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莫不是把自己当作三岁小孩了。

    段容听着梁悦的话,深吸一口气端起碗,一口喝干那些苦涩药汁,浓郁的中药味道似乎在一瞬间充满整个世界。

    不仅是味蕾,就连嗅觉和触觉都不再灵敏。

    “张嘴。”梁悦掏出怀里的东西,对着段容道。

    段容还没张开眼睛,就下意识睁开嘴,一股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很快将苦味压制下去。

    是蜜饯。

    “好吃吗?”梁悦看着眼前人的表情慢慢舒展开,不再是方才喝药时那般视死如归,带着清浅笑意发问。

    段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只当自己不想喝药的心思没被发现,“白小姐费心了,您大可不必如此。”

    还在嘴硬。

    也不知道这段容公子,是不是全身上下都和那嘴一样硬。

    思绪有一瞬的飘逸,很快梁悦就再此找回自己的神智,“不麻烦,我既然从扬州将你带走,自然要把你好好地带到京都。”

    一路距离不短,若是段容病了更耽误时间,不若一路慢些走,也顺带能看看风景。

    段容张张嘴,他想说不必如此对他,他抓住梁悦也只是为了逃离扬州,他想说自己能受得住一路颠簸,没必要多事去做什么药丸。

    最最不必等,就是待他这么好。

    他与这位萍水相逢的未婚妻“白小姐”不是各取所需吗?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位白小姐所需是什么,但他绝对不信她只是为了”婚约“。

    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最终段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点头,“开些药路上熬着喝就好,不必等着做药丸。”

    “这样吧,若是明日天气好,咱们就带着药启程,若是不好,就在这里停留两日,权当出来游玩了。”梁悦看段容是真心不想耽误行程,只能这般说道,“等到了京城,你恐怕就少有机会再看这南方的山水了。”

    段容点点头,“今日万里无云,明儿也该是个好天气。”

    至于扬州的风水人物,他看了那么多,早就厌倦了。

    梁悦又与段容说了一些扬州的事,看段容喝了药倦得快,这才让他去睡觉。

    “小七,是不是男人都这么麻烦?”梁悦回房间的路上突然发问。

    不过一瞬她又反应过来,“你才多大,我问你有什么用。”

    小七跟在后头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表示主子说得对。

    第二日,天不曾亮时就飘上了毛毛细雨,等到梁悦等人起身用早饭,窗外的雨不小反|大,是老天都在留客。

    梁悦用新的蜜饯果脯哄了段容喝下今日的药,看着剩下的寥寥三种发愁。

    好在她没愁多久,医馆里的学徒就送来了药丸,没有愧对她付的双倍价钱。

    连着几日雨后,终于又见到好天气。

    “小七,把这些都送去段公子那。”梁悦将剩下的蜜饯一股脑打包,“给他在车上解闷。”

    之后一路走得顺畅,除开每日行进路程不够多外,再无其他的幺蛾子,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从夏末直到秋意渐浓,她们终于快到了。

    “快到京都了,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梁悦骑着马跟在马车边,隔着帘问里头坐车的人。

    她以为段容从未来过京城难免会有好奇,现在正好可以让人出来看看。

    谁知里头的人果断拒绝了她,“白小姐,咱们才刚出发不到半个时辰,还是快些赶路吧。”

    段容坐在马车里,面前的小矮桌上摆着三盘蜜饯,一壶乌梅汁,还有一碟新鲜水果,一脸无奈。

    这一路若非是他催着赶着,恐怕现在她们才走了一半。

    梁悦不知道段容所想,直接让队伍停下来,“下来看看,这里离京都也就剩下半日路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冬华挤着眼睛看了一眼段容,熟练地拿上一块大毯子,等小七带着人清理出一块空地后铺上。

    “带上披风,今天有些冷。”梁悦守在马车外,看段容要下来提醒,“这里的风不如扬州的温柔,能刮得人生疼。”

    段容的马车里早就被梁悦吩咐布上了小炉,里头不觉得冷,出来被风一吹那可是精神了。

    “段公子可曾发现此处景色与扬州大有不同?”梁悦与段容并肩而立,看着不远的青山绿树。

    昨日打了霜,那树枝上结了零星冰凌,这可是扬州没有的东西。

    经梁悦一提,段容自然是发现了,他走近一根冰凌,指尖轻轻触碰,一股凉意立刻从指尖传来。

    “现在不过刚入冬,天气就这般冷,看来京城的冬日也不好过。”段容两只手相互摩擦,驱散指尖的冰冷。

    梁悦早从大夫口中知得知段容体虚,此时一见段容那动作就知道他手上不暖,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炉递过去,“段公子第一次来京城,等进了城寻个好天气我再带你好好逛逛。”

    “只要不耽误了白小姐温书就好。”段容对京城的了解仅限于看过的聊聊基本相关的书籍,现在有人要带着他慢慢了解京城,他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份。

    整好的毯子上摆着两个坐垫与一张小几,梁悦与段容从树下回来分坐在小几两侧,梁悦为自己与段容分别倒上一杯热茶。

    “段公子,顺着这条官道再走上两个时辰便能到京城。”梁悦指了指她们脚下的路,“既然快到了,有些事情我也不该瞒着你。”

    哦?

    段容坐直了身子,直觉面前这个女人会说出让他震惊的话,“可是白小姐要告知我你的身世了?”

    不论是平日里用的东西,还是“白小姐”的举止谈吐,段容早知她不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原本他还以为要等到地方这女人才会向他坦白,没想到还没进城她就忍不住了。

    “咳咳。”梁悦一路上都以为自己隐瞒得挺好,没想到现在不过起了头就被段容猜到了后头的话,“段公子,瞒着你并不是我本意,实在是出门在外迫不得已。”

    “白乃我父亲姓氏,我本名梁悦,字云鹤。”梁悦盯着段容,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段容手里的茶杯滑落到小几上,溅出的茶水撒了他一手,他却像没有发觉一般,只是面色呆滞,一双凤眼都被瞪得溜圆。

    段容有些无法接受梁悦的话。

    梁为大夏国姓,能以此为姓的只有皇亲国戚。而梁悦两字,他也曾有听闻。

    当今天女继位前是中宫凤君嫡出皇女,排行第五,而天女顺利活到成年的姐妹不过两个。一个是成王梁熙,因谋害先皇而被圈禁在成王府内,终生不得出。另一个就是贤王梁悦。

    “你是……贤亲王?”段容已经尽力保持镇定,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

    他何德何能,能够做贤亲王的未婚夫郎。

    “是。”梁悦承认下自己的身份,“当初为救母皇,我与父亲流落在外,意外遇见了段家叔父,他们曾是幼时好友,父亲怕他无法保全我特意与你定下了这份婚约。”

    对婚约的由来段容早已没了印象,但他却知道贤王与成王不同,是真正有实权的王爷,且与当今天女关系极为融洽。

    “那贤王如今挑明身份,是想……”段容此时面色谨慎,心中也泛起难以抑制的慌乱。他如今可谓是举目无亲,而梁悦身份贵重,他一个商户出身的草民如何能当得起其未婚夫郎的身份。

    莫不是要让他去做妾?

    梁悦看出段容心中忐忑,“这一路相处两月,你也该知我为人,不过是即将进京,不该再将这件事欺瞒于你。至于你所想……我离开扬州时便说过,会迎你为我正夫。”

    段容抿着唇,视线落在翻倒的茶杯上,一时他也想不清自己是否该应下这个身份。

    梁悦没有催促,她自取过一块手帕将小几上的狼藉清理干净,由着段容慢慢思索。

    段容的表情反复变化,他双手不知何时握住了茶杯,指尖压在杯壁,用力到指甲都泛起白色。

    “手上放松些,你再用力下去,杯子都要碎了。”梁悦从段容手中取过杯子,“如今京城里并不安稳,若是你不愿履行婚约,我便与你些钱财,保你在京都生活无忧。”

    “草民能不能问贤王您两个问题?”段容一时之间无法抉择。

    哪怕在离开扬州时,他已经认下自己会与梁悦结为妻夫的命运,可那时他如何能知道,梁悦的富贵比他最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贤亲王君,这个身份对他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你问。”梁悦清空了小几上的东西,不知从何处又掏出来一个手护,将段容的双手都裹在其中。

    段容的手指白皙修长,多年在江南养得水润柔软,梁悦自然是看不得它们因段容的忽视而受冻。

    段容感觉到手上的暖意,两只手在手护中握成一团,“您为何要去扬州履行婚约。”若是梁悦不去,这婚约无人知晓。

    “婚约是我生父遗命,无论如何我都会去看一看与我定亲的人家。”梁悦坦言,“其二,则是因为皇妹上位不到一年,京中局势不甚明朗,有人盯上了王君的位置。第三,则是因为你。”

    “因为我?”段容抬起头,自知道梁悦身份后第一次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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