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章

    今日的皇宫极为古怪。

    从乾清宫一路向内宫深处而去,便能看出皇宫大内与往日格外不同。

    非年非节,可一路上的宫殿楼阁,装扮一新,甚至还挂上了红色的宫灯彩绸,一派喜庆模样。

    直到坤宁宫宫门之前,这喜色越加浓重,便是乾清宫那些内侍宫女们也是面带喜色,甚至穿起了新衣,

    不明真相的宫人侍卫都在猜测,乾清宫有了甚喜事不成?是皇后?

    装扮喜庆模样的命令确实是皇后下的,那些宫女内侍穿了新衣,甚至还被打赏了些许银钱,他们自然也是开心。

    故而坤宁宫门前更是被他们装扮的犹如过新年一般,就想能着能让皇后高兴呢。

    一众巡查的侍卫和宫人更是猜测了,可任他们如何想,都难以想到,事实的真相,古怪到荒唐。

    谁能想到,这仅仅是皇后娘娘因为听到了张鹤龄的禀报,为了抒发心中的高兴而为。

    好似有些任性了,便连当事人张鹤龄也不禁哑然失笑。

    若是让外庭的人知道了,又不知要如何编排他张家了,只是皇后姐姐主意已定,且不顾陛下是否高兴依然坚决,他还能怎么着。只能是苦笑着默不作声了。

    不得不,弘治朝的内宫,不同于历朝历代任何一个。

    六宫妃嫔只皇后一人,宫内和皇帝能挂上直接关系的女人,也就三四人,除了皇后,便是太皇太后和几个曾照顾过皇帝幼年的老嬷嬷。

    整个皇宫独特到让人感叹,当今皇帝还真是不同于历代帝王,就好似寻常的一家子一般,一夫一妻,长辈乳母,甚至为了照顾皇后的意思,在国丈过世之后,将心情悲伤抑郁的丈母娘都接进宫来,给安排了太妃的待遇。

    种种皆是表明,皇帝对皇后的宠爱,也无疑不在表明,皇后在宫中的唯一且独特的地位。

    皇后呢,也真的如寻常人家的女主人一般,非大事亦不经陛下的允准,便做出安排决定。

    这般的皇宫怎不独特,怎不古怪,又怎不让人感慨。故此,好似多出一两桩古怪的事,倒也不足为奇了。

    可随着时间过去,坤宁宫内越发活跃之后,张鹤龄却越发不自在了。

    坤宁宫东暖阁。

    张皇后随意的倚在暖榻之上,满脸的欣慰和喜悦,一双美眸盯在张鹤龄的脸上看着,更是一副犹如老母亲般的慈和和孺慕,直看的张鹤龄苦笑连连。

    张鹤龄无奈道:“姐,你弟弟我是国舅诶,到底也是个外人。就算真的是宫里的人,也没谁因为这等事而兴师动众吧。

    这可是宫里,是陛下的内宫,你这般安排,让陛下瞧见了……”

    张皇后笑意依旧,不在意道:“甚么外人,你是我的弟弟,是陛下的大舅子,也如同陛下的弟弟一般。你有了喜事,我和陛下凑个喜庆又能怎的。”

    张鹤龄摇头道:“可终归……”

    张皇后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你姐夫近来没少提起你,我也能看得出,你姐夫对你的态度和往日颇有不同,姐姐我着实欣慰。陛下啊,是真的将你当成自家人了,故此……

    长孺,你也莫要太过拘谨,往日你入宫甚少顾忌礼节,这自然不好,那些混账事此刻不提也罢。如今你顾礼节,守君臣之道,这也自是好事,但莫要太过生疏。

    咱们张家,毕竟与别家不同,有哪个女子如你姐姐这般,独享后宫,又有哪个外戚人家的老夫人,能在宫中享受太妃一般的恩荣?

    本就已是古往今来的独一份,又何需事事如平常外戚人家那般循规蹈矩,陛下所需要的也非是这些……

    总之,姐姐呢,实不想我张家也沦为普通的外戚人家一般,若然,对我张家反倒非是益事了。不过,有一条你记住了,有些底线,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守,你可明白了?”

    张皇后的话,可谓格外大胆,也格外的直白,当然,也有足够多让张鹤龄思考的东西。

    原本以为姐姐是一时高兴便冲动的乱下令,可事实上,姐姐高兴是真,但高薪要装扮后宫凑喜庆,已不是事情本身那般简单了。

    也是,能独掌后宫,将人们印象中冷酷的宫闱,真就经营的如家一般的女人,又怎会是简单之人。

    张鹤龄郑重的点零头。

    “也无须这般郑重呢,你心中有数便好!”

    张皇后又是淡淡一笑,一双眸子望着张鹤龄的眼神越发的欣慰,道:“长孺,姐姐觉着,你好似一下子便长大了。”

    “姐姐的哪里话,人都是会成长的,看似是一下子,但其实,只是经历的苦乐喜哀多了,逐渐沉淀罢了。

    父亲在日时,我张家都指着父亲,姐姐你入宫之后,我张家便只能指着陛下指着宫里了。那会儿为弟上有父亲看顾,宫里有陛下和姐姐关照,只要没太多念想,自然想怎般便怎般。因多年养成的性子,以致父亲去了之后,方是乱了手脚。

    骤然从被人背负的人,变成了需背负一家上下之人,为弟当时,无所适从。但父亲的遗命在耳,为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惜,为弟终归荒疏了多年,勉强为之一时不顺,便想法有些偏激了。以致,又是荒废了多年。还闹出了京城上下皆知的恶名。

    那一次的昏迷,为弟半昏半醒之间,总算是重新找回了自我。”

    张皇后又是感慨,又是疼惜,道:“大弟,难为你了,我张家恩荣至极,得到了很多,但也失去了很多。从父亲到你,每个张家的男人,都难……”

    姐姐疼弟弟的关心溢于言表,张鹤龄能深切感受到张皇后对张家的眷顾,以及对两个弟弟的疼惜。

    “姐,哪有难不难的,只需懂得取舍罢了。父亲在日时才累,也想的多。可为弟想明白了,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既已承了恩泽,便该有承担恩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觉悟。又何必非要贪而求全。”

    张皇后白了张鹤龄一眼,嗔道:“父亲在日时你不敢言,如今你当家做主了,连父亲也敢编排了。若是母亲听到,岂不又让她……”

    话间,张皇后突然顿了下来,她因喜意和欣慰,一时太过放松,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到此处,她方觉错话了。故此,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张鹤龄。

    起来,这些年张鹤龄的变化,不好的方面,在她想来,可能很多都来自母亲。() ()

    她记得,在弟弟们还很的时候,和母亲就不是很亲近。

    她和那位庶姐,带着两个弟弟,真就长姐如母一般。而母亲呢,全副身心都放在父亲身上,家宅中更是心翼翼的守着当家主母的身份。

    父亲故去之后,母亲仿佛是一下子心思空了,以致沉寂在父亲逝去的阴霾之中,与两个儿子之间的感情越发淡漠了。

    后来张鹤龄执掌家业,凡是有和父亲生前不符的,母亲都要责骂埋怨,久而久之,母子间的感情更是生疏。

    张鹤龄好似叛逆一般,而母亲呢……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终于,激烈的冲突爆发了,那是建家庙的时候。

    母亲不顾劝阻,不顾家中境况,不顾事实上张鹤龄已是当家饶事实,强行坚持,要将家庙建成那般大的规模,甚至都已僭越了礼制。

    那段时日,家中一直闹,母亲时常派人入宫来告两个弟弟的状,称其不孝。

    张皇后也着实无奈,最后,和陛下商量了一番,在家庙建成之后,将母亲接到了宫里。

    原本她以为,母亲或许会有所不愿,试想,哪个失去伴侣的母亲,会在儿子尚在身边之时,离家住进宫里。

    可事实上,母亲都未用劝,可想,母子间的感情已生疏到何种程度了。

    张皇后轻轻一叹,道:“长孺,也别怪母亲,女子出嫁从夫,母亲一辈子将心都放在了父亲身上。战战兢兢、谨慎微的守着当家主母的身份。故此,对我等子女难免有些看顾不周。

    其实,母亲还是疼爱我们的,她也时常念叨你们,就在几日前,还特意问过你们兄弟的事。今日绾儿有身孕的事,姐姐已派人去传过消息,母亲也是极为高兴……”

    张鹤龄淡淡的点点头。

    他不怀疑母亲大人会高兴,只是,想来高心方向和原因或许并非是因他和夫饶原因吧。

    或许,是因为,张家终于开枝散叶了,对得起父亲在之灵!

    不怪张鹤龄这般想,似乎也有些不孝,可真由不得张鹤龄不这般去想。

    “姐,回头有时间,为弟会亲自去向母亲禀报,姐姐但请放心,正如姐姐所言,弟弟长大了…”

    “好!”

    张皇后欣慰一笑,不过,她欣慰之后,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忧心,也不知想起了甚么。

    张鹤龄不由问道:“姐,你这是又操心甚么了?”

    “能怪我操心吗?”

    张皇后白了一眼,嗔道:“你们啊,就是不让人省心。你如今倒也好了,可是你二弟呢……”

    “延龄?”

    张鹤龄奇道:“延龄如今很好啊,为弟将家里营生上的事都交托给他了,目前他干的不差,人也稳重了许多。姐,莫要为弟弟们担心,都不了……”

    “你还知道都不了,二十二了啊,除了收了两个房里人,娶妻之事一直没着落,你,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会这般岁数还打着光棍,岂不让人笑话。

    你这个做兄长的,怎就不给你弟弟操心操心他的婚事。”

    着话,张皇后越加不满,道:“看来还是得我来操心,这样,回头等陛下过来,我要和陛下好好。

    这一次,谁也不好使,再也不能像那年一般,若是谁家不给面子,哼……”

    张鹤龄苦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一年,自然也就是弟弟提出的娶徐家人那一次,徐家驳了姐姐的面子,因各种原因,姐姐也未曾有过后续为难。

    可一转眼就是多年过去,直到如今张延龄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当然,女人定然不缺,但那些房里人、侍妾婢女,又哪算得真正的女人。

    大概,姐姐是将张延龄这些年来的不娶,怪罪到那一次的事情上了。

    张皇后不知张鹤龄是如何想的,她一番思忖之后,道:“其实这件事,早两年我就和陛下提过,当时我属意德清那丫头,她才貌学问和人品都很好,比之徐家那位也是不遑多让。陛下也是同意的。若是延龄娶了她……可惜,姐姐的耳根子终究软零……”

    张鹤龄不由微怔,这事他从未听过,至于所谓耳根子软了些,大概又要归结于这些年他张家兄弟的名声了。

    不过,在张鹤龄看来,或许反而是好事。

    张鹤龄道:“姐,此事已是过去,且在为弟看来,娶个公主回来,不定还非好事呢。以弟弟的性子,让他娶个公主,连身边女人……若然真就如此,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事,依为弟看来……”

    张皇后蹙眉道:“依你看甚么,依你看,那你倒是给弟弟多操操心啊。一个个的主意有多正似的,可就是没见动弹……”

    张皇后一顿埋怨,然后语气稍微宽缓道:“姐姐想好了,我张家的男人要娶妻,又怎能没个门当户对,否则岂不被人看轻了。

    再者,无论是娶了哪家女子,都不耽误……嗯,就那个意思,你明白的。徐家也好,公主也好,能嫁到我张家,只能是她们的福气……”

    张鹤龄听了之后,不觉有些咋舌,更有些汗颜。

    这个姐姐对两弟弟确实爱护,对皇帝和太子,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可独掌后宫多年,这份自然而然养成的霸气,也是真的不差分毫呢。

    张皇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来,有些生气道:“往日接见各家命妇,虽没人敢当着我的面子个甚的,那每每起我张家,那神色……哼!

    好似我张家真就上不得台面似的,我张家对谁家都算不得高攀……”

    张皇后着着,所有的温和神色尽数收敛,正色道:“不行,延龄的婚事,必须要好好办起来。”

    张鹤龄一直有些头疼,不过他倒也感受到了这一份温暖,姐姐入宫为后,顾家管弟是世所公认的。且考虑事情,也越发考虑的深沉。

    “姐,为弟并无意见,其实我也觉得,给延龄找个大户千金是极为合适的。勋贵或是朝中的大臣家皆可,此事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娘娘,陛下到了!”

    姐弟俩正话间,外面传来了通报,是陛下驾到了。

    张鹤龄赶忙起身,几步出了东暖阁,方出暖阁,便只见朱佑樘面带古怪之色,迎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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