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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自这一日之后,天界里那些思慕凛辰的莺莺燕燕们也纷纷泄了气,丝毫没了斗志。看到有权有势又最能折腾的伏淑婉都认了输,再看看自己,她们只觉得倍受打击。但转念又一想,既然凛辰并非真的不近女色,那么凭借她们的姿色,说不定还能搏个侧妃的位置。于是,在大婚庆典开始前几日,一大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着盛装的女子就纷纷涌入了月陌——真真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因举办庆典而忙碌的三座城市,也很快热闹了起来……

    洪荒后,凤凰神族受封正北、西北、东北之地,建月陌之国,掌管世间所有飞禽羽族。因着治下皆是腾飞翱翔之辈,月陌的风土人情也自有其特色。就比如,此次举办庆典的三个城市。国都北慕城一大半的建筑都悬于半空,亭台楼阁皆金碧辉煌,甚是气派。西北大荒的主城昀西城,因为靠近瑶华国,便带了些瑶华的风采,城内建筑多修建在参天古木的躯干之上,以巢屋为典型,又饰以奇花异草。东北大荒的主城蓼东,近海,多蓼汀滩涂,最大的特色便是水上浮屋、浮市。

    因着月清涟在凡世还有未竟之事,为防凡世有突发情况影响大婚的仪典,一切庆祝活动的流程都安排得很快。月白帝君诏令一出,不过两日时间,三城之中的一应庆典活动便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凛辰夫妇驾临。按照计划,庆典一共持续六天,月清涟和凛辰会分别在三个城市各停留两日。那些心里怀着小算盘,想要看看月清涟真容的女人们,便在三城之中等候他们的到来。

    庆典第一天,不过丑时初刻,真是夜色浓厚之时,月清涟就被倾画夫人从被窝里薅了起来,接下来又被侍女们伺候着一顿折腾。梳洗完成,母亲就拽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宫门前,一把塞到凛辰怀里。

    “帝君,清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请母亲放心”,凛辰牵起月清涟的手,动作流畅而又不失儒雅。

    听到凛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月清涟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抬起眸子,正对上凛辰温暖的目光。若是以往,这样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她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可是如今的情形却全然不同,再次面对他深沉的情绪时,竟是这样自然,没有一丝隔阂。大约也是这一刻,月清涟才意识到,她的内心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他的妻子。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暧昧不明的男人,也不仅仅是相爱的恋人,而是,要与她生死相依的夫君……

    与月清涟的感受截然相反的是尹梵若,她亲眼目睹了凛辰极其自然地叫了一声“母亲”,姑姑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甚至还对他微笑!反观玄昊,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一开口就是“为老不尊”、“不正经”,那场景,真是不忍直视。难道是因为玄昊这个人,太不正经了?尹梵若提出了这个疑问,随即又自己得出了肯定的答案。若要说不正经,三界之内便是玄昊最不正经了,难怪他叫一声长辈能惹来这么多嫌弃。

    “想什么呢?”玄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出发了,咱们也走吧。”

    “我在想,人家的夫君这么好,为什么我的夫君就是个不正经的?”尹梵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白了玄昊一眼,脸上却分明带着幸福的神采,也不等玄昊回嘴,便跃上云头,往蓼东城的方向去了。

    “若儿、媳妇儿,你……”,玄昊一脸懵,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有人说他不正经,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家夫人撇下自己跑了,只好可怜巴巴地追了上去,“等等我……”

    等这两个活宝一路打打闹闹到达蓼东城的时候,凛辰早已经带着月清涟到了蓼东行宫。这座行宫在蓼湖的中心,是一座建在浮岛上的宫殿,共有三殿六宫一局。因着浮岛上不便发挥,故而这座行宫左右的建筑分布十分紧凑,除三座正殿之外,其余的宫室之间并没有严格的对称布局,高低错落,别有一番韵味。这座宫殿会随着季节的流转而在湖面上不断漂浮移动,居住在行宫中可以欣赏到蓼湖八景:春夏秋冬,荭月风华。

    此时,凛辰和月清涟正在准备祭祀天地诸神的仪式。仙侍们为凛辰换上了正红色的礼服,原以为这样的容颜在华服的衬托下已经足够俊朗,却没想到还是输了月清涟一筹。凛辰从未想过,平日里极少穿着浓重色彩的月清涟,在金线织绣的红色大婚礼服之下,会是那样的惊艳。她本就生得精致,腮凝新荔、面若满月,多一分则腴,少一分则寡。一双澄澈的剪水眸中,总是含着丰富的情绪,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这样的容貌,与繁复华丽的婚服相得益彰,没有丝毫的违和。柔顺的长发不再作下垂的半披发,而是盘成了髻,昭示着她已经婚配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俨然是北方最端庄优雅的公主,倾国倾城。容貌、仪态甚至是气质,在凛辰的面前都没有半分逊色。

    今日又是格外不同,她一如既往的端庄沉静之下,明显地带着欣喜。那种欣喜,不仅仅是将要嫁给所爱之人的欢喜,更是庆幸,庆幸自己经历了这许多,没有错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欣喜之下,藏了一丝浅浅的忧伤。一丝,却还是落在了他的眼里……

    “初弦,你似乎……有些烦忧?”侍女把精心打扮好的月清涟送到凛辰面前,他执起她的手,说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你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月清涟笑意盈盈,却没有否认,“我今日满心欢喜,就只有这么一丝不快,竟也没有逃过你的眼睛。”

    “所以我做了你的夫君”,凛辰也被月清涟的笑意感染,眼眸之中都带了喜悦。

    “若不是羽族之事,只怕要错过。”

    “世间之事,皆是缘法,即使不是此时,我们也一定还会相遇”,凛辰温柔的笑容之中多了一分轻松,伸手把她揽了过来“虽然经历了一些曲折,幸而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你问我在忧虑什么”,月清涟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满是温暖,“只因我太过任性,惹下了凡世的事端,让你为我奔波。时至今日,风云未定,我只怕……”

    说到这里,月清涟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在担忧什么,凛辰自然是明白的。他没有多说,只是一句:“既已携手,便不惧前路。”

    正在缱绻之间,大婚仪典前的祭祀仪式已经准备妥当。按照月陌国的礼仪规程,帝姬出嫁的制度中有三大礼仪,分别是祭祀仪、出嫁仪以及婚后仪。祭祀仪便是要将大婚之事祭告天地神明,祈求古神和先祖的护佑,以示对世界和苍生的尊重。出嫁仪则是帝姬与其夫婿在父母亲族的见证之下立下誓约,结为夫妇的仪式。至于婚后仪,就是亲族送帝姬离开的一系列仪典,具体的仪式则要依据与帝姬结亲的对象而定。这一次,为了给月清涟一个难忘的大婚,也为了让国民都一睹帝姬的风采,月白帝君特地将这三大礼仪分开,分别在月陌国最重要的三座城市中举行。而今天,他们就是要在蓼东城,完成三仪中的祭祀仪。

    仙侍们最后为两位新人整理了一下礼服,便引着他们穿过回廊,从正殿后面的侧门进入正殿。因着凛辰的身份尊崇,故而可以享有与月白帝君一样的待遇。进了正殿,他便与月清涟端坐在宝座之上,座前陛之下的地面上,已经铺好了仪典用的红底金丝绣毯。随着殿门缓缓打开,殿外闪烁如同繁星的火把也映入眼帘——不愧是隆重的祭祀大典!

    “大婚祭典起行,恭请凛辰帝君携帝后入祭!”

    司礼官的声音雄浑有力,随着他一声令下,殿外立即响起了庄严的号角之声,这是引导凛辰和月清涟从正殿进入祭台的行进之乐。凛辰闻声,牵起月清涟的手,跟着号角声的节奏调整好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出正殿。殿外早已站满了凤凰神族的众仙,分立在地毯的两侧,一直排到宫门口。号角声未停,两人又穿过人群,走到行宫的宫门口。负责典礼筹备的仙官们早已启动咒术,将行宫所在的浮岛停在了湖中心偏西十丈的位置。行宫正对面,二十丈之处,是一座八丈见方的浮岛,上面布置了祭祀用的法阵。

    行宫与祭台之间,隔着深深的湖水,这就是祭祀的第一步——敬世。看似无路实则有路,若是对天地万物存有虔诚敬畏之心,古神们留下的神识便会为祭祀的人开道。凡人祭祀常有不诚不虔之嫌,神仙却不会。那些已经陨落的太古神明,把神识留在世间,无处不在、洞察一切。虽然各地祭祀的仪式有所不同,但最终都是一样的。若心中藏了欺妄之念,这祭祀仪式,就连第一步也过不去,更不可能成功。今日也是一样,既是大婚祭礼,两个人心中就必须都是真心对待这场婚姻,并且对天地古神无不敬之意,否则便上不了祭台。

    两个人倒也没有犹豫,宁心静气地对上了彼此的手掌,合掌结印,凝聚出一个金色的法印。法印落进祭台上的法阵里,法阵也跟着运转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多时,祭台上的光芒洒落在湖水中,结成了一座拱桥,飞架在行宫和祭台之间。如此看来,这祭祀仪典,已经得到了古神们的认可。凛辰和月清涟循着拱桥进入了祭台,一东一西在祭祀的法阵中站定,片刻也不敢耽搁——祭祀天地诸神的仪典须在日出前完成。

    此时,蓼湖沿岸都已经聚满了前来观礼的人们。见两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司礼官及时地将祭典推入到下一个环节。

    “帝君昭告天!”

    “昊天无极,伏惟告之。受命于天,永镇西境。天赐良缘,永结鸾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结发同心,顺乎天理。祈祷苍天,佑我夫妇,累生相随,永念昊天!”凛辰用严肃平稳的语气说完了告词,又结成法印,将婚讯传告寰宇。片刻,法阵东侧的阵眼被点亮,散发出淡淡的、如柔雾一般的光芒。

    “帝后昭告地!”

    “后土苍茫,伏惟告之。领惠于地,降生北荒。地予佳姻,永偕鱼水。钟鼓为鸣,莫不和美。携手同德,顺乎地则。祈祷大地,佑我夫妇,累世相伴,永念后土!”月清涟的告词说出口,虽不如凛辰那般有气势,却也尽显庄重,让她与凛辰的婚约达于六合。随着她手中的法印落下,法阵西侧的阵眼也被点亮。

    “帝君帝后昭告天地太古神明”

    “浩浩上天,冥冥大地,诸神慈悲,护佑苍生。我心惶恐,伏惟告之。今日大婚,敬启神明。阴阳相合,理之自然。同心同德,永为夫妻。天地有命,惕厉不懈,惟艰惟苦,共护苍生。太古诸神,佑我夫妇,千秋万载,恒念恩德!”

    两个人缓步走到祭台中央,掌心相对,跪伏在天地与太古诸神的脚下,一字一句将对婚姻的祈愿说给它们听。以天地宇宙之名,见证天荒地老之约,若有违背,举世共弃之。

    法阵的光芒愈发繁盛起来,引起一片震天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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