人坑旁阴魂不散的恶臭味,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死人坑免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燕凛:“和我谈条件?”

    段辞雪:“没有没有,我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呢,该闭嘴闭嘴,”燕凛收回银丝,然后起身朝着里屋走去,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段辞雪听到了他的话,“很多想法,会要了你的命。”

    *

    不知是不是段辞雪上次的借口真的就是事实,反正燕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听离苑了,倒是那个赵尧,每隔几天就要过来探访一次,惹得若生都开始厌烦了。

    “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人怎么轰也轰不走,一直嚷嚷着要见公子,这都第几次了!”若生看着再一次开访的赵尧,抱怨道。

    段辞雪放下手中的菜刀,朝着门口望去,人偶正兢兢业业的带着赵尧朝着燕凛的房间走去,而赵尧依旧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段辞雪思索了一下后,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吗?不然怎会让他进来?”

    “对哦,公子回来的好巧,正好可以吃上这顿饭。”若生眨了眨眼,盯着锅里正飘着香气的菜。

    “若生,你知道他所求是什么吗?”段辞雪心里突然生出了好奇心,“什么东西值得他一直过来求取啊?”

    若生:“不是很清楚,公子没要我去接送他,所以了解的不是很多,不过好像是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来着。”

    “复活爱人吗?”段辞雪喃喃着重复了一句。

    随后她在脑海里召出了系统面板,问:“021,赵尧他的爱人到底是谁啊?”

    光屏闪动了片刻后,停在了赵尧的信息面板,很多信息都是被锁住的,段辞雪看了一眼,发现有效信息仅仅只有几条而已。

    赵尧身为丞相之子,拥有显赫的地位,但他不学无术,总是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一直到他被家里安排婚事,要娶云北嫣后,才有所收敛。

    信息不全,段辞雪也无法得知赵尧的爱人到底是谁,不过按照云北嫣的态度来看,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不然也不至于闹成那般模样。

    将饭菜都处理好后,段辞雪这才去到了燕凛的门前,这一次的人偶挡在门口,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不知为何,段辞雪的心里陡然生出不安,她想了想,直接利用系统投视着里面的情况。

    021将房间里的情景投影,蓝色的光板上两人正交谈着些什么,段辞雪眉头紧蹙,看着这一幕。

    赵尧似是说了什么话,刚好触犯到了燕凛,只见他脸上神色一敛,手中银丝没有半分犹豫的就朝着赵尧缠去,甚至缠上了他的脖颈。

    我靠!

    段辞雪推开人偶直接冲了进去,而后挡在了赵尧的身前,开口制止道:“公子!手下留情!”

    段辞雪的突然出现倒是让燕凛有些惊吓,不过这表情的变化仅有一秒,很快,他又变回了那副冷淡的神情。

    燕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公子,冷静冷静!别动怒,”段辞雪连忙解释,“大不了不接他的委托,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吧,让若生把他丢出去就行了,不用公子动手的。”

    “你倒是替我安排完了。”他的神情有一瞬的放松,或许是段辞雪的错觉的,但她觉着,此时应该算是保住了赵尧的性命。

    “公子!这是作甚,不是说好了过几天就帮我的吗?”身后的赵尧不合时宜的开口,直接打破了段辞雪好不容易建立的平静。

    “……”

    毫秒之间,赵尧脖子上的银丝就开始收紧,毫不犹豫的,没给两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可以,你的委托我接了,我要的东西吗……”

    燕凛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开口:“你的命,给不给得起?”

    场面一度失控,段辞雪一时不知怎么打圆场,在自己脑袋里疯狂寻找着句子的时候,段辞雪竟听到了赵尧的声音。

    兴许是被银丝缠住了脖子,他说话有些困难,还带着强烈的喘息之意,“给得起,公子何时要,我赵尧必给!”

    “只要……只要公子答应我的委托。”

    燕凛嗤笑一声,满眼不屑的看着他,“当初没能留住,现下何必在我这儿装什么情深。”

    “你想想,那个场景,你可是亲眼所见。云北嫣跳下去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陪她一起去呢?”

    此时燕凛已经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来到了段辞雪的面前,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伸手在她胳膊处拍了拍,示意让她挪开。

    这触碰很轻,却如同无数针头刺过,惹得她瑟缩了一下,然后不自觉的让开了地方。

    “公子……你……”段辞雪有些犹豫的开口,却一时找不到话语来劝他,只是发出几个音节而已。

    “嘘,保持安静。”燕凛用食指抵住嘴唇,将视线在段辞雪的脸上点了一下,他仍旧是那副不可忤逆的模样,“别让我也对你动手。”

    段辞雪不再吱声,只得立于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寻思着燕凛要是真的动手了,能阻拦一下算一下,要是真的拦不住,大不了让这破系统将自己给赵尧陪葬。

    “警告,任务危险!”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一直敲打着,段辞雪强忍脑袋里升起的阵痛,紧紧盯着缠绕住赵尧脖子的银线。

    银线如同一条蛇,死死的缠绕着,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咬断脖子。

    “我想过的,可我确实不相信什么死后黄泉必相见这类话。与其相信什么神鬼之事,我还不如付出什么代价,在现世再见她一面。”赵尧模样认真坚定,尽管脖子上的银丝已经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他仍旧抬起头看着燕凛。

    “呵……”燕凛审视着他,希望从他眼里看出谎言,犹豫与挣扎,可将目光落在赵尧的眼里时,一切都归于徒劳,“你来找我,不就是信了什么鬼神之事?”

    “外面的传言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你们这些人呢,说我是什么巫师,或是什么妖魔转世,”他眸光一闪,而后往后退了几步,“我告诉你呀,巫师、怪物、妖魔,那都是我,所以呢,我要的东西本就不一般。”

    他的语气随意寡淡,可在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如同鬼魅一般,让人后背发麻。

    段辞雪看着他,这样一个人,在别人的眼里原来是这样的,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恶名。

    可好笑的是,他们但凡有求于他时,他就变成了被人称赞敬佩的公子。

    赵尧:“那刚刚公子所说的,以命换一次机会还算不算数?”

    未曾想赵尧当了真,燕凛有一瞬的愣神,复而脸上带上了笑意,“算啊,怎么不算,到时候你就将你的命带过来,换你要的东西。”

    话毕,银线就从赵尧身上撤了下来,悠悠的回到了燕凛的手里,“很好,说清楚了,你可以滚了。”

    银丝松开的一瞬,赵尧脚步踉跄了一下,在找回平衡后,他堪堪开口:“谢过公子了,到时候我一定给公子带来。”

    面对赵尧的执着,段辞雪其实有些不解,一个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丞相之子,要什么没有?现下却到了祈求别人的地步。

    “公子,他的委托很困难吗?”段辞雪开口问道。

    燕凛往回走的步子一顿,随后眉心一紧,很是不耐的反问:“何意?”

    段辞雪:“就是在想,到底是有多难的委托,需要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燕凛看了一眼赵尧后,开口回答:“没什么困难的,就是单纯的想要他这条命。”

    “是因为云北嫣吗?因为云北嫣要嫁给他,不合你的心意?”

    听了这话,燕凛眸子微眯,转身看向了段辞雪,而赵尧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整个场面一瞬间让段辞雪成为了众矢之的。

    “又开始猜了。”燕凛缓缓靠近,黑色的影子逐渐攀上了段辞雪的身子,如同一个伺机而动的猎手,一步一步逼近着自己的猎物,“要是你真能猜准的话,我倒是多了一个有实用的助手。”

    段辞雪被逼的节节败退,最后堪堪撞在了赵尧身上,三人在一瞬间里保持了静止,最后还是赵尧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那个公子,需要多久才能过来取呢?”

    “本来想着直接取你性命,让你俩最后见一面就行了,可现下嘛……我家这个姑娘,好像舍不得呢。”

    这话存在争议,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段辞雪的身上,明明轻而缥缈,却让她顿时感觉到了千金般的重量,就着般压在头顶,喘不上气。

    “什么……”两人的视线聚集,她避无可避,只能错愕的站在原地。

    燕凛没有在意段辞雪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迈开步子,朝着座位走去,“一个月后吧。”

    等人散去,整个房间又回到了那股诡异的静谧,段辞雪收回视线,继而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她对燕凛的感觉已经发生了些变化,她站在这个房间里再也没了第一次的那种恐慌与无助,面对燕凛的时候也没了害怕的感觉。

    也不是因为习惯了,她只是在这段时间里,确认了燕凛他并不会对自己动手,或是说,他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就算她时不时的试探他的底线。

    “怎么,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刚刚不还挡人家前面,一副坚定不移的模样吗?”燕凛开口,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段辞雪:“没有。”

    “你怕我杀了他?”

    燕凛突然戳中了她的心思,好像燕凛的这双眼睛,直接窥探了她的心一样,段辞雪张开的嘴又闭了上,没有回答。

    “一个身世如同白板的人,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我可不信你是因为知晓了他的身份,才来阻止的。”

    “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公子手上沾上血。”

    此时天色已暗,房间里的烛火还没来得及点上,两人的身上都添上了黑色的阴影,在对峙之下,给人一种各怀鬼胎的感觉。

    “沾没沾血,与你何关?”不只是哪句话突然惹毛了他,他脸上的冷意愈发严重,“你真的以为,一个女人还能左右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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