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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香温玉味同嚼蜡 赤子心肠涸鱼得水

    过了端午,阳光一日烈似一日,焦灼的炙烤着大地,偶尔落几场雨,瞬间就化为了烟气,让人心浮舌躁。

    好容易挨到七夕前,连着阴了数日,方才稍有缓解。

    朕躺在长乐宫香软绣丽的锦榻间,听着窗外飒飒的风声,心里的焦躁却丝毫未曾消退,反倒愈演愈烈,忍不住又喝空了一壶清茶。

    母后轻纱曼妙,慵懒的依偎在朕身侧,瞧着茶壶直笑,“皇上这是怎么了?今天都喝了三壶了,哪里就那么大火气?”

    朕闭了闭眼睛,心头萦绕着挥不去的阴影。

    这两个月虽表面不太明显,可朕自己感觉腰腹至少圆了两圈。穿着衣裳还好,脱了衣裳连小肚子都有些微鼓了。如此下去,要不了一月,恐怕就瞒不过母后了。倘若叫母后知道身孕的事,非但宸嫔要遭殃,朕的尊严也没处放,今后还有什么脸面执掌江山社稷。

    搬来长乐宫时又病又昏,竟然没想到这层,如今后悔也晚了,最要紧的还是立刻想办法躲到母后看不见的地方去,免得事情败露。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母后如此殷勤温柔,非但朕不舍得离开,也没有理由贸然离开,一时辗转反侧,不知如何是好。

    朕心里愁的百转千结,脸上却依旧做出无所谓的轻浮笑意,伸手摸了摸母后的细腰,“美人在怀,换了谁都比朕喝得多。”

    “皇上怎么学起登徒子来,真讨厌~”

    母后娇嗔两句,握住朕的手,轻柔的抚摸,双眸闪烁着温和的光,“皇上近日脸色红润,似乎好了些,成日在臣妾宫中会不会闷呢?要不要和臣妾出去游玩呢?”

    朕听着母后的建议,暗自叫苦不迭。有了这该死的身孕之后,不但身材隐隐走形,更常觉腰痛腿酸。若养在宫里不动弹还好,一旦出宫游玩,肯定撑不住露馅。

    母后平常不爱游玩,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朕胡乱腹诽着发牢骚,简直有苦难言,面上却还得装出感兴趣的微笑,“是吗?爱妃想去哪里,说来朕听听。”

    母后本就是突发奇想,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索道,“臣妾要仔细想想,其实臣妾也并非自己要玩,实在是看皇上平常难得清闲。如今好容易清闲些,瞧瞧,多日不动弹,肚子上又开始长肉了。”

    素手隔着中衣,竟掐住朕肚子上刚长出的一层肉,还俏皮的捏了捏。

    其实朕和母后之间向来亲密,从不拘身份小节,极少摆皇帝的架子,这也不过是寻常闺房逗趣。可朕正愁没理由发作开溜,细论起来,这行为算忤逆犯上了,让朕不由心下一动,真是天赐良机!

    当即坐直身子,脸色就是一寒,“放肆!”

    “啊!”

    皇后被朕一把挥开,不敢置信的倒在榻间,鬓发都散乱了几缕。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疾言厉色,纵然经过许多大场面,也不由得吓呆住了,委屈的望着朕,“皇上。。。”

    朕根本不敢看她,当即一咬牙,立刻下床扬声喊道,“来人!来人!”

    小圆子急急忙忙跑进来,“皇上,怎么了?”

    朕系紧外袍,冷冷的仰头,“起驾!”

    “是,是。”小圆子瞥见皇后略显狼狈的模样,心里怦怦直跳,当下也不问朕要去哪,马上就点头哈腰的扶朕出门,“皇上起驾!”

    “皇上要去哪?”皇后不甘心的在身后追问,可只能望见皇帝头也不回的背影,“皇上?”

    她怔忪的扶着门,不禁有些失神。

    “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

    朝云暮雨听到动静赶来,又见皇后如此行状,大惑不解,“皇上怎么走了?”

    皇后扶着她们坐下,先是奇怪的摇头,半晌才道,“本宫并没说什么,若非找出一点错来,那只能是,只能是本宫说皇上胖了些,肚子上有肉了。。。没错!就是说完这个,皇上才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

    “这。。。”朝云和暮雨对视一眼,猜测道,“娘娘,会不会,会不会皇上是恼羞成怒?”

    “对呀。。。”暮雨也跟着分析道,“您知道的,皇上打小就生的好看,极在意风姿。会不会是娘娘这么一说,让皇上觉得自己老了,要变丑了,所以才生气的?”

    “倒真有些像。”皇后听了,不由得失笑,“唉。。。我是怎么了,竟然口不择言。”

    找到原因,殿内气氛都松快了,侍婢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皇后缓过神,接过朝云捧来的茶喝了两口,又忽然道,“虽说不算大事,你们也派人去看看,皇上到底往哪了。病去如抽丝,虽说近日好些,总没有好全,千万别赌气吹了风。夏末的风无声无息,有时却也伤人。”

    “是。”朝云连忙应承,“娘娘想得周全,奴婢这就遣人打听。”

    长乐宫内的人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全在寝殿附近。小圆子的人又都随着御辇,便没人多注意角落。

    一个低等的洒扫婢女四下张望,趁机丢开活计,悄悄往云梦宫方向而去。

    御花园。

    满池粉荷开得正盛,莲蕊芳菲,岸边又有蔷薇栀子朱堇等各色繁花,杂糅出的香气浓郁甜腻,暖热的夏风好似香炉一烧,就熏的人昏昏欲醉。

    得到消息的荣贵人急急慌慌的来到御花园,额头尽是香汗,她也不敢休息,喘着气理了理鬓发,稍一擦汗,便做出气定神闲的模样,隐在池边的花丛里扑蝴蝶。

    不到片刻,果然远远听见皇帝的声音,“朕要自己走走,吹吹湖风,你们不许跟的太近。”

    朕之前全无计划,是恰巧逮住时机,临时起意从母后宫里出来的,究竟要到哪去安身,并没有半点头绪。只好谎称天热气闷,自己到湖边好好想想。

    首先不能回金龙殿,一个人在金龙殿,母后必定还来探望,迟早露馅。宸嫔那儿是肯定也不能去,他太过分了,朕得给他点颜色,何况还有别的打算在里头。端婕妤秉性和顺安静,口风也严,可她身后是穆家,朕不得不小心,以防此事传到前朝。至于婉嫔,朕连小圆子都瞒着,肯定也要瞒她。金选侍跟朕不熟,宁嫔是异族,就不考虑了。华嫔呢,朕在她面前一向伟岸潇洒,实在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这么想了一圈,竟然连个能投靠的地方都没有,难免心灰意冷。周围又莫名的起了花香,朕顿时头晕起来,胃里有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忍不住扶上身旁的山石,干呕起来。

    “呀!皇上?”

    女子娇柔的嗓音传来,朕勉强抬起头,正是荣贵人。

    荣贵人出身名门贵胄,素日爱着金玉锦绣,常打扮的明丽鲜艳,今日却穿了件浅碧色的纱裙,发间也只有几支细巧的金簪和碧玉钗,格外清新可爱。

    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双手轻轻笼着只小小的白蝶,一动不动的盯着朕。

    朕勉强压住反胃的感觉,朝她微笑,“爱妃怎么这样看着朕?难道朕扰了爱妃扑蝶的雅兴?”

    “啊,不。。。”荣贵人双手一颤,蝴蝶就轻盈的飞了出去。她似乎缓过神来,上前扶住了朕,替朕抚背,忽然笑道,“嫔妾方才失礼了,实在是皇上的样子有些奇怪。”

    朕警惕的望着她,“哪里奇怪?”

    荣贵人笑得更开怀了,“嫔妾说了,皇上可不要生气。嫔妾入宫前,母亲怀上了弟弟,胎气一起,就和皇上刚才的样子有些像。”

    又道,“嫔妾只是玩笑,皇上不舒服要紧,还是赶快传太医吧。”

    荣贵人年纪小,听她说话就没什么心机,又没有子嗣,确实是个好掌控的人选。朕闭了闭眼,按住她的手,“爱妃,朕有件事,要告诉你。”

    荣贵人见朕神色不对,吓得连点头都不会了,眼珠也不转的盯着朕。

    “其实。。。”朕望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朕没有生病,朕和你母亲不适的原因,是一样的。”

    “啊。。。”荣贵人明白朕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皇上。。。”

    “现在,朕无路可退,爱妃愿意帮朕吗?”

    荣贵人褪尽血色的俏脸忽然坚毅起来,她规规矩矩的跪好,认真的行了个大礼,“嫔妾为皇上,万死不辞。”

    朕心头一颗大石落地,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荣贵人察言观色,连忙扶朕坐下,又扬声道,“小圆子!”

    小圆子本就离得不是特别远,只是隔着花影,不太看得清湖边发生了什么,此时连忙颠颠的跑过来,“哟,荣贵人。奴才拜见荣贵人。”

    朕勉强摆出威严的样子,握紧了荣贵人的手,“小圆子,去云梦宫。”

    日渐西斜,暑热稍显蛰伏,宫灯一盏盏亮起来,引得各色飞蛾环绕,在地上打出光怪陆离的影子。

    按理这时辰用过晚膳,宫里应趋向安静,可御道上来来往往,手捧各色托盘彩盒的宫人们却穿梭往来,闹出许多声响。

    夏日难眠,尚未就寝的嫔妃们都被惊动,各个派了心腹出来探看。可看来看去,也不过发现这些宫人都是去往云梦宫的方向。

    长乐宫。

    皇后正略带焦躁的在殿内踱步,一瞧见婢女进门,就连忙问道,“怎么样?皇上去了哪里?”

    “回禀娘娘,听圆公公说,皇上在御花园遇到了荣贵人,一下就欢心了。不但跟荣贵人去了云梦宫,这会儿还叫了许多赏赐,把合宫都惊动了呢。”

    皇后听到这儿,不由舒了口气,“荣贵人。。。也好,也好。她才入宫不久皇上就病了,许久没见到皇上,本宫前些日子还为这事儿发愁呢。这下算有了着落,她又是处事很精细的,有她照顾皇上,本宫也能放心些。”

    朝云接话笑道,“奴婢看荣贵人对皇上有些惧怕,更不敢取笑皇上,皇上难怪喜欢呢。”

    皇后也忍不住叹息莞尔,“唉,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脾气,本宫也真没办法,就由皇上去吧。”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时有些恍惚。皇后看向传话的婢女,对她挥了挥手,“你下去领赏吧。”

    “谢皇后娘娘。”

    婢女欢天喜地的走了,殿内只剩朝云和暮雨,二人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看穿了皇后的心思。

    最后还是暮雨叹了口气,“娘娘,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想从前的事有什么用呢?荣贵人都这么大了,听说顾太仆的夫人又刚刚生下一位小公子,夫妇极和睦的。”

    朝云跟着道,“是啊,娘娘心里想的,不过是当年一个幻影。听小谦子说,没多久出宫办事的时候,还遇见顾太仆陪夫人上街,老了也胖了,完全变了个样。往咱们皇上身边一站,那可差得远了。再说,娘娘这样美貌端庄,只有天下最尊贵的皇后之位才配得上您呀。”

    皇后听着,脸上露出微笑,眼眶却忍不住红了,“他们要是不和睦,我反倒不想了,其实,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是每每深宫难熬的时候,都有些羡慕他的夫人。如果没有妾室,夫君又体贴,那老一些,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竟无声地流下泪来。

    朝云暮雨明白皇后是今日受了皇上的气,又被荣贵人得宠勾起昔年旧事的缘故,所以不敢太劝,由着皇后落了两滴伤心泪,方才奉上丝帕,“娘娘小心哭坏眼睛,这么晚了,蜜烛烟气虽轻,也伤泪眼的。”

    皇后多少好受了些,接过帕子拭净珠泪,抬手抚了抚发间光华闪闪的凤冠,“或是今日真有些累了,卸妆吧,早些歇息。”

    傍晚。

    御花园。

    时至六月,天正盛热,宫里的奇芳异卉却开得正好,只是太过繁盛鲜艳,日色又近了黄昏,倒透着即将败落的气息,叫人颤颤的为它悬心。

    如今身负监国重任的大皇子悠闲的打着折扇,身边还陪着位粉衣美人,这美人虽然年纪尚小,相貌身段却已长成,极为风流妩媚,偶然一笑,满园的芳花都失尽颜色。

    她虽未施脂粉,双颊倒红红的,娇羞的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大皇子身边。想伸手去扯他的衣袖,看了看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宫人,又怯怯收了回来,只娇滴滴的轻声问道,“臣女总是这样打扰殿下,是不是不太好呀?听说如今殿下监国,每日都有许多政务。殿下要是事忙,可以不必理会臣女的。”

    大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脸上却挂着虚浮的微笑,声音也十二分的温柔,“政务永远也忙不完,梁妹妹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不是吗?”

    “殿下。。。”梁茗霭哪里敢正眼瞧他,听了这话,差点平地摔倒,堪堪被大皇子扶住,大皇子身上的瑞脑香气传来,这下她连耳朵也红透了。

    大皇子见她站稳,便规矩的放开她,仍旧微笑,“小心些,若是摔着,我会心疼的。”

    二人在这里你侬我侬,不远处却有人遥遥的坐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柔宁倚坐在小山的亭中,花柳扶疏掩映,一袭轻薄的纱裙随微风曳地,摇着团扇听水岛上遥遥传来的曲声,正是唱的城南柳,“怕不你柳色浓,花影重,色深沉暮烟偏重,影扶疏晓日方融。柳呵,少不的半树枯,半树荣。桃呵,少不的一片西,一片东。燕剪就乱丝也无则,莺掷下碎锦也成空。几曾见柳有千年绿,都说花无百日红,枉费春工。。。”

    宫里的戏子是各地挑出来的,唱功最是拔尖,歌喉婉转动听,这曲儿又编的清新,仿佛湖面都吹起了涟漪。

    柔宁却听得连连摇头,“唱什么不好,偏唱这个,词好,意思不好。况且如今是夏日,春曲错了时节。”

    贴身侍婢听懂了她的意思,便道,“公主这是眼见了什么,心里才想,未必就说的曲子。”

    柔宁忍不住摇摇头,“茗霭最近常抱怨,她父亲一见她在家,就催促入宫,还说了些不入耳的话。大皇兄才刚监国,梁家就急着把女儿塞过来,做的也太难看了,何况还没有敲定立嗣之事,这时候做动作恐怕只能适得其反啊。你知道的,我平时最怕事,可实在,实在不忍心看茗霭这样。”

    “公主说的是。”婢女也跟着摇摇头,“恕奴婢多嘴,大皇子生性深沉,表面上不提,心里未必高兴呢。”

    柔宁想了想,握紧了扇子,“幸好茗霭向来有分寸,我再提醒提醒她,应该能稳妥些。”

    “哈。”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吓得柔宁站起身来,扇子跌落在地。

    转过身看时,竟然是珍宁,她温和的笑着,眼神却一动不动,细看有些渗人,“皇妹在聊什么?仿佛很有趣的样子。”

    “啊!拜见凤仪公主。”

    柔宁连忙行礼,额上渗出冷汗来,她想了想,终究已经被听见了,也只有实话实说,尽量委婉道,“臣妹,臣妹只是在说。。。在说茗霭似乎对大皇子有意,这种事到底有些忌讳,臣妹想提醒提醒她。”

    “哦?”

    珍宁悠悠然坐在桌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花丛深处,语气波澜不惊,“皇妹可真是个好人,可惜啊,也是个凡人。凡人能有几条命呢?”

    “凤仪公主。。。”

    柔宁吓得脸白了,扇子也不敢去捡,定定的立在原地,一下就跪倒了。

    珍宁一瞧她这模样,顿时笑出声来,只是笑声也冷冷的,“人家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可偏被人上赶着拆散,能不恨吗?被未来的帝后恨上,有几条命也不够呀,皇妹看,我说的对么?”

    “是,臣妹明白了。”

    柔宁身在盛夏,却觉如临寒冬,她勉强维持着姿态,尽量平静道,“其实细细想来,臣妹平日便爱安静,少与人交谈,何况茗霭一旦心有所属,更不得空与臣妹闲谈,臣妹哪还有机会多管闲事呢?”

    珍宁这才缓和了语气,甚至还亲自去扶她,“快起来吧,皇妹。你瞧,捡个扇子,把你吓得。”

    “是,谢公主。”

    柔宁表面唯有点头而已,只是心里已经明白,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弟妹,她注定帮不得梁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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