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第章

    “刘公,谢学士,下官等与马尚书此番……”

    值房之内,便在刘健宣布一道去面见陛下之时,随同马文升而来的几名官员,顿时有些急了。

    他们此番好不容易动马文升,甚至还利用了马文升的儿子,隐约间已是有些让马文升不喜了,这才有了此番的一校

    要知道,马文升被称为弘治三君子,其朝野的声名可非泛泛,且官拜兵部尚书,领文武双从一品虚爵,其朝中的地位可谓已趋近顶点。

    再有的话,无非是吏部官,以及入阁,甚而言,便是入阁,对马文升的提升也算不得了甚么。除此外也只有致仕加衔以及死后哀荣的事了。

    故此,到了马文升如今已过古稀的岁数,对除此外的他事,特别是黄白之物与身外享受的事,可谓已无欲无求了。

    若非他有个极度宠爱的纨绔儿子,马文升压根不会有被动的可能。

    可好不容易动来了这一遭,本打算利用马文升三君子的名声,以及其兵部尚书的权威,和内阁的大臣们先道道,其后也好面见陛下项。

    可谁成想,好似有了变故,方才内阁之外的事他们看到了,马文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来到内阁之后,马文升突然不提来事,反倒问起了军报,我等来此,可非为了这个啊。

    更不好的是,刘健话,要带着直接去面见陛下,这般要如何啊。

    “好了!”

    还未等此人完,马文升再次摆手喝断,眼神锐利的扫视了众人,直让他们真切感受了一回,长居高位之饶威势。

    “既要面见陛下,闲事且不谈。”

    马文升看着他们被压下不敢再多言,这才望向刘健道:“希贤兄,边报既已到来,面见陛下秉奏自是应该,可马某想请教希贤兄,就此番之事,内阁可有章程?若是陛下问及,又该如何回禀?”

    希贤乃是刘健的字,马文升乍一喊来,让在座的几位,稍有些怔然,恍然间才反应过来,是在喊首辅刘健呢。

    这般叫法……

    刘健自成首辅以来,旁人唤他,要么是首辅、阁老,要么是刘学士、刘公,表示亲近和尊敬,则唤一声晦庵公。

    如马文升这般直呼表字,可谓极少极少,他们心中不由顿感有几分微妙。

    便是谢迁,眉头也不由蹙起,似乎颇有些不满。

    刘健倒是不在意,他淡淡道:“早月余之前,吐鲁番之事已有上奏,其后陛下召对时已定了章程,本该由内阁……可负图兄言边关军事相关,未免令出多门恐与事不利,故此,由兵部全权处置。

    内阁也是诸事繁杂,倒是有劳负图兄了。既有负图兄安排,老夫自然放心。还记得旬月前负图兄还道诸事皆顺,处置已初见成效。

    可如今……”

    刘健道,顿了顿,谢迁也是跟着道:“是啊,马尚书,谢某与刘公,皆不知负图兄具体如何安排,未曾了解详情,实不知该如何谈起。

    谢某也想请教马尚书,兵部可是按那日寿宁伯张鹤龄所奏的方略予以行事?依谢某浅见,若是按当日寿宁伯所奏方略,即便成效慢些,也不至如今这般反复才是。马尚书何以教谢某?”

    马文升面露不快,谢迁这语调,那灼灼的眼神,似乎要质问他一般。

    是老夫行事糊涂,连那个张鹤龄也不如了?还是,张鹤龄这一粗鄙外戚都将细里分析的条理分明了,老夫这个兵部尚书全然瞎搞,以致乱了朝廷大政?

    马文升凝视谢迁,鼻腔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负图兄,于乔话太直,还望莫要见怪……”

    刘健淡笑着解释了一句,接着朝谢迁道:“于乔,吾等身为朝廷重臣,朝廷有事,当先以事为要,切莫在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上去纠缠……”

    “首辅,迁所言,可非细枝末节啊,迁乃是担心啊!哈密之事,于大明而言,本属鸡肋,前番事起之时,便是全然不顾只任地方处置,最坏也不过固守罢了。

    想那吐鲁番阿黑麻,尚不敢侵我大明,便是让他长期占据哈密,谢某断言,他亦不敢。

    还记得马尚书曾言,哈密乃我大明中兴之战,若有失,只怕会引起边关外番人心浮动。曾经那一战也确实打出了我大明于西北之威势。

    可如今倒好,吐鲁番、哈密乱事再起之时,朝廷也插手了,既是插手,无论是战是抚,或是市易商事制衡,总归便该有所成效方是。否则,让那些外番边民,如何看我大明?岂非显我大明越办越坏,尽显无能了?我大明的威严尽丧啊!

    再则,陛下励精图治,才有如今我大明弘治中兴之势,如今让陛下何以自处,又如何向陛下交待?”

    谢迁饱含真情的沉声了一通,脸上都泛起了一丝潮红,好似真就激动了一般。

    刘健也是无奈状,望向了马文升。

    此时的马文升,顿感难堪。

    谢迁似乎是在指着鼻子骂他呢。

    弘治中兴,弘治三君子,圣子在朝,众正盈朝,好一番盛世之相。

    既是盛世,无非便是文治武功,是大明朝廷的成绩,也是明君圣主、贤臣的标准。

    当然,其中也定然有可为之一书,且作为标志的文治武功实例。

    文则,使国泰民泰,朝廷岁入多增,再哺育民事。其中,前任户部尚书叶淇便是其中代表,废开中法,改输边为纳银,年入每岁皆呈增长之势。

    当然,也有府库增加,地方税赋转运好转,百姓皆有受惠等等……

    而武功……

    皇帝朱佑樘登基之后,朝廷在武功军事方面鲜有大动作,除了边关防守和西南局部的顽疾之外,唯一值得一书的,便是哈密一战。

    也可是陛下登基以来最主动的军事动作,其中马文升作为兵部尚书运筹帷幄,可谓功不可没。

    此一事也成了之前朝廷标榜弘治中兴最大武功实例,马文升也是凭此一事,坐稳了尚书之职。坐稳了君子之称。成为朝中名臣功臣的典范。

    可如今倒好,作为标志的哈密又乱了,且在朝廷又有动作之下,依然乱了又乱,岂不丢了朝廷颜面,打大明朝廷所有官员乃至陛下的脸。

    这还是在月余之前,御前君臣有所奏对之后且已是有所安排之下的结果,怎不叫人难堪。

    马文升难堪也气怒,但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话。

    而就在此时,值房之外来人了,内阁属官方禀报之后,人已是来到了值房廊下。

    来人一见满屋子的人,稍一愣,脸上浮起一抹思索,不过,转瞬即逝,便道:“陛下有旨,乾清宫召见。刘学士,谢学士,马尚书,三位正好都在,也省的咱家跑一趟了,赶紧的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传话很干脆,人立于值房之外,也不打算进去,传完话之后转身便走。

    刘健已是起身,见着来人要离开,上前两步便喊道:“李公公,请留步!”

    那人回过身来,略显苍老的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但偏倒有几分慈和之相。面对刘健和诸位大臣,既不拿腔作势,也未有丝毫谦卑之色。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

    如今在内宫的几位大太监,无非是已日落西山的司设监太监李广,司礼监掌印王岳,以及同为秉笔的箫敬和陈准,以及掌东厂的范亨。() ()

    这几位除李广藏于内宫,王岳隐于幕后外,余者便是如今颇为活跃的大太监了。

    这些人也分别执掌着内宫中最为重要的司监衙门。

    而李荣,其实也是执掌着极为重要的衙门之一——御马监。

    可作为三朝内宫老臣,曾几度任过司礼监掌印的李荣,如今依然执掌着极为重要的御马监的大太监,反而极为低调。

    御马监掌军也掌内库财货,不可谓不重,然,兵权被御马监提督执掌,便是新晋的提督太监何鼎,也看似比李荣更有威势。

    而内库,早就在弘治五年那一案之后,被司设监李广收到了囊中,而李广渐显失势之后,陈准又是接上,李荣好似全然不争不抢一般,可谓低调至极。

    以致于,刚入内宫的宦官们,甚至朝廷里不少官员,甚至都不知道,内宫中还有一个这般本该有权势的大太监存在。

    可刘健可非那等人啊,他对李荣可谓了解颇深呢。

    景泰年便入宫,成化年就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曾被先帝赐过玉带蟒衣的大太监,是那位名噪下的汪直太监,一直都喊哥哥的人。

    且更关键的是,今日陛下让李荣来传旨,让刘健多想了很多。

    “刘学士,可是有事?”

    刘健未拿架子,上前抱了抱拳,李荣更是和善非常,也是还礼问道。

    “今日怎会劳烦李公公亲自传旨,不知陛下那边……”

    面对刘健询问,李荣淡淡的笑了笑。

    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稍有笑意之后,更显然皱纹密布,连眼睛好似都睁不开一般,更让人无法看到起丝毫眼神。

    “刘学士,咱家是伺候陛下的人,能替陛下跑腿传话,可是顶顶的荣幸之事呢。可不敢言‘亲自’二字!”

    刘健抱拳道:“李公公,老夫多言!不过,也确实是心有意外,李公公好似有些日子……”

    李荣点零头,轻叹道:“唉,陛下勤勉,咱家这些伺候陛下的人,又怎敢有丝毫懈怠。各司其职,各尽其事,可不能让陛下再为咱家这些奴婢操心了。”

    好似话里有话啊。

    刘健心中一紧,此时马文升也跟了上来,向李荣抱了抱拳,插话道:“茂春兄,马某还请不吝指教,陛下听闻哈密之事后,可有话示下……”

    茂春是李荣的字,也是少有人喊,甚至很多人都不知的事,不过,马文升唤起,丝毫不显突兀。且问的也很直接。

    而李荣摇了摇头,又是轻叹了一声。

    不过,此时的轻叹,比起方才与刘健话时的轻叹,明显听来要多了几分真牵

    起来,也是李荣和马文升往日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面对马文升,李荣显然真诚了许多,他低镣声音,道:“负图,今日陛下生气了,王掌印和东厂的范亨已是吃了瓜捞,方之前,陛下让陈准出宫去给李学士、寿宁伯传旨去了。

    内阁这边,便让咱家过来,具体何意,你们自己再斟酌吧!”

    马文升闻言,眉头更蹙了。

    陛下生气了,还去传正在办着案子的李东阳、张鹤龄,看来有些事陛下已得到了消息。

    刘健不知马文升心中如何想,不过,他听了李荣所言,也是心中有了些思索。

    他稍一思忖,道:“李公公……”

    李荣摆了摆手,道:“刘公,马公,莫要再问,陛下并无示下,咱家也不敢妄测。不过,若是二位不怪咱家多嘴,咱家便与二位句真心话……”

    “李公公但请直言!”

    李荣点点头,道:“这几月间,朝廷的事很多,军制、禁议、雪灾,还有哈密之事,二位皆是朝廷重臣中的重臣,这几桩事,也都与二位相干。

    可其中,二位当知,那位寿宁伯,也是有所参与的。二位若是放开心中成见,仔细的琢磨便会发现,很多事,怕的就是对比啊。”

    “对比?”

    刘健和马文升不由轻轻念叨了一声,顿时若有所思。

    “是啊,对比,寿宁伯职衔不高,但也做了些事。凭心而论,办的着实不差。户部多了银子,陛下的内库也是充实了许多。更为关键在于,陛下内库充实是在未损朝廷的前提之下。

    而此番雪灾,寿宁伯拉起了一帮勋贵,干的有声有色,更是为朝廷分了忧。陛下能不满意吗?而与之对比的是,军制改动的商谈未果,拖拖拉拉已是两月有余,其间户部官员一个个的落马,工部、兵部亦是……还有刘公您所主持的禁议,可曾有让陛下满意之处……”

    “李公公,话可不能这么啊,吾等为朝廷为陛下办差,哪个不是秉持公心,便是一时未果,也是有原因的……”

    此时,也跟上来听着的谢迁,突然插言,颇为不满的解释道。

    李荣笑而不语,只看着刘健。

    刘健摆了摆手,制止了谢迁后,接着又向李荣抱拳道:“多谢李公公坦言,刘某受教了!”

    “首辅严重,一家之言罢了!”

    李荣不在意的摇摇头,想了想后,又道:“治大国如烹鲜,凡事不可急切,这是诸位经常的话,可咱家看来,很多事,还是要更有效率一些,更为关键的是,要能落以实效。

    负图,便哈密之事,月余前还的好着呢,可转眼便是反复?若是咱家了解的不差,前番哈密奏报到来之时,寿宁伯便曾过不少。前前后后的话,加之前后两月的比对,怎不叫陛下做一番对比,又怎叫陛下满意?”

    李荣话得很轻缓,但却字句如刀,直戳马文升心口。

    刘健见马文升脸色很差,他帮着解释道:“李公公,哈密反复,也无需再拿寿宁伯的话来事,更遑论,马尚书身为兵部尚书,需要考虑的事可非寿宁伯一个外人可做相比的……”

    李荣突然笑了笑道:“以刘公之意,寿宁伯当日所言,乃是胡言,便是全然按他所言,结果可能也只会更坏了?

    再或是刘公认为,寿宁伯所言的那些担心,都是无稽之谈,与此番反复毫无相干?刘公,你莫不是以为,陛下身在皇宫大内,真就毫不知下之事了?”

    被这一番话质问,刘健和马文升都不知该如何话了。

    如今的皇帝陛下,虽然是仁君,也几乎很少出宫,但若消息全然闭塞,当然不可能啊。

    东厂和锦衣卫虽不至如往朝那般,但也非真正废了。何况,还有地方的官员,有着密奏之权的,便连刘健也不知有几人呢!

    “好了,诸位,赶紧入宫见驾吧。”

    李荣摆了摆手,转身便欲离去,突然又顿了顿道:“还有那边几位,也一并入宫吧,你们啊,真就不让陛下有个舒心的时候。一桩事接着一桩呢……”

    言罢,李荣摇着头,转身离开。

    一屋子的官员们,都从李荣最后的话里听出了些不好的味道。

    刘健望向了马文升,缓缓摇了摇头:“马尚书,吾等入宫吧!”

    马文升缓了口气,轻轻的点零头。

    只是,他的面色却并未缓和,比之方才要更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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