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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金气向深秋 陌上夜阑熄月灯

    绿绮宫。

    一片黄叶从半开的窗棂飞进来,落在书页。澄金澄金的明光沿着叶脉蔓延,对着夕阳,竟似真金制成。若非上面几个煞风景的虫洞,堪称完美的书签。

    华昭仪捻起那片黄叶,轻轻叹息,“不过数日,竟已秋深。。。本宫怎么觉得,入宫后,时间越过越快了。”

    月霞边将刚出笼的几样精致点心往她面前摆,边笑着安慰道,“娘娘这样说,不知多少人听了要妒忌呢。”

    华昭仪疑惑地望向她,“妒忌什么?”

    “娘娘难道没听说过吗?自古失宠的嫔妃都是长夜难熬,度日如年的,只有得宠的嫔妃才嫌流光易逝。”

    月霞说着,将一碟点心劝她,“娘娘尝尝这紫芋红豆糕,您最爱吃的。”

    见华昭仪懒懒的不想伸手,忙换了一小碗酥酪,“那尝尝这雪玉酥酪?御膳房今年新制的,加了茯苓粉,说是能嫩滑肌肤。”

    华昭仪垂眸,慢慢的饮了半勺,叹息着放下了水晶碗,“有什么用呢?皇上都多久没来了?那个欣美人肤白体柔,皇上正爱她,在她身边,又难免会想起本宫娘家那些蠢事,长此以往,还谈什么得宠。”

    月霞咬着唇,绞尽脑汁的想挤出几句宽慰,却忽听外间传报皇上驾到,不禁笑出声,“娘娘您瞧,说皇上皇上就到。”

    华昭仪忙站起身,抚了抚衣裳,“别贫嘴了,快准备接驾。”

    朕才踏进殿门,华昭仪就迎上来,“臣妾恭迎皇上。”

    “爱妃快起来。”朕扶住她行到一半的礼,将她半搂入怀,“怎么今日如此客套,是不是疏远朕了?”

    不待华昭仪解释,就摸上她的小脸,亲了亲她的发侧。

    侍婢们见状,纷纷低头屏息,随时准备退去。

    华昭仪羞得满面通红,“皇上做什么。。。”

    朕微微一笑,陪她坐下,握住她的手揉捏,“朕不做什么,只是想爱妃了。”

    华昭仪的父亲近日很帮朕探听出一些靖国公的隐秘,此人虽有些反复谄媚,但能办实事,野心也不算大,朕对他还是要重用的。前些日子的行刺,朕没有处罚秀姑,还将毕氏恢复爵位,封赏加恩,似乎对无辜受害的华昭仪不公。怕她心生龃龉,也怕她察觉出朕收纳秀姑的真正意图,所以才来安抚。

    何况向豫贵妃求而不得的事总要有人做,华昭仪还算聪明,或许能压压宸妃的气焰,便真诚的盯着她的眼睛道,“朕知道爱妃这些时日定在担忧,上次爱妃受惊了,这都怪朕没有管好前朝,所以才连累爱妃。朕已经让小圆子传旨,晋爱妃为华妃,好补偿爱妃。”

    “啊?”

    华妃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皇上,臣妾怎么当得起呢。。。”

    朕拍拍她微凉的手,放进怀里,“如何当不起,爱妃可是朕的心上人。只是宸妃脾气大,又爱嫉妒,若他因升位之事刁难你,爱妃可别忍着,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华妃愣了愣,若非皇帝的眼睛还是冷的,她或许真会沦陷,此时只得硬憋出两滴眼泪,装作感动,“皇上。。。臣妾谢皇上厚爱。臣妾一定会和宸妃和睦相处,不让皇上烦心。”

    朕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爱妃快别这样,朕方才闻见满殿点心香气,好像都是朕爱吃的,爱妃也不给朕尝尝。”

    华妃扑在朕怀里,“好,臣妾喂皇上吃。皇上要留下用晚膳吗?臣妾近日学了几道新菜呢。”

    “自然。”

    云子香抄玉色鲜,菜羹新煮翠茸纤。

    人间脍炙无此味,天上酥陀恐尔甜。

    清晨。

    百花宫。

    欣美人乍贵盛宠,殿内每日都堆满了新送来的赏赐,除了锦衣华服,金银珠宝,还有各色贡品等稀罕玩物,看都看不过来。欣美人虽然生的晚,未曾真正受过侯门富贵,但也知晓些人情,常常将不太要紧的玩意儿并银钱奖赏侍婢们,很收买了一些人心。

    她此刻正对镜梳妆,侍婢小琴在身旁殷勤侍奉,“待会儿去长乐宫请安,美人可要戴这支琥珀绣球钗?圆公公今早才送来的,样式好看又衬肤色。说起来,美人算是后宫肌肤最白嫩的了,难怪皇上最宠爱您呢。”

    说是琥珀钗,其实用的黄金比琥珀还多,硕大的钗头上,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浅金色琥珀包裹在赤金绣球花瓣里,摇曳生光。许多琥珀内还含着栩栩如生的小虫,簪在才梳就的含烟髻边,仿佛真将花簇移来,说不出的奇巧美丽。

    欣美人一看就十分喜爱这钗,可眉眼间又透出谨慎迟疑,“好看是好看,只是这么显眼,再配着左边的金雀,会不会让皇后娘娘忌讳?觉得本宫戴着皇上的赏赐去耀武扬威?”

    小琴笑出声来,“美人这就多虑了,皇后娘娘最和善,何况又喜欢漂亮些的妃嫔,前两日荣妃娘娘戴着那么大一支金凤,皇后娘娘也没说什么,还夸她会打扮呢。最主要的,奴婢私心里想着,您如今虽是定胜侯之女,到底没有娘家撑腰,总得华丽些才免得受人轻视。”

    又想了想,斟酌道,“其实后宫的娘娘们平日还算和睦的,就算有些龃龉暗斗,也多不在明面,只有那个妖媚跋扈的宸妃不好相处。但他从不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不太到东西六宫走动,美人不用理会他。”

    欣美人这才点头,顺手将一支普通的素金镯给她,“难得你如此为本宫思虑,只要忠诚,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小琴喜不自胜的拜谢,“奴婢谢美人赏赐,今后一定加倍用心。”

    “快起来。”

    欣美人虚扶她一把,看小琴去帮她挑耳环,又随口道,“听说以前百花宫的主位是位贵妃?本宫问过皇上一次,皇上没说什么,本宫也不敢多问。。。”

    “是,不过贵妃是追封的位份,生前不过昭仪而已,如果奴婢没记错,封号柔,柔昭仪。”小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说辞,“嗯。。。其实皇上不愿多谈,可能是因为伤怀吧。柔昭仪是皇上的族妹,又得宠生育了几位皇嗣,后来身体不好才殁的。”

    边答话边将一对白玉耳环帮欣美人戴好,颜色通透,光影微摇。

    “原来如此。”

    尽管觉得哪里说不通,但眼看打扮整齐,欣美人没再好奇,起身扶住了小琴的手,“走吧,早些去长乐宫,毕竟位份还低,去晚了不好。”

    长乐宫。

    不知是否秋深天寒的缘故,今晨请安时皇后恹恹的,似乎没什么精神。勉强撑着说了会儿话,就打起哈欠,嫔妃们见状,纷纷知趣的告退。华妃和欣美人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尊敬,最后才离开。

    华妃居住的绿绮宫在东六宫,而欣美人住在西边的百花宫,二人并不顺路,只有才出长乐宫的一小段路还可同行。

    柳家的事无论如何,都暂时了结,华妃放慢脚步,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后不远处的欣美人,想要同她搭个话,稍稍解释攀谈。在后宫就算不能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仇人强。何况欣美人宠眷正浓,万一她向皇帝吹枕头风,自己只能吃暗亏。

    正思索着不知如何开口,前方忽然出现一袭耀眼的红衣,挡住去路。

    华妃怔愣片刻,才震惊的嗫嚅道,“宸,宸妃。。。”

    欣美人就在华妃身后不远,看见眉目格外明艳,表情却嚣张跋扈的宸妃,吓得怯弱行礼,“臣妾,臣妾拜见宸妃。”

    宸妃根本没拿正眼看欣美人,位份不高,长得也只是清秀,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他冷笑一声,只居高临下的盯着华妃,“是我。怎么?升了妃位,眼睛就跟着瞎了?行礼都不会?”

    华妃捏紧侍婢的手,瞥了一眼欣美人,她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宸妃,哪能帮上自己的忙?而皇后娘娘身体懒怠,就算此刻冒险让随从去求救,也未必来得及。

    她也拿不准宸妃为何忽然来到后宫,还为难自己,其实二人如今都在妃位,华妃根本不必理会宸妃。可皇帝向来偏袒宸妃,宸妃有时欺凌宫嫔,皇帝都做不知,她实在不敢冒险。

    反过来想,宸妃表面如此嚣张,恐怕也有失去家族,心里不好过的原因,暂时的避其锋芒,也算积德。

    于是自己开解自己,全当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心存侥幸的低下头,不情不愿的行了个半礼,“见过宸妃。”

    “啪!”

    谁知还端着礼没来得及站直,就挨了火辣辣的一耳光。宸妃到底是男子,力气大,几乎将她扇翻在地。月霞忙冲上去搀扶,才勉强稳住身形。

    跪伏在地的欣美人被这动静惊得抬起了头,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连宸妃身后那些家生奴才也有些不忍,纷纷低下头去。

    华妃满眼含泪,捂住红肿的侧脸哽咽,“你!你我同在妃位,本宫向你行礼,是抬举你,你怎敢如此羞辱本宫?”

    “羞辱你怎么了?不过就是个贱人。”

    端妃荣妃都靠家世背景,而且宠眷容貌皆不如宸妃,平日也不敢招惹他,所以宸妃并不将二人放在眼中。

    然而华妃娘家全靠皇帝提拔,江南第一美人的容貌也直追宸妃,又善于争宠,不过几日,就爬上自己拿命挣来的妃位,叫宸妃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自然发疯般要折磨她。

    宸妃向来不怎么守规矩,重形象,叉着腰就大骂起来,“敢同我争宠,也不拿镜子照照,看自己几斤几两!浅浅一道伤口就换个妃位,呸!下作的狐狸精!你也配!”

    “呜呜。。。”

    华妃哭的喘不上气,抽泣着想要反驳两句,可还没开口,已被宸妃一脚踹在腿弯,迫使她重重跪倒在地,膝盖剧痛,一时想站都站不起来。美丽的烟月愁眉紧锁,小脸煞白着紧咬下唇,才没有可悲的惨叫出声,但还是难免溢出呻吟,“唔。。。”

    如此凄惨的情状,终于让宸妃露出个得意的笑,心头顺了不少,凑近华妃,捏了捏她挂满泪珠的下巴,“哭什么?是不是在想,要向皇上狠狠告我一状?”

    见华妃不说话,抬手就是一巴掌,红唇边瞬间溢出鲜血,“啊!”

    月霞怕宸妃再打,忙扑在华妃身前挡住,玉珠则哭着给她擦血。

    “有胆子就去告啊,我倒要看看,皇上给不给你撑腰!”宸妃直起身,接过侍婢墨夕递来的丝帕,嫌脏般擦了擦手,垃圾似的扔在华妃脸上,还抱怨着啐了她一口,“皇上未免太不挑食,宠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啧啧,看看这副做作模样,真叫人恶心。”

    这是在长乐宫门口,动静闹得这么大,又过去许久,还不见人来救,华妃已经隐隐明白,皇帝不愿为自己出头了。

    而皇后,且不说她今日精神不济,就算好好的,恐怕也不会为她惹皇上最偏袒的宸妃。

    到了这个田地,华妃只能想办法自救,推开月霞,暂时向宸妃低头叩拜,“宸妃息怒。都是嫔妾不懂事,常常缠着皇上,嫔妾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嫔妾吧。”

    “果然是贱骨头,早这样不就好了?自恃什么身份?哼,不知天高地厚。”宸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嘲讽两句,又忽然摸着下巴冲她眨眼, “其实吧,我最讨厌女人哭了。。。”

    宸妃容貌极其俊美,这么坏笑着眨眼是很迷人的。但华妃却浑身发凉,吓得直抖,赶紧顺着他,强挤出一个笑来,以求避祸。

    谁知不笑还罢,一笑反倒彻底惹恼宸妃,啪的又挨了一巴掌,“贱人!就是这么勾引皇上的是吧!喜欢笑是吧!”

    他骂着,一低头又看到华妃按在地上的双手,白皙漂亮,好像确实比自己的手好看,更是气极,猛地抬脚踩住,反复碾压起来,“笑啊!不是喜欢笑吗?这样,我扇你一巴掌,你笑一下,笑到我高兴了,就放过你,怎么样?”

    华妃看向四周,依旧静悄悄的,让她不能不绝望。只好忍住双手传来的剧痛,咽泪装欢,“是,嫔妾听凭发落。”

    耳光很快落下来,她也数不清被打了多少个,只知道最后眼前发黑,痛到麻木的脸上再也挂不住凄凉的笑,宸妃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大摇大摆的离去。

    似乎他离去前又骂了几句难听话,但华妃耳边嗡鸣,完全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月霞玉珠忙搀她起身,华妃颤抖着捂住肿胀的侧脸,哀哭不已。

    其余的随从怕治的不及时,落下什么病根,有的帮着去扶华妃回宫,有的慌慌张张去请太医。反正闹到这个地步,恐怕已经满宫尽知,也不管丢不丢面子了。

    直到华妃的背影完全消失,欣美人才缓缓起身,轻轻活动跪的发麻的双膝,眼神除了惊惧,还掺杂着极为复杂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心绪。

    小琴发觉了她的异常,边帮她揉膝盖边问,“美人怎么了?是不是跪疼了?”

    欣美人轻轻摇头,她本以为华妃是仇人的甥女,看华妃被欺辱,自己会痛快。但恰恰相反,她只觉得唇亡齿寒,凝望着绿绮宫的方向,似是而非的呢喃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侍婢小琴忙安慰她,“美人别怕,那宸妃就是爱嫉妒而已。华妃都走了,咱们也赶紧回宫吧。”

    是夜。

    绿绮宫。

    齐太医早已离去,因为男女大防,只是开一些消肿化瘀的内服药,外敷的几种药膏则都交给侍婢们,叮嘱早晚替华妃更换。

    这个齐太医虽然没什么名气,医术倒还不错,喝了药没多久,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大半,只有发紫的指痕还无比清晰。手指的红肿甚至几乎全消,不碰就不会疼了。

    玉珠拿了才剥好的鸡蛋在华妃脸侧来回滚动,边滚边抹眼泪。

    她哭倒不是因为脸上的痕迹,而是月霞正在灯下替华妃给膝盖上药,双膝和腿弯红肿青黑,在旁边未遭荼毒的雪白肌肤映衬下,简直惨不忍睹。尤其受了宸妃踢踹的右腿弯,蔓延出好大一片乌紫的瘀血,触目惊魂。

    华妃开始还咬牙忍着,可伤痕一碰就痛彻心扉,哪里忍得住,终于哭出声来,肝肠寸断,“父亲总怪我不争宠,不为家里筹谋,他哪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不是有锦宁,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玉珠又心疼又气愤,“娘娘!您还是赶紧告诉皇上,让皇上为您做主,宸妃如此残害宫嫔,皇上就算不罚他,也会厌恶他的。”

    华妃哭着摇头,挂满泪珠的脸上溢出苦涩,“这么大的事,岂会无人去禀报皇上?皇上既然没有管,我再怎么告状,也是徒劳了。。。”

    月霞刚好上完药,帮华妃将撩起的裙裾放下,张嘴想接话,“可。。。”

    “皇上驾到!”

    外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月霞顿时脸色好了些,“娘娘瞧,皇上这不是来了?肯定是白天被朝政拖住了,事情肯定没有您想的那么坏。”

    说完赶紧跟玉珠退到内室的帘外,好留个清净的地方给自家娘娘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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