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抱我

    温砚本以为他会像所计划的那样,见了她就把那些话说出来。说出那些早该说出口的,收回那些不该说出口的。再说些他们都预料不到的。比如肚子里鹤梦的骨肉,受了一路折磨,终于见到母亲了,这半年来他的小心呵护,此刻都显得十分值得。

    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鹤梦看他的眼神让他生怕,她身边亲切靠着的那个男子的眼睛里满是挑衅,他的手虚掩在鹤梦腰际,似乎这半年来鹤梦与他书信未通都有了解释。温砚的眼睛望过来,张宣踪假戏真做,垂下头发挡住鹤梦看他的视线。

    “你这里有客,不方便说话,去我处吧,好不好?”

    鹤梦如梦初醒般望他一望,还未做出回应,边听主帐里有人问温砚

    “您医术确实高强,只是军中内室不得入营,这是军队的规矩。听说你是陈将军的夫人?军医一职可能是不能给你。”

    除了武将,军中职务不得分给已有军籍的同室人。这是军规,也是怕战争打起来直接毁了一个宗室。鹤梦看见温砚收回了与她对望的眼神,未犹豫一般答道

    “我已不是陈府之人,这点陈鹤梦清楚。”

    鹤梦闻声退后两步,转身出了营。张衍跟在身后追出去,末了转身看他一眼,张衍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温砚跟闷头干了碗醋似的,酸的嘴角向下。

    营帐外张衍也没追上鹤梦,等她回来,温砚做军医的事已基本敲定。他认定的事,有的是法子让别人顺从他的心意,这点鹤梦知道。

    她没想过这个人会来找她,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半年来没有联系,此时和离了却突然出现,这样的场景她似曾相识。陈鹤梦望着天上的圆月,浮云都遮不住的光亮下,她心中油然生出一个想法。

    温砚这是,又有事求她。

    站在营外不是办法,她又没有做错什么,鹤梦转身朝大路上走。有些事情,不如就今天说个明白,省的日后天天相见,她还得想着躲开他。鹤梦偶尔会这样,她把情绪像一只皮袋一样吹起来,适时就放掉。放不放的掉,还有放掉的时机,都在于她自己。

    鹤梦走到主帐前,里面似乎没了说话的动静,她重新犹豫起来。今日已晚,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也不是个办法,京城的路这么远,他千里迢迢的过来,路上肯定受不了…这都是他的事,她才不去管他。

    鹤梦转身回寝帐,她的帐里已点起灯来,张衍做的擦灯火的机甲,从未有一日耽误过。鹤梦抬手撩布帐,附身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原本摆在桌案上的机甲的骸骨。

    桌案上现今摆的东西,鹤梦说不眼熟那是假的。清一水儿的四九城货色。端坐在师爷椅上的鹤梦更是认识,温砚正收整着她的旧裳,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本来想带小茉莉过来,但是路太远了。过的还好吗?”

    温砚弯起眼睛

    “鹤梦。”

    见她又要逃走,温砚强支起的嘴角重新耷下来

    “你不该来这儿的。”

    鹤梦的声音像喉咙里刚吞了一个碳快一样。温砚走到她身后,再忍不住一样,抱住了她。

    他身上的味道如草原上独放的一支雪莲,鹤梦却是那样的熟悉。她的脑袋里顿时充满了过去他们二人在京城的回忆,最先想起的还是那夜他的话,鹤梦转过身,轻轻推开了他。

    “和离书签字了么?”

    她的声音不带感情,眼神更不似刚才有张衍在身边一般灵动。温砚心里有个声音更大了点,他想拉住鹤梦的手,却见那人站远了些。

    他的默认在鹤梦看来如同一个教训。但她还是不能狠下心来质问他。于是,鹤梦说道

    “路上很累吧。”

    温砚听见她的关怀,拉起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他眼睛垂下去,又明亮的点起来。鹤梦看见孩子一定会高兴的,这是温砚此时能想起来,一直期待着去做的唯一一件事。

    “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就是了,我能帮一定会帮的。”

    鹤梦收回了他肚子上的手,咬牙切齿道

    “不妄我们夫妻一场。”

    “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孩子。”

    温砚眼角红了,他再去抱那人,却抱空。他又想起张衍的笑脸。

    “你当真不要我了?”

    鹤梦抬起头看他,一滴泪自他颊边假惺惺滑落,她笑了笑

    “为什么要留着它?”

    “陈鹤梦!”

    “你不用再看着姐姐的情面为我们陈家做什么。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接说就是了,温砚。”

    “我不喜欢陈端仪,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你若是气那夜我说了那种话,你尽管生气,但是你为什么要对孩子说这种话,这是你的孩子,你不信我吗?”

    快忍不住了。鹤梦看他的眼睛里不是没有眷恋,但她心里的痛苦岂只是那夜之事,京城里那人字里行间提起的姐姐,祠堂青烟下端跪着的身影,半年来甚至无一封和好书信。若是真如他所言,他又为何这么晚才告诉她这些事?

    终归是兰因絮果,有缘无份。鹤梦摇摇头,对他道

    “我信你。你喜欢孩子,留下吧。萧爽楼也留给你,我尽量不回京城里,回去了也尽量不见你。只是你先告诉我,来军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砚自嘲的笑了笑,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倔强,他转过身去,不是没想过那人会突然忍不住抱住他,只是此时她还站在他不远处,没动一动。

    “我为了什么?说了你也不会信,何苦再问我。只是我确实有一事要你做。我肚子里带着孩子,需要人照顾,我不想让别人碰我。”

    温砚转过身来,月色更凄凉

    “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鹤梦看了看屋中早就堆好的他的东西,不由叹一声

    “随你。”

    温砚见她收拾了躺椅朝营帐的外室去,良久没说话。等到外面那盏灯灭了,他摸索着出去,手指带些抖,终于触到了睡熟的那人的脸。

    “不想再吵架了。”

    他拉拉鹤梦的手

    “我很想你。”

    张衍在乌河边给鹤梦的酒水后劲很大,她睡了一夜,还以为前一天晚上的事只是个梦而已。她一身汗醒来,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张衍在一边抽旱烟

    “才醒了?”

    “什么时候了。”

    鹤梦看到毯子上的印纹,没说话。她坐起来,摸索着外袍穿上,张衍将她的抹额丢过来,她伸手接住,系好。

    “今日事不多,你想睡到几时都可以。”

    张衍皮笑肉不笑,他将烟卷儿里的叶子倒掉,鹤梦扇了扇味儿。

    “再也不和你喝酒,头疼死了。”

    鹤梦贴着额角,目光扫过桌面一页。那里摆了一盒干豆蔻,嚼着吃可止头疼。张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眼里满是新鲜,自然不会是他带来的。

    “这是你夫人给你带的?我刚才吃了一颗,嘴里现在还凉,但是酒醒了不少。比我这杆子枪还厉害。”

    鹤梦吃了几颗,透上脑袋的舒爽叫她好受了不少。她摇摇脑袋,从檐下看风景

    “昨天我问过了,他已经不是我夫人了。”

    张衍笑笑。本就是试探之举,得她肯定,那手下的举动更亲切些。

    “走,我做了新机甲,配你的折刃很合适,去我那里看看吧。”

    “你确定叫我去看?不怕我又给你要走。”

    “你现在是病号,自然是最大,要什么我都依你。”

    “我有什么病。”

    张衍严肃着一张面皮,郑重道

    “情伤。”

    鹤梦无奈的翻个白眼。这人在军营中无聊透了,每次逮到个事情总要找机会调侃几句,眼下她和温砚的事,不知又要被他念多久。

    “陈病号,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情伤本将军能治。”

    “你离我远点。拜托了。”

    张衍与她并肩到打草场,远远的看见几捆草垛,垛后牵着几匹受伤的马,一白净公子正挽起袖子提马儿医治。

    几个粗人将他围起来,借着帮他拿东西的理由时不时与他搭几句话,公子都回应了,几人便得寸进尺,对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想要上下其手。

    温砚面露难色,他求助似的边拒绝边朝四周张望,终于瞧见立在那里看着他们的鹤梦。

    “你不打算去管管?”

    “他不该留在这里,若是能知难而退更好。”

    鹤梦没有理会他,拔腿就走。见主帅时还有些收敛的几名士兵,此时更是没了顾虑,再次将温砚围住。他见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暗淡许多。

    在张宣踪处鹤梦面对一箱子的机关密器都索然无味,张衍再喜欢她页受不了她对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神色恹恹,二人话不投机,鹤梦又出了帐。彼时天色昏了些,她自打草场过,那里已没了他的踪影,只有几只宝驹。

    鹤梦回了寝帐,见里面点了灯,她只路过时张望一眼,那人已经回来了。方才听侍卫说他好像一天都没有用东西,毕竟怀着她的孩子,她不能完全对他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鹤梦用京城的米和枸杞,加上北疆的牛乳银耳,煮了一碗汤羹。掀开锅盖的时候,香气扑鼻而来,又四溢出去,将士们闻着味儿来了,眼巴巴的看着那只精致的小碗里装着的奶粥从灶房里端出去了,鹤梦这时回头

    “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陈将军的将士们雀跃起来,争先恐后的去端碗捞粥。一片吃粥声中,有人发问主帅的粥是为谁而烹,另有一人回答,自然是为了新来的那位医师。一来二去,他们对二人如今的关系盖了章:

    这么主动照顾人家哪有那么多理由,主帅摆明了就是还挂着温郎中,她们日后可得对他好点儿,不管和没和离,都得把他当主帅夫人对待。

    “那咱们张将军怎么办?”

    话题又就此扯开。

    鹤梦的寝室里,温砚还睡着。鹤梦过去把粥放到桌案上,想叫醒他,却还是没叫他。

    今日她扭头就走,肯定叫他生气了。鹤梦看他皱起的眉头,还是伸手替他把托着肚子的枕头摆正。温砚这时翻过身来,鹤梦看到了他的正脸。

    本以为他这样珠雕玉刻的人就该坐在高处,叫人透过一层朦胧远远的欣赏。可如今的他忙于军中事,没有过去打扮的精致,却生出一些更慑人的美来。美在他的漫不经心,垂发素衣,随意露出一截白里透红的脖颈和放在枕边的葇夷,还有羊脂玉似得双脚,远比打扮过的还要勾鹤梦。

    盯他许久,鹤梦压不住的有些发热。她暗骂自己一声,强止住快要亲上他的这张嘴。她想起下午见的调戏温砚的几张教她面熟的脸,站起身来,没犹豫的拿着军鞭又出去了。

    等回来,听侍卫说温医师已经用了粥了,鹤梦便没在去扰他清静。她自行去收拾了自己,擦干一身水坐到榻上,捻起了军书开始细想剩下的战术。

    鹤梦穿着一身薄纱衣,小风吹过来贴住还有些舒服。她就着灯火,在外室半靠着凭几躺着,直到他走到躺椅边,她才发现他已经来了。

    “我肚子疼。”

    温砚没勇气看她,一手死死按住腰侧

    “你抱抱我,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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