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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暗策

    近日,因为林初朗临产,林辅郎便自府中入宫来照看。

    久在深宫的郎君在寝殿见到分别许久的父亲,千般思念、万般感慨都化作无尽的眼泪,一头栽进他怀里撒娇,叫辅郎好一阵哄才回复过来。

    林辅郎将人参煨过的鸡汤端到儿子面前,一口一口地喂他,林初郎躺在榻上一面喝,一面同他闲谈着宫内宫外的近况,提到元夕做了“芳君”,提到最近自己与皇后关系要好,又问他自己因怀孕而寄养出宫留在府上的那只猎犬怎么样了。

    林辅郎一一答了,见他没有提皇上,旁敲侧击地问了。

    林初朗缄默半晌,没有正面地回话,眼波朝父亲掠过一层,思量片刻,淡淡道:

    “尊君说南疆那边要来一批蛮子的商队,由他们外族国王的女儿带着过来议商,此事涉及到大玄与南疆的邦交,关系重大。”

    “他向我透露说陛下有让母亲从北境迁回接洽这事务的打算。”说完又欣喜道:

    “如此一来,我们一家子很长时间都可以待在京城,享享这难得的天伦之福了。”

    却不料林辅郎面色微怔,停了喂汤,错愕地问:“你说什么?”那面上并无惊喜之色。

    林初朗心头哐当一响,直觉大事不妙。

    他本是借此事来随意试试对方态度,料想对方必然欢喜,但此刻却见他神情异样,心中便惶恐这其中或许真存着梁雪雍忧思顾虑的蹊跷,当即便问:

    “您不高兴?为什么?”

    林辅郎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没有……”但眉间细微的颦蹙却将他出卖。

    林初朗听自己父亲断续的否认,一颗心紧到嗓子眼。屋子里的檀香越熏越浓,可他仿佛又嗅到刺鼻的硝烟气味。

    林初朗遣退了屋子里所有的侍从奴倌,只留得父亲一人,颤声问:

    “母亲不想回京城?为什么……”

    “她近来在北境……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小郎君拉住自己父亲的手,问他自己母亲是否真如女帝所猜疑的那般在北境屯了不用来对抗外敌的兵。

    林辅郎捏紧了手中的瓷碗,犹犹豫豫并不开口。

    良久,林初朗后背发凉地问:

    “母亲……要谋逆?”

    “谋逆”二字一出,林辅郎手中的汤碗便脱了手,砸到床沿碰个稀碎,落了满地汤汁和瓷片。

    林初朗见状,浑身如遭霹雳,只觉天都塌了,胸中震骇得说不出话。他僵在榻上,瞪着父亲,眼泪一股一股往外涌。

    林辅郎见事已至此,索性把妻主图谋扶持九王姬称帝的计划如实交待,又提及当初先皇临终嘱意一事,反辩这并非“谋逆”,而是“拨乱”。他说九王姬尚不知此事,林将军准备待一切部署完毕,再行密劝。

    “拨乱……”林初朗喃喃念着,忽而厉声一笑,盯着林辅郎说:

    “她们梁家的弦,也轮得到我们林家来拨么!”说罢,拼着力气下了榻,朝殿外走。

    林辅郎眉眼一凛,低声喝道:

    “你要去找陛下?”

    见对方停下来,又追问:

    “令君莫非是想效仿先贤,大义灭亲不成?”

    林初朗幽幽道:“我不是要大义灭亲,我是要叫母亲悬崖勒马,不要拉着林氏所有的族人一同陪葬。”他说趁事情还未到不可转圜的地步,自己会另找缘由提议女帝收回林将军在北境的兵力,同时劝说自己母亲交出兵权。正要走,却听身后传来父亲的一声讥笑。

    “初朗,我看你是爱陛下爱昏头了。”

    林辅郎道:“你这么做,跟扒你母亲的皮,抽你母亲的筋有什么区别?”他阴沉了脸色,缓缓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母亲心头的这个计划,从先帝逝世的那天起便已落定,筹谋多年不曾更改。为达目的,她熬风受雨惨淡经营,连世交的贺家也不惜蒙骗利用……如今你想以区区一番无足轻重的说辞就叫她放弃计划,岂不是痴人说梦自招麻烦?”

    “贺家,”林初朗眉目紧皱,“你们还利用了贺家,利用了元夕?”

    林辅郎如实答了,见儿子的背影发着抖,又冷声道:

    "你不用觉得你母亲卑鄙,人皆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母亲当时出彼下策也是为了达成她最终的目标。况且此事说来与贺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牵连,你不必对元夕愧疚。”

    “至于向女帝提议一事,”林辅郎警示道,“我告诉你,女帝生性一向多疑,便是莫须有的事也要警惕再三,更何况这空穴来风的隐患,岂是你随意拿一话头便填得住的?再者,我不妨与你摊底——"

    那声音越发的沉了:

    “依我们林家现在的势力,莫说仅是拨弦……”

    “就是换掉整根琴弦,也不足为惧。”

    林初朗心中怔滞,说不出话。

    林辅郎警告他别做多余的举动,否则只会将梁氏内部的换位激化成与林氏外部的斗争。

    “疯了……真是疯了……”林初朗咬牙斥着,心头打定了要去找女帝的主意。他迈步朝殿外走,脚下兀地踩到一块碎瓷,传来钻心的剧痛。

    可林初朗无暇去管,赤着脚扶着肚子走出大殿,踉跄到前院的院口,疼得受不住了,扒着院门佝腰喘气。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

    ……

    梁雪雍听说林辅郎入了宫,本来是想借着看望岳父的由头同林初朗讲和,没料到一进院门就看见小郎君扶着门框往下头栽。

    她赶紧把人接到怀里,见对方光着脚,从殿门到庭院一线的血迹,顿时慌了神,忙将他抱起放上外头的御辇,一边吩咐去太医院,一边问他出了什么事。

    林初朗的脚心还嵌着瓷片,在她怀中痛得哭吟,强撑着意志刚要开口,忽然腹中一痛,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痉挛。他捂着肚子,除了喊疼,再说不出别的话。

    梁雪雍便知他动了胎气,即刻就要生了,心急如焚地差人去请太医和稳婆。她喊停了辇轿,抱着人走进最近的一处郎君宫里,借别人的寝殿让林初朗生产。

    时间本是是苍白漫长的,但等着等着,逐渐地血红发紧。林初朗在鬼门关行过一遭,经历好几个时辰,终于诞下一女,现今大小平安。在殿外听见这个消息的梁雪雍大喜过望,当即对林家大行褒奖,又派人通传此事,将这喜庆铺散后宫。

    翌日,林初朗被送回北宫休养,得知他已生产的消息的众郎君们便陆陆续续过来探望,最先来的当属贺元夕。

    元夕一来,先关照过好友,又吵着嚷着要看孩子。

    林初朗唤了乳夫过来,元夕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怀里那尚在襁褓的婴儿,眼睛放着亮,激动地蹭着小孩身上的棉被。

    “她好可爱……初朗你看,小小的一个!”

    他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地亲了又亲,忽而问到小孩的名字。

    林初朗眷恋地看向襁褓,温柔道:“和陛下商量过了,叫‘思安’。”

    “思安,梁思安?好名字!”元夕抱着孩子,嘴里念叨着她的名儿,向她强调自己是和她最亲近的小叔父。他同她嬉戏的时候,殿外又来了几位平日里与林初朗要好的郎君,先关心了他的身体,又问孩子的情况,还问到女帝的去向。

    林初朗说梁雪雍有朝廷的事务急须处理,因此先回了政殿,要晚些再来。几位郎君揣度是边关之事,谈聊几句后,也急着看孩子,都不再说了。

    林初朗经过他们几人的话头想起来生产之前要告诉梁雪雍的提议,心中不由得焦愁纠结起来。

    思量之后,他仍然打定了要叫自己母亲交出兵权的主意,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梁雪雍,二来也是为了林家的名誉与宗门的生息。

    可就在此时,襁褓中的孩子却突然哭啼起来,让在场的郎君们都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地安哄着。乳夫过来抱了她,说是饿了,要吃奶,又笑着说小公主一天喝奶的次数比他从前带过的婴童都多。几位郎君面面相觑几眼,纷纷地笑了。

    “多就多嘛,”元夕瞄一眼床上的好友,打趣道,“她母亲是皇帝,父亲是钟鸣鼎食的大家子,还怕她把这皇宫喝垮不成?”众人又笑。

    可小公主却哭得更凶了,乳夫凭着经验说她不只是饿了,应该还拉在了小棉被上,抱着她先告了退。

    元夕便问旁边的郎君为什么小孩一生下来就哭,对方想了想,说那兴许是先把前世的苦难都哭走,今生就再不吃苦了。

    林初朗在旁边听到这话,心中愕然,无言地惊诧。

    他思及自己的孩子也无疑和林家的命运系在一处,荣辱益损皆受牵连,自己现在所行的每一步,都可能对她造成莫大的影响。由此打消了方才的执念,决定从长计议,思索更加保险稳妥的方式来慢慢化解林将军和女帝之间的矛盾。

    正在这时,却听一旁的元夕没由来声称头晕,打过几声干呕,借来痰盂去殿外呕吐。

    众人皆觉微妙蹊跷,忙喊来太医诊断,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怀孕了,赶紧派人去禀报女帝。

    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宫里的氛围更加热闹。

    可元夕脸上的表情却比众人淡了一些,眼神怔幽幽的,含着泪花。

    林初朗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儿,他把元夕喊到跟前,牵过他的手,宽慰道:

    “父凭子贵,你如今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也便有了依靠。”

    元夕静了一会儿,回握了他的手。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抬手抹去泪花,面上浮现出一蕊浅淡的笑来。

    似乎是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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